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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城下之盟

姑蘇城外慕容家,四分天下誰不怕。

這句話曾經是江湖人對姑蘇慕容家江湖地位的評價。那些年,一提起姑蘇慕容,江湖上有誰不交口稱讚,有誰不頂禮膜拜呢。可是,當今之下,此話成了維持姑蘇慕容榮耀最後的一塊遮羞布。

客廳內,慕容玄傾斜著身子,半躺在墊著用綾錦包著的蒲團上,鐵青著臉生著悶氣。

他陰鬱的眼神,定定地盯著從門外射進地板上的陽光看,似乎那火焰一般的亮光,是他的眼光點燃的一團烈焰。

大廳安靜得可怕,似乎只有太陽光下飛揚的塵埃,才發出一點動靜來。

堂前圍著幾個紫衣下人,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透一下。

儘管現在已是深秋時分了,屋內寒氣逼人,但下人們卻兩股戰戰慄慄,汗流洽背。

“真可笑,我慕容玄膝下兒女雙全,卻沒有一個能讓我省心的!”慕容玄望著門外空蕩蕩的院牆,心裡苦笑。

他死皮賴臉地好不容易才說服慕容雪同意與少陀山莊少主人端木峰的婚事,達成了兩家結為秦晉之好。

這樣,姑蘇慕容與少陀山兩家的聯姻,對外溢位的江湖地位,並不亞於姑蘇慕容與名劍山莊的聯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來他也看上漕幫錢老大的在江湖與官府之間的勢力,有意將小女兒慕容晶許配給漕幫錢老大的小兒子,結為親家,這樣就會穩固慕容世家在江湖中的地位。

誰知她喜歡上了楊禹,一個不知那裡冒出來的,在碼頭裡扛麻袋賺工錢的臭腳伕。這些天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往渡口裡跑,跟那個臭腳伕私會。

要不是管碼頭的朱三兒跑來打小報告,他還一直被矇在鼓裡。

楊家渡口是錢老大的地頭,如果慕容晶與渡口腳伕廝混的風言風語在漕幫中傳開來,讓錢老大知道了這件事,誤認為慕容晶是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之人。一口拒絕了這樁婚事,到時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況且,堂堂慕容世家的千金小姐與一個不知來歷的赤腳腳伕天天混在一起,這不是叫人笑話嗎?

於是,他把慕容晶囚禁在家裡,不准她外出,並派慕容嶽前往渡口勸離楊禹。

誰知,今天早上,慕容晶趁看守的家丁鬆懈之際,又偷偷地跑了出去。

慕容玄知道後,大發雷霆,發散府上的家丁四處尋找她。可她好像石沉大海般,無影無蹤,家丁瞎忙了大半天,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發現她的下落。

“老爺!老爺!”一蒼髮老者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跑進客廳,高聲呼道。

別看他一把年紀,可腿腳卻非常利索。慕容府上一天的光景,能跑上十幾個來回,也不會覺得疲憊不堪。

“福老,找到小姐了?”慕容玄探著身子,焦急地問。

“老爺,不……不是小姐。門外有一位自稱花如伶的公子求見。”福老伯平息氣喘,連忙答道。

“花如伶!”慕容玄臉色一變,霍地站起來,又慢慢地坐回去。

“父親大人,花如伶無事不登三寶殿,居心叵測呀!要不要……”站在下首的慕容嶽臉色凝重,輕聲道。

“他帶多少人來?”慕容玄朝慕容嶽擺擺手,沉聲問道。

“只有他一個人。”

“只有一個人?”慕容玄驚愕了,低頭沉思。

七星樓的天罡、地煞、黑狼、紅鸞、巨魁、蒼龍、白虎七大殺星一個都沒有跟隨而來,說明花如伶並非並來生事,他今天親自上門所欲為何呢?

近年來,七星樓在江湖上網羅各路人物,勢力不斷擴大,大有統一江湖之勢,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既然花如伶今天孤身謁見,演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戲,必有所圖,不能不防。其意欲如何,慕容玄又胸中無數。

“嶽兒,你去安排人手暗中防範,見機行事!”

“福老,你快請花公子進見!”慕容玄交待完慕容嶽後,又回頭對福老吩咐道。

慕容玄揮手讓下人退下,便端坐在太師椅上恭候花如伶。

不出一會,花如伶施施然地跟著福老跨進了大廳。

“慕容世伯,小侄奉家父之命,向伯父問好!”花如伶踏進大廳,掃視四周,發現廳外的窗欞下,小露出人頭,知道有慕容玄有防備。他微微一笑,嚮慕容玄作揖道。

“花樓主有心!不知世侄這次前來,有何貴幹呢?”

慕容玄裹著一件軟綿繡花黑色長袍,腰板挺直,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卻目光如炬,宛若黑夜中貓頭鷹的眼睛,透著咄咄逼人的光芒,死死地盯著花如伶,好似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內心世界。

“家父常常教導小侄,對長輩要懷有尊崇之心。家父又說世伯年事已高,不便操勞,日後有用得著小侄的地方,隨時交給小侄,替您老分憂就行了。”花如伶輕描淡寫地說。

花如伶擺明著不把慕容世家放在眼內。花如伶言下之意,以後慕容世家就是七星樓的分支,就差點把話挑明而已。

慕容世家雖然家道中落,已不復往昔的顯赫榮耀,但在江湖上也是佔據一定的地位。現在被七星樓找上門,如此這般的羞辱,大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

“無禮狂徒,莫欺人太甚。”慕容嶽聽了,馬上暴跳如雷,怒喝道。

“嶽兄,稍安勿躁!伯父,他自有分數。”花如伶泰然自若道。

慕容玄仔細地觀察花如伶的神色,見他的臉如止水,不露痕跡。心想:江湖盛傳七星樓是當今武林最可怕的勢力,而花如伶是七星樓最可怕的人,聞之色變,此說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花如伶敢獨闖龍潭,要麼他的本領非凡,要麼他已做了萬全之策。

現在七星樓如日中天,勢焰薰天。慕容世家日漸式微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現時以慕容世家的力量相對於七星樓來說,無疑是撼樹蚍蜉不自量力。如果現在撕破臉皮,恐怕會招之覆滅。小不忍則亂大謀,故絕不能逞一時之氣,以免帶來百日之憂。

“我雖然年事已高,也不怎麼拋頭露面,活功筋骨。慕容家這一畝三分之地,又怎能入七星樓的法眼呢?至於慕容家的事,相信犬兒也可以應付得了,就不勞煩七星樓。老夫無能,慕容世家傳到老夫手中,導致家道中落,有辱門楣。列祖列宗留下來的家業,老天沒有守好,時常心感愧疚。姑蘇慕容雖是米粒之珠,但嬰城自保之力尚有,也絕不會怯大壓小。”慕容玄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怒火,揮手叫住正欲動手的慕容嶽,淡然道。

花如伶對慕容玄擁有如此的定力,暗暗叫好。心想,薑還是老的辣,如此羞辱之下,還能保持不露聲色。

花如伶這一出投石問路,意在刺激慕容玄,試探他的反應。

“若是剛才小侄無禮,妄言衝撞了世伯,這兒陪個不是。不過,七星樓統一江湖,主持武林秩序,乃是天下大勢所趨。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想,慕容世伯,您不會逆潮流而為之吧。”花如伶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慕容玄。

“七星樓如果能憑德行統一江湖,平息江湖紛爭,造福武林,慕容世家必定捨命追隨。秦贏政奮六世之餘烈,成就了統一六國的偉業。然,亡秦三戶,統一轉眼間即為過眼雲煙。我想,少樓主你對這段典故,不會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吧。”慕容玄聞言波瀾不驚,侃侃而談。

“七星樓也不想強人所難。在下知道世伯最近與少陀山、漕幫互有來往,無非是想借助他們的勢力,重振雄風而已。眼下七星樓可以鼎力相助,何必捨近求遠呢?”花如伶臉帶微笑地注視著慕容玄,不緊不慢地說。

慕容玄心底一驚,他想不到花如伶對慕容世家的一舉一動了解得如此清楚、徹底。

“少樓主,一路風塵僕僕,舟車勞頓,想必焦渴難耐,恕慕容玄招呼不周。這杯是雨前龍井,具有生津止渴的功效。請少樓主品鑑!”慕容玄用手輕輕一拂,只見擺在他面前的紫砂茶杯滴溜溜地向花如伶飛去。

那茶杯在空中不徐不疾地飛行,杯內的茶水也沒激盪,從杯中潑灑出來了。

慕容玄露出這一手高超的“敬茶”,將內功拿捏得恰到好處。

“嗯!香如蘭桂,味如甘霖!好茶,不該是舉世聞名的雨前龍井。”花如伶伸手輕輕地接住茶杯,聞了一下四溢的香氣,又呷了一口,由衷地讚歎道。

慕容玄看到花如伶輕鬆地接過茶杯,悠然自得地品嚐,心中暗驚。

這茶杯看似平平無奇,但裡面包含著不少驚人的技巧,稍有操作不慎,就會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特別是茶杯上隱藏著慕容玄的內勁,如果普通人不明就裡,伸手接茶杯,輕則被茶水潑灑一臉,重則被內勁所傷。而花如伶不但看穿了裡面的門道,而且還在接杯剎那間,運功化解了隱藏在杯上的內力,從而做到從容接杯。更可怕的是,茶杯不但穩穩當當地讓他接住,而且還做到滴水不漏。

“茶葉雖好,如果沒有懂茶的人,細細品鑑,領略箇中味道。那也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樹葉而已。世伯,你說是嗎?”花如伶道。

“如此看來,世侄對茶道頗有研究?”

“在下略懂些皮毛,可不敢班門弄斧,在伯父面前獻醜,讓伯父見笑。不過,家父倒對茶道有些心得。如果伯父有興致的,日後有閒情逸致之餘,可與他老人家切磋切磋。”花如伶含笑道。

他的話裡有話,暗藏玄機,句句誅心。

“少樓主咄咄逼人,別欺人太甚。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一口。這裡是姑蘇慕容的地頭,容不得你……”慕容嶽越聽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嘴道。

“嶽兒!你多言了。”慕容玄朝慕容嶽使了一個眼色,沉聲道。

“嶽兄休動怒。小弟少不更事,不識大體。剛才也是小弟姑妄言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兄長多多包函。不過,尊年尚齒,乃是先賢傳承下來的美德。我們後輩應以孝為先,在下從不敢在家父面前妄自尊大。更何況,我們多聽聽長輩的諄諄教誨,大有禆益。家父的一番美意,對我們來說也不失是一件壞事。世事無常,我們後輩的很難看個清清楚楚。所以,這事還得看看世伯如何定奪?”花如伶鎮定自若,口似懸河道。

慕容嶽看到父親以眼神制止,知道多言必失,自尋無趣,便閉嘴不語。

“世侄所言極是,關於少樓主所說,容老夫三思。”慕容玄剛剛被花如伶露出的一手所折服,他心中雖有不悅,但也有所觸動。

畢竟七星樓鋒芒所指,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以慕容世家目前的實力,這代價暫時是無法承受的。

“家父說了,只要慕容世伯答應不與七星樓為敵。七星樓會力助慕容世家為江南領袖,主持江南局面。不知世伯意下如何?”花如伶看到慕容玄低頭沉吟不決,趁熱打鐵道。

花如伶開出的條件是非常誘人的,但是慕容世家一旦接受了,就成為江南武林的一個笑話。

慕容玄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沒命事小,失節事大,對於曾經享譽江湖的武林世家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少樓主,可容老夫周詳一番,再下決定?”

“世伯可以考慮周詳,小侄先行告退。靜候佳音!”

“世侄請慢行,老夫抱恙,恕不能遠送。福老,送客!”慕容玄客氣道。

花如伶也不再客套,大搖大擺地跟著福老步出大廳。

“爹爹,如果答應姓花的,恐怕與虎謀皮,成為武林公敵,被武林同道所恥笑。”慕容嶽憂心忡忡地說。

“嶽兒,你知道你的名字要取‘嶽’字之意嗎?”慕容玄凝視著慕容嶽,他的眼睛裡充滿著無盡的慈愛,和無限的深沉。

“爹爹,請明示!”

“五嶽乃是萬山之巔,其中東嶽泰山為其首。歷代君王以泰山封禪為榮耀。我替你取名字為‘嶽’,寄望你能秉承五嶽的精神,領導群雄之意。”

“可惜兒子天資愚鈍,恐怕辜負父親的厚望。”

“嶽兒,這不怪你!慕容家的衰敗之勢,恐是天命所為,非你我所能逆轉的。今天花如伶所提出的城下之盟,我當然明白其中利害。要知道,當前七星樓如日中天,明裡暗裡在擴張勢力,一場江湖浩劫在所難免。剛才花如伶言鋒所指,志在必得。我若不虛與蛇委,恐怕不久將大難臨頭。”慕容玄道。

慕容玄深深知道七星樓盯上慕容世家,可不是懷著菩薩心腸,行善積德,弘揚世間的善愛。

花如伶此行不達目的不罷休,如果當場拒絕他,恐怕不免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滅門。

畢意,現在的慕容世家就像一個繡花枕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徒有其表,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七星樓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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