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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種隊軍人vs心胸科實習醫生

三月的北京,天氣還很冷,晦澀的天空籠罩著這座莊嚴的城。

靈堂內,黑白肅穆,哀樂迴盪在空氣裡,兩幅遺像掛在正前方的牆壁上,那是一對軍旅夫婦,男人剛正不阿,女人英姿颯爽,他們的生命都停留在不惑之年。

守靈的位置上,僅有一個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稚嫩得很,一襲黑色的裙子襯得她的小臉愈發蒼白,墨黑的髮間彆著一朵白色小花,孱弱可憐。

一場車禍,不僅讓女孩失去了親愛的父母,也讓國家失去了兩名優秀的軍人,弔唁的人們排著長隊一個個上前問候,女孩鞠躬道謝,禮貌的聲音裡透著哽咽,“謝謝,謝謝。”

“謝……”葉星辰忽然頓住,面前是一張幾分熟悉的臉,黝黑的臉,花白的發,明顯上了一些年紀的老人,一身綠色的軍裝卻依舊穿得筆挺,如松一般站立。

老人姓賀,是軍區裡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是j軍區的老首長了,雖然現在已經退休,但他的卓著功勳沒有人敢忘卻,胸前那些多得數不清的勳章是他戎馬一生的寫照,卻在這一刻刺痛了她的眼睛。

功勳章,軍人最光榮的夢想,她的爸爸媽媽胸前也曾有過許多,每一枚勳章都是燦爛的,但是那燦爛背後卻是不為人知的的思念與苦痛。

眼淚就那麼奪眶而出,眼前的世界忽然一片模糊,朦朧間她想起數個月前,自己最後一次和父母相處的情形。

慈愛的父親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母親輕輕撫著她的臉,而她懷裡緊緊抱著小熊玩偶,那是每次父母離家時,唯一陪伴她的寶貝。

“星辰,爸爸和媽媽要回部隊了,你一個人在家要乖。”

“媽媽答應你,會在你生日那天回來,給你買禮物。”

“星辰想要什麼禮物呢,娃娃好不好?”

“我都快高考了,是大姑娘了,才不要再玩娃娃呢!”

“那就買個新的小熊好嗎,你這個都這麼舊了。”

“新的小熊?”

“葉家姑娘……”老人的呼喚將葉星辰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不,不能哭,爸爸媽媽說過軍人流血不流淚,她是軍人的女兒,不該哭得如此沒用。

纖細的小手用力地揉著眼睛,豈料那眼淚卻越揉越多。

老人眼睜睜瞧著她隱忍的模樣,不禁老淚縱橫,這麼嬌弱的小姑娘,從此以後竟然就沒有家了。

“葉家姑娘,其實我今天來……”老人似乎說不下去,因為那些話讓他自己都覺得羞恥。

“我知道!”葉星辰截斷了老人的話,她知道老人想說什麼,她的父母死於車禍,而肇事者是老人的孫子。

清亮的眼神看著老人,儘管心裡面已經難過得快要死去,儘管肩膀已經脆弱得快要撐不起來,可是她依然用力忍回了眼淚,小小的身軀透露出孤獨,卻有一股堅韌從骨子裡散發出來。

須臾,她低下頭來,紅著眼圈吶吶地說道,“我……不會告他的……”

不是沒有怨,不是沒有恨,也不是沒有證據,更不是她無私大度,只是……只是那個人的身份太重要了,他不光是老人的孫子,更是部隊的苗子,是西點軍校畢業的最年輕的中國軍官,國家、部隊、還有他的家族都需要他,他將為了祖國和人民去執行更多更重要的任務,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她不能毀掉那麼多人的希望。

爸爸媽媽說過,身為軍人要堅強,而她是軍人的女兒,也必須堅強。

堅強,之於軍人和軍人的後代,不僅意味著勇敢,也意味著——寬容。

賓客散盡,偌大的靈堂裡,只剩下女孩孤零零的一個人,她終於忍不住悲傷蹲坐在地上,她沒有等到生日禮物,懷裡那隻已經有些破舊的小熊玩偶,成了她最後的、唯一的依靠。

“小熊,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七年後。

葉星辰洗漱完畢,換上了一身整齊的制服,襯衫燙過兩遍,裙子稜線筆直,就連腳上的淺口皮鞋也一塵不染,鏡子裡出現了一張微笑的臉龐,只有額頭微微滲出一絲薄汗,稍稍破壞了美感。

儘管還是清早,但是雲川這座南方城市就已經拉開了燥熱的序幕,這裡的氣候與北京是截然不同的,七年了她還是不適應,但她不後悔來到這。

七年前父母的葬禮結束後不久,她就面臨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填寫志願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軍醫大學,立志成為一名軍人。

一轉眼,七年的時間過去了,本碩連讀的學業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學期,從今天開始她就是軍區醫院的一員了,雖然還只是實習生,但她還是很高興,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早上八點,葉星辰準時到軍區醫院報道,她被分配到心胸外科,這個科室不像是普通外科那麼忙碌,但來的病患大都是重症。

下午兩點左右,有緊急狀況。

“星辰,快進手術室,有個病人需要你主刀!”李副主任急匆匆地推門而入,神色無比凝重。

葉星辰訝然,她只是個新來的實習生,怎麼能主刀呢?

“李副主任,我……”她連忙解釋,可剛一開口,辦公室的門口就湧來一群身著迷彩服的戰士,他們七嘴八舌地喊著,沙啞的聲音裡透著哽咽。

“大夫!大夫在哪呢?”

“大夫,救命啊!救救我們班長!”

“大夫,求求你了……”

戰士們的周身都是濃墨重彩,那一張張堅毅的臉龐上流淌著什麼,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葉星辰被他們團團圍住,她瞧見一群鐵血戰士,看著自己倒下的戰友,一個個都紅了眼眶,她想叫他們先冷靜,可是她的細聲細氣很快就淹沒在了戰士們嘈雜的聲音裡。

“全都退下!”忽然,一道冷厲的男聲插了進來。

戰士們得令後立即退開,立正站好,異口同聲地敬禮道,“營長!”

葉星辰扭頭望向門口,因為逆光的關係,她不能一下子就看清男人的臉,只瞧見他一身軍裝莊嚴筆挺,肩膀上兩槓二星,中校軍銜,足下蹬著軍靴一步步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硜硜聲響,那步伐一下下沉穩有力,讓人的呼吸不自覺地跟著繃緊。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清晰的面孔也逐步映入她的眼眸。

他的身姿挺拔,五官深刻,臉上有種禁-欲似的刻板線條,是讓女人看一眼就捨不得離開視線的型別,她的心也不可避免得為之一震,但卻不是怦然心動,胸臆間彷彿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麼是他?

不得不承認,時間是流淌在這個男人身上最好的沉澱劑,他渾身上下無處不散發著成熟的味道,那高大結實的身材,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壓迫的氣勢,凌厲之色更勝當年。

他的表情很淡,眉頭彷彿習慣性地蹙著,眼睛微眯,略顯狹長,鼻樑高高地聳著,抿緊的嘴唇也是薄薄的,整張臉傳遞出來的訊息異常冷峻,也異常危險,尤其是那雙恍若黑洞般深邃的眼眸,如果他願意,恐怕不會有人能夠逃出那兩汪幽潭,就好比……現在。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移開視線。

樓犀很容易就瞧出了葉星辰的不自然,不禁微微一怔,他凝了凝目光,打量起眼前的女人,很年輕的一張臉,清湯寡水,毫無裝飾,算不上美,黑白分明的眼眸卻瞬間點亮了她清秀的五官。

他在觀察她,隱秘卻仔細。

心絃一顫,葉星辰連忙低頭,目光落在自己左胸的名牌上,還來不及喘一口氣,耳畔低沉如斯的男聲忽然響起,“葉醫生是嗎,我的戰友重傷,拜託你了!”

他的口氣很鄭重,也很……陌生。

葉星辰有些遲疑,他不記得她了?!

這個認知讓她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一旁李副主任的催促聲傳來,“星辰,還愣著幹什麼,快點準備手術啊!”

她連忙將飄移的思緒拉回,定了定心神,咬牙說了聲“是”後奔進了手術室。

一路上,如芒在背,可是她已經無暇深究。

傷員的情況很嚴重,胸前中了一槍,擦著心尖而過,戰士的命危在旦夕,主任到瑞士參加醫學研討會去了,李副主任和另外一個醫生剛剛才做完一臺五個多小時的手術,體力和精力都已經明顯不支,現在只能靠她了。

換好了無菌服和手套,葉星辰站在了手術臺前,前所未有的壓力襲來,然後誰的臉龐在眼前晃動,她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好幾下,才開始了生命中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手術。

手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過程很驚險,但好在結果是好的,受傷的戰士保住了性命,但一時間還不能清醒,手術結束後,護士人員接手,把戰士推進了病房,安頓一切。

葉星辰靠在牆壁上,摘下了口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術過程中擔當指導的李副主任走過來,表揚道,“星辰,你做得很好!”

“這還要多謝李副主任相信我。”她連忙站直了身子。

李副主任搖頭輕笑,“是你值得我信任,我聽你的導師說過,在好幾百名學生裡,你在過去幾年的臨床表現是最優秀的,要不我怎麼敢貿然讓你主刀,這可是一條人命啊,而且……這是一條特種兵的命!”

“特種兵?!”葉星辰有些驚訝。

“是啊。”李副主任瞧見葉星辰有些懵懂,便給她解釋,“咱們軍區有個特種大隊,他們經常執行特殊任務,有時候會送幾個傷員過來,不過像是今天這麼兇險的倒是不常見,不然他們怎麼叫特種兵呢,厲害著呢!”

“哦。”葉星辰點了點頭,想起了樓犀,原來他已經是特種大隊的營長了!

李副主任瞧見葉星辰有些走神,還以為她累了,關心說道,“星辰,累了吧,趕快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

“好。”葉星辰出了手術室後到隔壁的房間消毒清洗,卻聽見裡面有幾個小護士在八卦。

“哎,你看見沒有,剛剛那個營長好帥啊!”

“何止是帥啊,簡直就是人間極品,看得人家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不過……他好像有點太冷了,我連話都不敢跟他說呢!”有人惋惜地說道。

“我不也是,往他身邊一站都覺得冷氣逼人,還是葉醫生運氣好,我剛剛聽幾個戰士偷偷說,他們營長要親自向咱們葉醫生道謝呢!”

聞言,葉星辰心裡咯噔一下。

◎ ◎ ◎

“報告營長,葉醫生好像已經……走了。”一名護士弱弱地彙報道。

樓犀眉頭一挑,“走了?!”

葉星辰幾乎是落荒而逃,儘管他好像已經不記得她了,但她還是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只是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卻還是有些難受。

回到住處,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是真的很累,雖然這幾年來她跟著導師上過無數次手術檯了,但像是今天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本來讓她主刀就已經夠緊張了,又意外遇到了樓犀,她的神經彷彿一下子就繃到了極限,好在她沒有讓大家失望,也沒有辜負自己多年來的努力。

脫下白大褂,裡面是軍綠色的襯衫,這一抹綠色讓她覺得驕傲,雖然她還只是實習生,但她依然是軍區醫院的一員,是軍人!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裡充滿了甜蜜,卻也充滿了酸澀。

伸手抱起那隻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小熊玩偶,如今小傢伙愈加破舊了,圓圓的臉蛋上有些洗不掉的髒汙,原本嵌在左眼處的那顆釦子也丟了,她縫了一顆新的上去,但新釦子明顯小了一圈,小熊的兩隻眼睛一大一小,看起來有些滑稽,更有些心酸。

“小熊,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了嗎?”

小熊一臉無辜的表情。

她將小熊擁得更緊,心想怎麼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他了,真是冤家路窄!

明明很累了,但這一夜葉星辰幾乎沒怎麼睡,以致於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眼睛酸澀,甚至還有些偏頭痛,但是在鬧鈴的催促下,她還是快速起床,洗漱完畢後準時抵達醫院。

醫院的走廊上忽然多了很多人,清一色的戰士,他們穿著軍裝常服,一個個面板黝黑,眼睛炯炯有神,那高大威猛的樣子,讓一群小護士心花怒放,不知道是誰忽然發現了她,“呀”了一聲,高喊出來,“葉醫生來了!”

呼啦一下,她被包圍了,戰士們一個個全都盯著她笑,感謝的話說了一大堆,讓她不禁有些臉紅,連忙謙虛迴應,“是你們班長命大,再說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職責所在,手術也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大家不用太客氣。”

“不管怎麼說,葉醫生是我們班長的救命恩人,那也就是我們整個特種大隊的恩人了,請葉醫生接受我們的敬意!”戰士們齊刷刷地向她敬禮,目光灼熱而又虔誠。

“呃……”葉星辰怔住了,瞧著戰士們一張張堅定的臉,不禁為之動容。

軍人就是這樣,在部隊裡磨練過,流過汗,灑過血,就會從骨子裡生出一股信仰,槍是他們的右手,戰友是他們的左手,這兩樣缺一不可,戰友的命跟他們自己的命一樣重要,甚至更為重要。

葉星辰被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唯有回一個軍禮才能表達心情,她抬高右手,莊重地向戰士們敬禮,手放下時,眼角已經隱隱有了淚光,她偏過頭,想要忍住情緒,卻不期然撞上了兩束銳利的眸光。

樓犀站在不遠處,望向她的目光裡帶著冷漠和審度,還有一絲嘲笑與不屑,好像是對她的軍禮有很大的意見似的。

果不其然,他冷厲的質疑聲下一秒就毫不客氣地響起,“葉醫生,你身為主刀醫生,手術完了應該按時查房吧?可昨晚你看都沒看病人一眼就走了!有你這麼當醫生的嗎?虧你還是軍人!”

擲地有聲的男音不怒自威,讓整個走廊剎那間陷入沉寂,魔音穿透空氣,隱隱迴盪在蕭白的牆壁間。

葉星辰的臉色瞬間蒼白,樓犀的訓斥沒有給她留下一絲情面,但她卻無法反駁!

沒錯,按照慣例,主刀醫生應該在術後去病房察看病人的情況,但她實在不想面對他,所以昨晚才拜託了同事代班,但這樣的舉動在他眼裡卻被認定為翫忽職守了。

葉星辰十分難堪,在戰士們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情,可樓犀依舊一臉嚴厲。

她強忍著情緒,低頭承認錯誤,“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我馬上就去病房!”

說完,葉星辰飛快地離開,樓犀卻在她轉身的剎那,看到她的眼眶明顯泛紅。

軍醫大學的新生們正在接受軍訓,白天站軍姿踢正步,晚上則是整理內務,時不時就有突擊檢查。

602房,八個女生各自站在自己的床前,四號床邊的女生頭垂得最低,看不清表情如何,卻那麼纖細柔弱,彷彿風中滌盪的花,任誰看了都會想要憐惜。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鐵面無私的冷酷教官,他自我介紹說是姓樓。

“整理內務是軍訓期間最基本的課程,教官每天都會進行檢查!”

“即刻起,內務以房間為單位,只要有一個人不合格,全體站軍姿!”

“這裡是軍營,進了部隊就是軍人,軍人不分男女,所以這些小女孩的玩意通通給我處理掉!”大手一揮,將四號床位上的小熊玩偶丟出窗外,女孩的心也跟著墜向深淵。

“我是教官,不是你們的父母,我不會慣著你們一分一毫!誰要是受不了,就趁早收拾東西回家!”

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孩終於崩潰,淚水就那樣如泉湧般噴了出來。

父母?家?

她哪裡還有那樣的幸福?

忽然察覺到自己的眼睛溼成一片,葉星辰猛地從記憶中回神,但還有一些餘韻在腦海中隱隱迴盪。

那天她被罵得很慘,還連累了室友一起被罰,而她半夜偷偷撿回來的小熊,少了一隻眼睛……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樓犀第二天就離開了,他只帶了一天軍訓就走了,原因不得而知,但對她而言,是個好訊息,只是那短短一天的記憶卻讓她足足記了七年,那是太過糟糕的記憶。

回憶戛然而止,眼前的局面則更為難堪,葉星辰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面對樓犀,可她又不能置病人於不顧。

擦乾眼淚,她調整了下情緒,然後故作任性,孩子氣似的跺了一下腳,自欺欺人地說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幹嘛總訓我,不就是當過我一天的教官嗎,冰山臉!”

收拾好了情緒,葉星辰拿著各項儀器前往311病房,可還沒等進門,就聽到房間裡有人在大喊大叫,樓犀也在。

從門縫望過去,是一名兩槓四星的大校正在訓人,而被訓的物件正是樓犀。

“樓犀,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啊,李毅受傷的事情為什麼不向我彙報?要不是肖政委說漏了嘴,我還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兵已經到鬼門關走了一圈!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大隊長嗎?”

樓犀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卻一言不發,從表情上看完全是不知悔改的意思,惹得大隊長愈發生氣,病床上的李毅連忙打圓場,“大隊長,您別怪營長了,是我不讓他告訴您的……”

“你給我閉嘴!我還沒追究你的責任呢,你還敢為他求情?”大隊長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一橫眉一瞪眼,就嚇退了李毅。

大隊長扭過頭來繼續訓斥樓犀,“你小子膽大啊!玩命的事情都不讓我知道!啥意思?想造反?”

樓犀還是沉默,陽光透過枝椏照在他的側臉上,暈出一圈淡淡的陰影,由此他的面部輪廓顯得更加清晰張揚,而他這幅沉靜的樣子,氣得大隊長愈加火冒三丈。

“樓犀,你別以為不啃聲就沒事了,說話!”大隊長橫眉豎目,聲音很大,隱隱卻流露出一絲倦意。

樓犀沉默了少許,沉聲道,“大隊長,軍醫說您才做完心臟支架手術沒多久,不能受刺激,所以我才沒敢告訴您。”

“混蛋!我的身體是身體,我的兵的身體就不是身體了?這都差點玩命了,你還敢瞞著我?”大隊長氣得想拿槍斃人,奈何不能真的動手,眼睛瞪得溜圓,連鼻孔都要冒氣。

“您的命更為重要。”樓犀不怕死地說道。在特種大隊裡,大隊長的存在就是一切,沒有大隊長就沒有特種大隊的一切,更沒有他,沒有李毅,沒有任何一個兵。

“胡扯!人人生而平等!再說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死不足惜!你們可不一樣,還有那麼多工等著你們呢!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信不信我給你處分!”大隊長更怒了,卻因一口氣沒提上來,忽然捂著左胸猛喘。

“大隊長……”樓犀連忙要扶著他坐下,卻被一把揮開,“樓犀,我告訴你,這次李毅沒事就算了,要是還有下回,我非關你禁閉不可!”

“是,我知道了。”樓犀連忙答應。

“寫五千字檢討給我!”

“是。”

“是什麼是?一萬字!”

樓犀心裡不服,卻還是咬牙答應,“一萬就一萬。”

英俊的臉龐上寫滿了無奈。

葉星辰瞧見這一幕,忽然有些忍俊不禁,想不到他也有這麼憋屈的時候!

不過,看他緊張大隊長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想,原來他也不是鐵石心腸。

正想著,門內忽然有人朝她望過來,那銳利的視線讓她頭皮一麻,下意識地抬眸,正好撞上樓犀那一雙深若漩渦的黑眸。

只對視一秒,葉星辰就敗下陣來,她連忙扭頭移開了視線,然後裝作恍若無事般走進病房,先是跟大隊長打過招呼,然後就開始給李毅做檢查,樓犀則是被她自動忽略,他微微凝眸。

病床上,李毅看到葉星辰跟看到了救星似的,連忙問候道,“你就是給我動手術的葉醫生吧?”

“是,我是葉星辰。”她點了點頭,然後悉心詢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挺好的,真是多虧了葉醫生救我一命,謝謝!”李毅一臉感激。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葉星辰微微莞爾。

先是給李毅測體溫、量血壓,跟著是一系列別的檢查,可無論是哪一項,她都做得十分到位,她的動作溫柔又不失力量,飛快又不失細緻,每一個細節都做到百分之百,檢測完一項後,就在病歷本上寫上幾筆,還同時詢問李毅的感覺,把他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完整地記錄下來,那認真的樣子全部收入樓犀的眼底。

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問題,葉星辰只囑咐李毅說道,“要好好休息,不能做劇烈運動,免得拉扯到傷口,也不能沾水。”

“我知道了葉醫生,謝謝你!”

葉星辰笑著搖頭,收拾了儀器準備離開,李毅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叫住她,“對了葉醫生,謝謝你昨晚派人送來的豬肝湯,可好喝了呢!”

樓犀微微皺眉,豬肝湯?

葉星辰有些尷尬,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客氣,你失血過多,應該多補一補。”

說完她望了一旁的大隊長一眼,想了想,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叮囑說道,“您才做完心臟支架手術沒多久,一定要多休息,別總生氣,那樣不利於恢復,還可能加重病情。”

說完葉星辰就離開了病房,樓犀卻是緊盯著她的背影看,沉吟了好一會兒。

大隊長也是有些錯愕,片刻後讚歎道,“這姑娘倒是懂事!”

“那是!”李毅立即接過話來,“大隊長您不知道,葉醫生人可好了呢,昨天晚上我正餓著,立即就有護士給我端來了豬肝湯,她說是葉醫生吩咐的,是葉醫生拜託食堂的老師傅親自燉的呢!”

樓犀平靜的眼眸裡微微有了波動。

“還有呢,昨晚查房的那個醫生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是葉醫生的手機號,說如果我有任何問題隨時可以聯絡她!”李毅繼續爆料。

樓犀騰地站起身來,作勢欲走,李毅咋呼地問道,“哎,營長,你去哪兒啊?”

“去……”樓犀心裡一絲懊惱,有些不情願地回道,“檢討。”

大隊長眉頭一挑,不對啊,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葉星辰又查了幾個病房,忙完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半,上午的事情基本都處理好了,科室內的醫護人員也都放鬆下來,幾個人聚在一起八卦。

“哎,你們看到沒有,昨天那個帥帥的營長今天又來醫院了!”

“當然看到了,我還打聽到他的名字和來歷了呢!”

“真的?快說快說!”

“他啊,叫樓犀,是特種大隊精英中的精英,英勇無敵,立功無數!”

“樓營長年輕英俊,威武不凡,是所有女兵的夢中情人!最最重要的是,樓營長至今單身!”

一群小護士越說越來勁,笑語嫣然的臉龐上一個個都泛著粉紅,儼然一副春心大動的模樣。

葉星辰在一旁卻始終保持著沉默,她微低著頭,心裡感嘆著,她們是沒見過他不近人情的樣子啊!

“哎,我還打聽到,樓營長是六年前到咱們c軍區的,一開始是在偵察連,後來被選進了特種大隊,排連營連升3級,現在才二十七歲就已經是中校了!”

“好厲害!”

葉星辰原本只是默默聆聽,可誰說的一句話忽然讓她察覺到不對,六年前?她來這裡都已經七年了,樓犀比她還要晚?那他怎麼會成為她的教官?

難道……她認錯了人?!

“哎,我還聽說,樓營長有個雙胞胎哥哥呢,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

轟!

葉星辰僵在當場,手裡的聽診器“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連忙彎腰去撿,卻不曾想,一雙特種大隊的專用軍靴映入眼簾。

“樓營長的哥哥曾經帶過軍醫大學的新生呢,嗯,哪一屆來著,好像是葉醫生那一批吧!”

“葉醫生,你還記得嗎?”

“葉……”

整個世界都好像安靜了,葉星辰僵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瞧見那雙軍靴的主人也彎下腰來,骨節分明的長指伸出,將聽診器撿起後遞到她面前。

她徐徐抬頭,瞧見樓犀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龐,聽診器幾乎是用奪的,她匆忙站起,下意識地倒退兩步,緊張說道,“謝、謝謝!”

她的慌亂讓樓犀微微凝眸,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有一種人,天生就有那種讓人甘於服從的氣場,無需言語,只用一個眼神就能製造壓迫感,而樓犀正是這種人中的典型代表。

葉星辰在樓犀面前就宛如一隻受驚的兔子,忐忑地想,是偵察連出身,又是特種兵,敏銳度自然超於常人,護士們八卦了那麼多,他會不會已經猜到了?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卻躲不過他沉澱的嗓音,“葉醫生,有沒有時間,我們談一談?”

低沉如斯的男音穿透耳膜,惹得葉星辰心絃一顫,汗毛都跟著豎起,她下意識地反問道,“談什麼?”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僵硬,就連旁邊的小護士們都感到詫異,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她,有人羨慕她的好運,有人氣她的不解風情,那些太過直接的眼神讓葉星辰不受控制地紅了耳根。

樓犀表情依舊,冷傲而從容地說道,“談談李毅的病情。”

他一臉正色,是那樣的不容置疑,小護士們八卦的興奮勁黯淡下去,葉星辰也隱隱鬆了口氣,還好,他不是追問軍訓的事情。

“去我辦公室談吧。”她內心掙扎地走在前面,樓犀緊隨其後,他的每一下腳步聲對她而言都好像是帶著壓迫感。

辦公室內,氣氛有些怪異,葉星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著李毅的病例,明明是她的地盤,可她說起話來卻不自覺地顫抖。

“李……李班長的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是他傷得太重,心臟不比別的地方,一定要注意術後修養。”

“他現在的各項指標很正常,但還是不能馬虎大意,如果他以後還想當留在部隊的話,就更不能急功近利,拆線後就想出院是不可能的。”

“要多休息,還有膳食方面也要仔細……”

“多吃豬肝湯?”對面,樓犀忽然插話,打斷了她的自說自話。

葉星辰微微咬唇,眉梢眼角染上幾絲懊惱。

昨晚她雖然找了同事代班,但心裡始終是不安的,也許是出於對戰士的敬意,也許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她便拜託了食堂的老師傅給李毅燉了一碗豬肝湯,卻沒想到這事今天李毅竟當著樓犀的面給說了出來。

兩人對峙了片刻,樓犀率先打破沉默,“李毅在行動中為了打破僵局才當了先鋒,他沒想過能活著回來。”

葉星辰心裡感動,鄭重說道,“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救治李班長的!別說他是特種兵,就算他是罪犯,我也會盡職盡責的,只要是我的病人,我都會負責到底!”

“你確定你可以做到一視同仁?”樓犀像是不相信,語帶質疑。

“當然!”葉星辰有些激動,站起身來鏗鏘有力地承諾道,“俗話說的好,在其位謀其職!雖然我只是實習醫生,但我也有職業道德,絕對不會公私不分!

話音剛落,葉星辰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似乎太大聲了,就好像是……心虛。

大腦也一下子清明起來,大道理她也懂,可是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小情緒呢?就算當年他罵了她一頓,還扔了她的小熊讓她覺得很委屈很生氣,可那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在盡一個教官的責任而已。

葉星辰終於意識到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可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糾結了半天,竟然認錯了人!

她心中忐忑,偷看了一眼樓犀,他坐在那裡,低頭翻看著李毅的病歷副本,窗外的光線照射在他臉上,閃閃爍爍,光影不停變化,他卻巋然不動,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

葉星辰剛剛要鬆口氣,卻沒料到樓犀忽然抬頭,凝眸,出其不意地問道,“我哥真有那麼兇?”

“沒有!”葉星辰說完就後悔了,中計!

樓犀的唇角明顯一彎,就連眼睛裡都隱隱流露出笑意,就像是終於揪到了她的小辮子似的,那表情要多可惡就有多可惡。

葉星辰尷尬得說不出話來,抓起桌上的什麼就往門口走,“我去查房!”

“等等!”樓犀在背後叫住她。

葉星辰卻當做沒聽到,繼續快走,樓犀兩個箭步追上來,抽走她手心裡的東西,然後將另外一個物什塞給她,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的臉瞬間爆紅。

耳畔傳來他輕飄飄的低音,“手機充電器能當聽診器用?”

葉星辰惱得恨不得去撞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遠。

樓犀瞧著她像是小兔子似的逃竄,眼底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了幾分,她對他的誤會是解開了,但是他還欠她一個道歉。

“葉醫生,中午我請你吃飯,樓下的川菜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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