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這是16歲小雅（化名）的QQ簽名，當被問及是否明白這段話的意思時，小雅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憂傷。

自有記憶起，小雅便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她曾無數次幻想在家裡的某個角落裡翻出了“陌生人”的照片，或許那就是爸爸或媽媽。可奇蹟並未像期盼的那樣出現，小雅只是在老人們的口中聽到過爸媽的樣子。

“這個孩子命苦啊！”從屋裡出來後，小雅奶奶便開始掉淚。

老人說，孩子爺爺在世時從不允許有人在家提及兒子和兒媳的事，一心想把孩子保護好、照顧好。可眼看著小雅一天天長大，出落成了漂亮大方的姑娘，村裡的風言風語也多了起來。

“剛過完年沒幾天，小雅和同學出去玩，傍晚一進家門就開始哭，咋問都不說話，給急得不得了。”老人越說越激動，緊緊的地攥在一起，平復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她說村裡人都說她長得跟家裡人不一樣，肯定不是親生的，罵她是‘野種’，這件事把我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怎麼能在孩子面前胡說呢？！”

事出有因，小雅父母感情不和在村裡是人盡皆知的事，說到這裡老人面露難色，確定孫女在裡屋聽不到，便決定吐露出了積壓在心裡多年的秘密。

小雅一家一直以種地為生，日子過得不富裕，農閒時，小雅爸爸便去鎮上打散工。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為人實在、幹活勤快的小夥子，工頭也覺得他踏實，就託人開始說媒。

“俺家條件不好，找了快1年了也沒有相中俺兒子的，最後沒想到他自己認識了小雅媽媽。”老人說。

2003年中旬，兩個年輕人結了婚，可日子還沒平靜多久，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就大吵了一架，任憑老人怎麼問，小雅爸爸就是不肯張口。

後來才知道，小雅媽媽結過婚生過孩子，結婚時肚子裡也還有一個孩子，本想等婚後偷偷去醫院，沒想到被小雅爸爸看到了檢查報告。不僅如此，小雅媽媽過去的私人生活也很複雜，傳來傳去就傳到了小雅爸爸的耳朵裡。

即便這樣，小雅爸爸還是選擇了接受，陪妻子一起去了醫院。

“他後來說，只要她能改，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往後好好過日子。”小雅奶奶回憶道。

清貧的生活一直持續著，小雅媽媽終於忍受不了。2006年生下小雅之後，經常徹夜不歸。

“孩子沒吃過一口母乳，她用吸奶器吸出來之後全都倒了，看著孩子餓得哇哇哭也不管。我和她爺爺借錢去買奶粉，用飲料瓶晃勻了再喂孩子。我知道，孩子媽是嫌棄家裡的條件。說句不好聽的，過夠了可以走，為什麼最後要禍害俺兒子啊？”奶奶說完，泣不成聲。

很快，小雅1歲半了，到了會走會跑的年齡。小雅奶奶不能去地裡幹活了，只能在家專心帶孩子。小雅媽媽經常因孩子哭鬧而大發脾氣，於是兩位老人帶著小雅回了早年居住過的老屋。

“兩個人隔三差五就吵，一吵完俺兒就來家裡發牢騷，經常把‘喝藥’這種尋短見的話掛在嘴邊。農村人覺得離婚不光彩，但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我們勸他離婚，誰知道孩子媽不願意離。過了不久，就出事了。”小雅奶奶說。

據小雅奶奶回憶，小雅爸爸去世那天老兩口正在院子裡處理剛收回來的棒子，一開門發現兒子跪在門口，本以為是喝醉了，誰知道輕輕一推就倒了，鄰居幫忙打了急救電話，醫生說小雅爸爸是農藥中毒導致的死亡。

“回到家後孩子她媽媽就不見了，再也沒回來過。”奶奶說。

老兩口一直打聽兒媳的下落，可等來的卻是法院將其判定為“失蹤”。日子一天天過去，小雅一天天長大，面對孩子的關於父母的疑問，老人只能迴避。後來也只是說兩人在外地打工時遭遇了意外，並沒有過多解釋。

小雅的成績非常好，上小學時一直保持在班級前五，上了初中後也是名列前茅。可進入青春期後，小雅的情緒起伏很大，兩位老人也不知道如何和孩子溝通，小雅經常一個人躲起來哭，性格也變得內向起來。

去年年初，小雅爺爺因肺癌晚期去世，家裡也欠下了5萬多元的債務無法償還。這對小雅的打擊非常大，中考受到了影響，沒有如願考上重點高中，現就讀於當地一所職業高中。“我還是一定要考大學”小雅不甘心自己眼前的失敗，很堅定地說，爺爺臨走前叮囑她一定要好好讀書。

小雅奶奶已經70多歲，因為村裡沒有直達學校的公交車，每逢孫女週末放假，她就騎著破舊的三輪車接送，老人很要強，不願意麻煩同鄉。小雅也非常懂事，回到家先抓緊完成作業，再幫奶奶幹家務。

“村裡一直給小雅發放孤兒補助，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誰知道我這個老婆子身體也出了問題，每天都得吃藥。我不敢‘死’，如果我走了誰管這孩子？只能‘挪用’孩子的錢了，啥時候能攢出孩子的學費啊？”小雅奶奶說。

為了節省生活費，小雅有段時間因為不吃早飯暈倒過幾次，奶奶知道後心疼地直哭。

“衣服乾乾淨淨就行，現在不是追求款式的時候，破了縫一縫就好了。其實我挺羨慕其他同學的，那就好好努力，給奶奶、給自己創造好的生活。”小雅終於走出了爺爺去世的帶來的悲傷，與奶奶相依為命讓她一下子長大成熟。

再過兩年，小雅也要面臨高考的人生轉折點。一邊是對未來的憧憬，一邊是年事已高的奶奶，小雅坦言自己很糾結，但她知道上學是唯一的出路，她想給奶奶好好看看病，更想搞清楚母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