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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私人生活》裡,透過“倪拗拗”這個主人公的視角,呈現出“我”對外在個體的想象,描摹了尹寡婦、葛家女人、T老師、尹楠、我家的狗狗等多個外在個體形象,以自我的獨到的視野,讓想象力在一個少女身上發揮著奇妙的作用。

對患了癌症的“葛家女人”,“我”在她臨死之前,想象她躺在棺材裡做著一場“實驗”;在與年輕男孩尹楠認識後,想象與他進行“性”的交涉;走在大街上,她甚至覺得人人的身體都變成了“標本”。這是“我”以冷漠化的角度對世人進行的再造和想象,這一切首先源自我對世界的認知,對他人性格、品質、經歷的認知。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因此“我”會對如同性啟蒙“母親”的未來有著“同謀感”,禾家庭的殘缺性、生活的孤寂感、對世事的淡漠化……“她就是鏡中的我”,“她的經驗化成了我的經驗,以她的清晰瞭然化解我的模糊混亂”,她與“我”有著某種相合,迫使“我”與她靠攏、接近,歸為一類人。所以“我”總是在人生成長的很多迷茫失措的瞬間(尤其是性方面),想起禾。

在性的外部認知上,首先透過偷窺伊秋與西大望在裡屋的舉動時,而引發的想象,作者本身也感嘆“所有的記憶不過是在創造性的想象中而獲得”。

透過種種個體已構成的自我的認知,將現實與頭腦中的事物進行有序、無序、細緻、誇張地攪拌、組合、打碎之後,繼而,逐漸或迅速產生較為完整的想象。往往以發呆、做夢等形式表現出來,就和我們日常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道理相似,做夢的過程就是想象構造成形的過程,日常的記憶,更是作為素材被想象這一個傢伙加以利用。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簡略地說,“認知+記憶”就等同於想象。在生活中,我做夢時常常有把電視劇的情節與現實人物融合在一起的經歷;在日常的閱讀中,也許很多人也有這樣的感覺,透過一個句子很容易地就喚醒你過去的記憶,引發你的聯想,這些,都是認知與記憶重逢的最終結果。想象構成的形態、模樣,往往背後也暗示著、象徵著你的生活態度、情感指向、人生價值理念等等。而單就個體經驗的差異而言,想象的效果也就因人而異了。因此,想象,就是一種個體經驗上的獨特體認。

同為20世紀90年代的新生代作家,朱文說:“每個人都分裂,我肯定也是分裂的人,我很少看到一個精神世界可以圓滿沒有分裂的人,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如果完美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殘缺,那麼圓滿在某種角度上也意味著分裂。想象的圓滿,也必然透露著碎裂。當想象達到一種圓熟的境地,那一定是以什麼事物的碎裂作為代價的。

譬如,林染在《私人生活》裡:關於自我的分裂。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我”將胳臂稱為“不小姐”、腿叫做“是小姐”,把身體看作分裂開的許多部分;在“回敬”T老師曾對我“私部”的“指認”的事情上,想象與內心的統一、想象與現實的衝突,形成了自我意識的分裂;“有時候,我覺得我一個人是很多人,這樣很熱鬧。我們不停地交流思想,訴說著隨時隨刻遇到的問題,我總是有很多問題。”——“我”是被分裂成的“很多個人”。

另外,是作者在《私人生活》裡:關於性別的分裂。“我”“一個尚未長大成人的缺乏理性的女孩兒,對一切禁忌事物的天然的嚮往之情”,有很多關於“性”的想象。與禾寡婦、T老師、尹楠的三種人,兩種性別的再造想象,以至於“我”將自己的性別取向混淆,禾也許是我,我也許是尹楠,男與女,主導與引導,在位置上已經分裂混合,不言一體。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真正的完美總隱藏著最殘忍的裂痕。對主體意識判斷的自信,恰恰說明主體本身與客體的衝突與分裂。想象一旦達到完美的境地,必定是與現實相去甚遠的。理想的想象的殘酷之處正在於,它總是與最真實的現況遙遙對望的。然而值得充分肯定的是,“分裂”是為了再造想象時的“圓滿”,打碎後的重新塑造,更富有玩味與欣賞的餘地。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魯迅先生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其實這句話也體現了人類作為自我主體的孤獨。

林染筆下的“倪拗拗”,非常倔強、孤傲,因此她也非常孤寂。在集體中個體的疏離,在家庭中感知到的薄弱親情,在性教育缺失上的慌亂等等,都讓她的成長付出了獨特的代價。她把自我稱為“零女士”。

她說,“與群體融為一體的快樂,是我永久的一種殘缺”;

她說,“我們長大的過程,就是使它(子宮)逐漸接受‘進入’的過程,直到尋求‘進入’,在這種尋求中,一個女孩兒變成婦人”;

她說,“一個瘋子朝我走來,他衝我發笑”;

她說,“我坐在無人打擾的小公園的石凳上,披一件外衣,彷彿在等待什麼人,其實我無人可等。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孤寂,我的身體內部,正享受著虛構的快樂的光陰”;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進行虛構、進行想象的過程是極為孤獨的,是個體探尋未知的個人化的行為,是沒有人陪伴、沒有外界參與的一件事情,完完全全是自己創造的結果。倪拗拗現實生活的孤寂,卻恰恰成為她想象技藝上達到醇熟的推力,想象之餘的那種失落與孤單,也是現實生活和精神世界結合的產物,正是雙重的孤寂,造就了她令人感到悲傷、痛苦的想象世界,更悲哀的是,這種感覺更源於慘痛經歷的本身。比如文學上,我們可見如李白、杜甫之人,正是理想不遇,現實苦悶的經歷才有他們筆下綿延千古的詩吟絕詠。一個個雋秀的字背後,無不埋藏著詩人隱忍的、渴求被理解的,那些孤寂的悲歡、孤寂的哀號。

“每一個人的今天無疑都是走在她(他)往日的經驗與思想的橋樑之上,從而理解自己和世界。”所有一切無疾而終或轉瞬即逝或長久佇立的想象,都根源於我們個體的經驗,這種“經驗”源自生活、經歷,源自對世界的感知、對生命的感受、對自我存在的認定與嚮往。從狹隘意義上,我由此認定:想象,即是個體意識存在上的全部。

《私人生活》:想象,是一場個體經驗的冒險

此外,有一點我個人很有感觸。林染在《私人生活》裡的最末提到了一句:“如果你不經常變成小孩子,你就無法進入天堂”;著名兒童文學《小王子》也曾令我們想到,每個大人曾經也是小孩子。那麼,保持住小孩子一般的赤子之心,更顯得彌足珍貴。因為,最純粹的想象恰恰是由最純粹的心靈所塑造的。而對物質世界、對人的純粹的敏感與期待,對一切生命存在的單純的好奇與熱望,更是一個想象者高貴的品質。生活是一場流動華彩的盛宴,我們都可以,成為想象世界裡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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