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熱播的網劇《北轍南轅》中，宋丹丹飾演的金牌經紀人花姐與金晨飾演的公關新手戴小雨，展開了一場關於電影番位的辯論。
老戲骨地位高，小鮮肉流量大，因此在署名順序上爭執不下。劇中情節處處隱喻娛樂圈現狀，讓觀眾拍案叫絕，也讓“番位”之謎成為了話題中心。
《北轍南轅》
另一頭，鋃鐺入獄的吳亦凡讓幾經周折的《青簪行》前景成謎。而該劇的“番位端水”事件也被再次翻出。去年10月騰訊招商會上，劇方在壓力之下不得不製作兩邊對稱的海報，兩位主演的名字豎向排列，以示不分伯仲。
宣傳海報可以透過巧妙排布來平衡，但如今新媒體宣傳渠道豐富，文字排列的演員姓名始終存在先後順序，於是片方開始以“按首字母排列”“按筆畫數排列”，甚至“按演員年齡排列”來達到平衡。
除此之外，隨著演員名目越來越多，為了將演員突出或者區分，劇集中出現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演員稱謂。
例如《北轍南轅》的王珞丹和《我在他鄉挺好的》中的任素汐，從故事和戲份上看二人都是劇集的核心人物，卻沒有按照常規的“領銜主演”來署名，反而作為“友情出演”“特別出演”在演員表中呈現，這樣比較反常規的署名方式，也許會讓部分觀眾一頭霧水。
“領銜主演”“特別出演”“友情出演”還算正常表達，“友情主演”就讓人有些迷惑，而當“特別介紹”這種頭銜出現，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近日，影藝獨舌獨家對話資深經紀人、製片人穆小勇，共同探討最近備受關注的“番位”問題，揭露影視作品署名背後的文章。
扯不完的頭花，辨不明的“番位”
對於“爭番位”的現象，穆小勇表示，上世紀90年代以來，影視劇走向市場化，成為一種文化產品。隨著市場逐漸放開，臺灣和香港的娛樂明星機制被引入內地的影視娛樂行業，所謂“署名順序”也開始影響明星在演藝活動中的收益。
“
演員合同中重要的業務條款，首先是工作時間，其次是酬勞，第三其實就是署名的問題了。
”
以前，一部劇中的男一號與男二號，即使戲份相差不大，但卻是一個綜合實力的“打拼”，演員們在意排名，就是在意自己的“市場認可度”。再加上，男一號和男二號的片酬，也可能產生好幾倍的差別。當演員的排名順序與利益直接相關，番位自然也成為了“兵家必爭之地”。
“主演”代表的是影視劇中主角的扮演者，是作品中的核心人物。但在戲外的宣傳中，決定“主演”位置的，往往是演員的人氣、資歷、江湖地位等等，角色在作品中的戲份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個因素。
對於現在的觀眾來說，對“爭番位”普遍產生概念，要追溯到2008年的電影《畫皮》。片中周迅飾演小唯、趙薇飾演佩蓉，兩人都是當時家喻戶曉的“大花”，論作品和資歷都勢均力敵。
為了擺正二人的番位，製片方也是做出了各種嘗試。最後在海報上兩人地位平行，連人物所佔面積也幾乎相同，才勉強平息掉這一次的番位輿論。
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畫皮》真正的一番是甄子丹。看過電影都知道甄子丹飾演的龐勇是配角，戲份不多，人物也談不上是最出彩的。但在電影市場的影響力大、號召力強，讓他成為了該片唯一的“領銜主演”，佔據了海報上絕對的“C位”。
同年上映的《功夫之王》由於起用了成龍、李連杰兩大功夫巨星，也在番位上費了一番周折。所幸二人的英文名首字母都是“J”，於是宣傳海報中二人的名字一個橫向一個豎向，共用一個首字母，可謂“教科書式平番”。
可明明番位在籤合同時就寫明，為何到後期還是會爭執不休？
“這個問題是雙向的，有時製片方，也可能會在籤合同的時候有小動作。”穆小勇表示，這種荒謬的事情發生過，就是製片方在與演員籤合同時，同時向兩位演員許諾了“一番”。這樣做一般來說是為了簽下更好的演員，而情況比較惡劣的，是希望利用番位的爭議來為作品提供熱度。
2019年上映的電影《小小的願望》，主演第一次將番位之爭訴諸法律。從公開庭審結果來看，製作公司與主演彭昱暢、王大陸都分別簽定了“男一”合約。雖然主演合理維權，但相關的爭議巨大，對演員、影片口碑、和粉絲情感的傷害都難以挽回。
這一事件，揭露了影視劇中層出不窮的番位爭端的誘因，同時也讓人明白了為什麼“爭番位”大多數時候是“桌下的遊戲”，觀眾只能在傳言和宣傳物料的異樣中窺得一隅。
升級的歪風，混亂的互搏
穆小勇表示，近年來“爭番位”的情況有泛化的趨勢，“
以前大家爭得沒有這麼狠的時候，只爭是不是同性別演員裡的第一。爭得狠了以後，男女主演之間也爭，這樣發展下去，會變成一種歪風邪氣。
”
如今爭番位的方式多種多樣，經紀人與製片方之間的談判是基本的，嚴重點就會升級到演員拒絕配合劇集的宣傳。如果說這些尚有合同可以約束，那麼新媒體時代，流量明星粉絲們的橫衝直撞則更加讓人難以招架。
雖說演員、經紀公司與粉絲之間並非絕對的同氣連枝，但不可否認的是，三者相輔相成，利益相關，無論何種方式的爭執，最終都會影響到演員自身的風評。
“一個人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演員總是在這些業務能力以外的事上用心，肯定不會在自己的專業上下功夫了。如果他已經走偏了，如何敢保證他能將演員的本職做得更好？”
那麼，番位爭端為何還愈演愈烈？
在高度市場化以後，資本介入影視劇的創作，近年來網際網路平臺逐漸崛起，平臺對影視作品的創作和發行形成了一定的壟斷。對於平臺來說，影視作品最直觀的反饋是點選率、關注度，轉化為平臺的會員增量和超前點播人數。
對於製作方來說，自帶人氣的演員是流量的一重保證。大牌演員在番位上爭執不下，又反向加劇了新一代演員對於番位的“重視”。有的演員即使演技、名氣不及合作演員，但只要能夠“平番”或者“壓番”，就能借此抬高自己的實力和咖位。有的演員不願意在“領銜主演”序列居於人後，就乾脆以別的名目單獨署名，以形成不分高下的效果。
於是，保番位、博番位、賺取可以量化的資料，就成為了顯而易見的操作。
“
就好比賣一個商品，它曾經的價格和名氣都是非常漂亮的履歷，這會成為以後別人的在挑選、報價時的參考依據。
”
另一方面，內娛受到日本偶像文化影響，日本影視行業向來有“一番扛劇”的傳統，一番演員甚至會因為劇集的失敗而開發佈會道歉，因此內娛粉絲群體之間也流傳著相應的說法，一定程度上催化了番位之爭。
但在穆小勇看來，這種評價體系並不健康。“一部劇是一次藝術創作，有很多方面的考量，用排在第一位的演員來考量一個作品的成績是有失偏頗的。”
《北轍南轅》
穆小勇認為，這種爭番風氣的蔓延，根本原因在於國產劇創作沒有形成完整的工業體系，缺乏專業的評價體系，市場效應仍然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我們就是因為創作流程不成體系，就變成了資源過度集中，形成了虹吸效應，大量資源都被一小部分人拿走，而影視基層人員生存環境愈發惡劣，這是有問題的，從業者應該警醒。”
目前的影視市場尚在冷靜期，不合格的作品和創作者逐漸被淘汰，“寒冬期就是瑞雪兆豐年，淘汰掉的越多，來年收成越好。”
國家也看到了問題，頒佈了一系列調控措施。
無論是影視劇的創作還是演員明星的發展都該具備長遠的、國際性的眼光，而不是聚焦在當下的蠅頭小利上。
穆小勇表示，“我們能做的就是堅持做好我們自己。人間正道是滄桑，要堅持走下去。”
【文/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