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

凡夫

（二）

村西邊住著周家，村東頭就是鄭家，也就是鄭巧蘭的孃家。鄭巧蘭他爹鄭三炮（三炮父母雙亡），為人仗義豪爽，五大三粗，光光的腦殼，沒有一根頭髮，在太陽照耀下的反光直逼你的眼呢！娶了個媳婦叫王翠花，剛好四十五歲，因為保養的好，看上去也就像三十來歲的樣子：穿著束腰藍底白色小花的褂子，和純藍色的棉布褲子搭配起來有種和諧美！美目，素唇，翹鼻樑，很合理地擺放在粉裡透紅的俏臉上，真的很美！看上去是那麼的清澈，沒有一點風姿綽約以外的意思！不禁讓人想到“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就一樣，自從生了個比她還漂亮的閨女鄭巧蘭以後，再也下不出個“蛋”了！為此沒少落下埋怨。儘管如此，鄭三炮也沒捨得離婚，就這樣兩口子過了二十多年。也正因為孩子少，日子過得很是殷實！比起周家來要強上一百倍！

鄭巧蘭和周天順處物件那會，三炮兩口子說什麼都不願意，大多就是嫌棄周家孩子多，日子過得艱難，怕孩子嫁過去受苦。其實三炮兩口子本意是想找一個倒插門女婿，可依著周老太爺的意思，丟不起那人，到底沒有鬆口，又拗不過閨女，閨女喜歡天順誠實厚道，又有文化，最終可不就是水到渠成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清晨，王翠花早早就起來了，見三炮不在，便生火做飯，灶膛裡的火燎著灶口，鍋裡的水滋滋地響著——-“翠花，飯做好沒？好餓呀！”三炮粗著嗓門喊，那聲音很響亮。三炮老早就起來了，見翠花睡得正香，沒捨得驚動她，更不捨得叫她乾地裡的農活，三炮有的是力氣，家裡的粗活他都承包了。前些年，三炮想兒子都想瘋了，什麼招數都用了，但是，沒轍！埋怨幾年，也就任命了，以後這些年從不提孩子的事，他把王翠花看成是自己的寶貝一樣的愛護著！可以說三炮是全龍頭村活得最敞亮的一個人！

翠花端著臉盆往臺階上一放嗔怪道：“那麼大嗓門幹嘛，能聽出八里地去！洗把臉，吃飯吧！”聲音裡透著一絲埋怨和許多甜蜜！“哎！”三炮一邊換乾淨的衣褲一邊應道。

炕沿上一盆熱乎乎的小米稀飯，方桌上放著一盤剛出鍋的金黃色的玉米餅子，還有一盤香噴噴的攤雞蛋，一碟鹹菜，一盤蔥。兩口子一東一西對坐著吃飯。巧蘭拿起一個玉米餅子遞過去：“三炮，算日子，這幾天巧蘭就要生了，咱把準備好東西送過去吧！”“全聽你的！”三炮摸摸鋥亮的腦袋瓜子，看得出，他沒有生大外甥時那麼興奮！飯後，翠花從嶄新的紅色板櫃中拿出幾套嬰兒穿的小褲子、小褂子，還有一把掛脖子的銀鎖，三炮從西屋拿來了一籃子雞蛋：“翠花，走吧，看閨女去！”溫馨、滋潤灑滿一屋子！

初夏的陽光灑遍的整個龍頭村，三炮提著一籃子雞蛋走在前面，翠花拎著個包袱跟在後面，逢人便打聲招呼，龍頭村的人們相處得都非常好。和諧、樸實充斥整個龍頭村！又走了三百米衚衕，便到了周家，大門沒關，龍頭村大白天是不會關大門的，臨近屋門便聽見東屋和西屋有“哎吆哎吆”的叫聲，翠花立刻接過三炮手裡的那籃子雞蛋：“三炮，閨女和婆婆怕是要一天生娃了，快去請接生婆！”“好，你趕緊進屋看看！”三炮一溜煙跑出大門。

龍頭村就一個接生婆，那就是吳家大嬸——張秀娟，孃家世代中醫，耳濡目染，懂一點醫術，所以才有這把子“手藝”。每每誰家要生養了，吳家大嬸都要找些熟悉“業務”龍頭村的女人們做幫手！

不久，三炮就帶著幾個女人回來了。張秀娟不愧為久經考驗的接生婆，一通指揮，接生“工作”就有條不紊地開始了：翠花將孩子抱到當院去，三炮去縣裡通知姑爺回來主事，小玉燒水（同宗鄰居周天武的媳婦），大紅準備紅糖水（同宗鄰居周天福的媳婦），兩人都是周氏家族的助產婦女，每每週氏家族誰家生孩子都會被叫來助產。一袋煙的功夫，東屋傳來了男嬰的啼哭，西屋還在“哎吆哎吆”地叫喊，聲音越來越弱，怕是難產！閨女每一次叫喊都揪著翠花的心！這節骨眼，門外跑進來一個半大小子，是翠花娘家侄子王世龍，氣喘吁吁，滿臉黃豆大汗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姑姑，姑姑，爺爺，爺爺——”翠花使勁搖晃著世龍的肩膀：“快說，爺爺，怎麼了？怎麼了？”“爺-爺-爺-爺快不行了！”世龍有些結巴了。翠花眼前一黑，腦袋“嗡”的一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