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哥有個姓唐的同學,綽號“唐僧”,濃眉大眼,又白又胖。
他和我哥同齡,往我哥面前一站,哦霍,比我哥高半頭,虎頭虎腦的;我哥面黃肌瘦,像一隻病貓。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這傢伙是妥妥的高富帥。他爹在鎮政府上班,專門抓計劃生育。他媽在鎮醫院,婦產科大夫。
經常有人拎著菸酒雞鴨,還有成箱的飲料,去他們家拜訪。他們家親戚可真多,而且出手闊綽。
唐僧幾乎從不喝白開水。
他喝飲料,他有喝不完的飲料。好像他家有飲料廠似的,飲料品種齊全,花樣繁多。
我和我哥都特別羨慕。
有個星期天,唐僧又拿一瓶飲料來我家找我哥玩。那時候是暮春,我們在院子裡五彩繽紛的虞美人花叢中捉蝴蝶,陽光如金子般傾瀉而下,不一會兒,我們就熱的冒汗。
唐僧拿起健力寶咕咚咕咚地喝完,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我哥饞的~口水流下三千尺,摸摸口袋沒有錢。
我哥有點生氣,便說:你打嗝比放屁還響!
唐僧也生氣了,罵我哥:窮鬼!你沒喝過飲料。
說完便跑了。
我哥和我都垂頭喪氣地蹲在樹蔭下看螞蟻搬家。
我哥問我:途途,你想喝飲料嗎?
我點點頭。
我哥說:我媽的抽屜裡有錢…
我們倆第一次偷錢,偷了十塊錢,飛奔到學校門口小店買飲料。
小店裡只有兩種飲料,健力寶和娃哼哼。
沒錯,就是娃哼哼。這家小店還賣蒙生牛奶,喜三郎果凍。
我們買了二瓶健力寶,一人一罐,快活地往回跑。
路上遇到最饞嘴的鄭老頭,他說:“你們倆跑什麼?哦,偷錢買了飲料,快給我喝一口,要不,我告訴你家大人。”
這個鄭老頭七十多了,又懶又饞。
他經常看到小孩子拿好吃的,就伸手要。
有一回搶他親孫女的瓜子吃,把孫女都搶哭了。
還有次夏天他熱傷風,咳嗽,兒子帶他去醫院看病,他一路哼哼唧唧呻吟不止,走到醫院門口,他說:兒子,我不行了,我臨死前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想吃個錐子。
他說的錐子,就是一塊錢一隻的冰淇淋蛋卷。
兒子滿足了他的臨終遺願,他吃完錐子,立刻又活蹦亂跳地活了好多年。
我哥捨不得,拉著我,衝著鄭老頭“呸”一聲逃之夭夭。
我們風一般地跑回家,關上門一口氣喝光了飲料。
剛喝完飲料,就聽到篤篤敲門聲,我哥從門縫一看,原來是鄭老頭。
我哥急中生智,連忙往空易拉罐裡滋了一泡尿。開門遞給鄭老頭:給你,我才喝幾口…
鄭老頭笑眯眯地接過去嚐了一口:“我的媽呀,一股驢尿味!這健力寶真難喝…”
我和我哥差點兒笑出來,硬生生憋著,差點兒憋出內傷。
都說童子尿有包治百病延年益壽之神效,看來真是,鄭老頭喝了童子尿,活到88歲。這是後話,暫時按下不表。
再說那天天喝飲料的唐僧同學,他12歲就快1米7了。
他還是經常來找我哥玩兒。因為我哥成績好,總考第一。他媽教育他,要多和成績好的玩。近朱者赤嘛。
他一來就咕咚咕咚喝飲料,我們只有眼巴巴地看著。
上次我們偷錢買健力寶,被我媽發現了,打的我們滿地找牙。
鄰居張胖叔見了唐僧,討好地誇唐僧“小帥哥”,又嘲笑我哥:瞧你同學多高,你咋這麼矮呢?
我哥像武大郎,又矮又痩,還不到1米4,唐僧牛高馬大,唇紅齒白,像風流的西門慶。
我哥氣得漲紅臉。那是暑假,天氣炎熱,唐僧穿著T恤短褲,他烏黑的腿毛隨風搖擺,唇上的一抹小鬍子透出得意的笑。
我說:唐僧都長鬍子了!都長鬍子了!他早長,長不高!
這回把唐僧臊的臉通紅,眼淚都快下來了。他拿著沒喝完的半瓶飲料,哭兮兮的走了。
一語成讖。
唐僧成年之後還是168,而我哥高中畢業淨身高1米83。
我哥考上了985,唐僧讀了大專。
再後來,聽說唐僧得了一種溶血的疑難雜症,到處求醫問藥。
我哥說,是唐僧小時候飲料喝多了。
總結:飲料喝不得,不如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