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娛樂/ 正文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國產女性劇的序列,正在急速擴充。

但看久了,多少有點審美疲勞。

不難發現,這些劇大多致力於呈現光鮮亮麗的小資生活,販賣一套充滿中產色彩的生活話語。

《流金歲月》裡,蔣南珠賭氣上頭就毀了一把價值不菲的小提琴,嚷著要和上流社會割席。

她的割席方式,就是把名牌包和衣服甩一地,咔咔剪了精心護理的長髮,然後再美美燙個頭,找閨蜜抱怨一通,完美演繹了什麼叫“有錢就是任性”。

還有《了不起的女孩》,主角一個是雜誌編輯,另一個是代理出版人,典型的都市麗人。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至於《北轍南轅》,則加速脫離現實,將中產生活景觀化和凡爾賽化。

寸土寸金的北京,人人住著大house;

女霸總隨手給朋友送了臺名牌洗衣機,主動提出讓小姐妹無息入股餐廳,簡直女菩薩在世。

這些劇的質感精緻,迎合了部分觀眾的審美趣味與情感需求。

然而問題在於,它們實在太體面了,體面到彷彿籠罩著一層夢幻般的暖色濾鏡。

當然,我無意於否定國產女性劇的存在價值,而僅僅認為這其中存在侷限性:

其他階層的女性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大多被視而不見。

那麼,所謂的“女性情誼”是否涵蓋了所有女性,包括被邊緣化的底層女性?

還是說,“女性情誼”只屬於有錢有閒,掌握更多話語權的中產白領和職業女性,實質上是種階級特權?

任何語境下,女性的命運共同體都能成立嗎?

而接下來要聊的這部臺劇

《華燈初上》

,恰好能夠迴應以上問題。

01.

某天,一群大學生外出採風,意外發現了一具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屍,地上還散落著一張居酒屋的名片。

負責辦案的警察潘文成(楊祐寧飾)趕到現場後發現,死者居然是不久前才見過的熟人。

死者是誰?兇手是誰?作案動機又是什麼?

隨著劇情不斷閃回,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但關於“死者身份”的終極謎題,要等到大結局才會揭曉。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乍一看,《華燈初上》的套路和《摩天大樓》有幾分相似:

先丟擲一起命案為引,再切入不同視角,抽絲剝繭般揭開案件背後的故事。

總之,標準的懸疑群像劇。

本劇的特殊之處,在於主角的

身份

——在日式居酒屋“光”裡工作的兩位媽媽桑和陪酒小姐。

劇情重點講述的,正是這群底層女性的愛恨糾葛。

故事發生時,她們正面臨種種危機,隨時可能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某種程度上,你也可以把本劇視作“底層殘酷物語”。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媽媽桑

羅雨儂

(林心如飾)的生活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是千瘡百孔。

在她為丈夫坐牢的期間,丈夫直接人間蒸發,把兒子甩給了羅雨儂。

出獄後,家人對她態度冷淡,只有伸手要錢的時候才肯正臉看她。

再後來,她又愛上了渣男

江瀚

(鳳小嶽飾),再次被始亂終棄。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蘇慶儀

(楊謹華飾),居酒屋的老闆娘。

對外永遠遊刃有餘,對待舊愛也能擺出一副涼薄的模樣。

向來人間清醒的她卻步羅雨儂的後塵,一頭栽進名為“江瀚”的愛情陷阱。

為此,她和好姐妹翻臉,甚至險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阿季,出身貧寒,被家人嫌棄的她沉迷六合彩,欠了一身賭債,無力償還。

被逼無奈,年老色衰的她只好把上岸的希望寄託於恩客,希望中村先生能夠帶她離開臺灣。

可惜到最後,依舊是春夢一場。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百合

(謝欣穎飾),本劇的唯一指定戀愛腦。

被隔壁酒吧的牛郎騙得神魂顛倒不說,還泥足深陷,放任自己被捲入了毒品風波。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誰都有過去,但

花子

(劉品言飾)的往事更不堪回首。

她不僅下海多年,還有殺人未遂的前科。

她原以為能夠擺脫“黑歷史”,但來自過去的“陰影”卻不斷打碎她的美夢。

面對殘酷現實,她忍不住自嘲,“我是不是命很賤?”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愛子

(郭雪芙飾),身為大學生的她原本有著大好前途,卻在紙醉金迷的生活裡越陷越深,情願下海撈金也不願安心讀書。

第一季收尾前,先被家人放棄,又面臨休學的她已經無路可走。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而越是處境艱難,越顯得真情可貴。

剛剛出獄那陣子,是羅雨儂這輩子最落魄的時刻。

當時,是蘇慶儀第一時間出現,為她接風洗塵。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後來,蘇慶儀盤下居酒屋,親手把管理權交給了她。

從那天起,臺北條通的江湖上就多了羅媽媽和蘇媽媽的傳說。

還有每年生日都準時送出的絲巾,見證了一路走來的姐妹情深。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我見證過你的狼狽,你期許我的未來。

有苦有難,一同分擔。

這麼橘裡橘氣的劇情,要不是有渣男攪局,大家怕是早就磕瘋了。

可惜因為“二女爭一男”的橋段,《華燈初上》沒少受詬病,“都2022年了,怎麼還有編劇寫這種狗血劇情,太土了”。

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安心開店搞錢搞事業不香嘛,好好的美女何必搞什麼雌競呢?

不巧,飾演渣男的還是老熟人鳳小嶽(他在《小時代》裡出演宮洺),我的“小時代PTSD”瞬間發作……

追劇過程中,我真的提著心吊著膽,生怕羅雨儂下一秒就抄起酒杯,潑到好姐妹頭上。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好在,本劇的處理相對剋制,倒不至於再現“發爛發臭”的撕逼名場面。

正如《七月與安生》裡存在感薄弱的家明,但凡在女性故事的主場,渣男再帥,那也是個工具人。

本質上,這段狗血抓馬還是意在襯托二人之間愛恨交加、複雜糾結的情感羈絆。

為了報復蘇慶儀,愛子在信封裡偷偷塞了她和江瀚約會的照片,又故意讓羅雨儂發現,企圖挑起姐妹反目。

羅雨儂雖然內心波濤洶湧,但對暗戳戳搞事的愛子也毫不客氣:就憑你也想挑撥我倆的關係?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沒過多久,玩膩了的江瀚向蘇慶儀提出了分手。

臨走前,他甩下一句狠話:就算我要安定下來也會選羅雨儂,而不是你。

聽到這,自以為夠拿捏住情場浪子的蘇慶儀大受打擊,當場割腕自殺。

得知這一訊息,羅雨儂瞬間心痛到快要落淚,她替對方感到不值。

渣男的愛,哪有命來的重要?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眼看蘇慶儀意志消沉,她又衝去渣男家,打算討個說法。

哪曉得,江瀚的第一反應是慶幸,幸好蘇慶儀沒有因他而死,接著就開始推脫責任,說別想用死威脅他,他不可能和蘇複合。

看清渣男真面目的羅雨儂,終於徹底死心。

她不再奢望對方浪子回頭,只求他別再傷害蘇慶儀。

這對姐妹花的劇情和人物塑造相當充實飽滿,無論磕點或虐點,該有的都有。

不過坦白講,我最喜歡的還是花子和羅雨儂這條線。

兩人之間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勾心鬥角,就是單純的救贖者與被救者的關係。

出獄那天,花子在背後不停大喊:不要回頭,不要說再見。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又或許是投緣,等到花子出獄,羅雨儂便用各種實際行動罩著花子。

不僅安排她來居酒屋上班,還在花子被客人騷擾的時候吼著讓對方滾蛋。

第五集,認出花子的客人趁其不備,強行把她綁走,逼著她“重操舊業”。

鏡頭切過,花子帶著滿身傷痕倒在了路邊。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醒來以後,無數的記憶碎片湧上心頭,花子崩潰大哭。

她意識到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真正“洗白”,就算她再怎麼努力把自己黏合起來,也隨時會支離破碎。

聽到花子的哭聲,羅雨儂衝進浴室,抱住心碎的花子。

兩人緊緊相擁,淚流滿面。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這個世界帶給花子的,總是絕望和無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有羅媽媽願意愛她,保護她。

被男人背叛,被社會拋棄,滑落進陰暗的夾縫裡,遍體鱗傷的她們至少還能抱團取暖,為彼此築起一道安全網。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02.

看劇看多了,總會忍不住玩起“連連看”的遊戲。

就比如,《華燈初上》《無罪之最》《名姝》。

這三部劇的主角要麼是妓女,要麼是陪酒女,同屬社會邊緣人。

但它們的相似之處不限於選角和題材,還在於創作思路:

透過揭露底層女性的苦難史,展現另一種維度的人文關懷以及人物魅力。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就拿《無罪之最》里奧利維亞和基米這對好姬友來說吧。

多年前,兩人曾是地下俱樂部的脫衣舞女,除了出賣肉體,時常還要忍受暴力的摧殘。

劇裡有一幕令我印象極為深刻。

某天,兩人被揍得鼻青臉腫,卻渾然不顧在場的所有男性,在舞臺上忘我地起舞。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在現實世界裡,她們是地位低下的舞女,沒有護照,沒有合法身份,不受法律的保護。

在俱樂部裡,她們時刻處在男性的權欲與暴力的掌控之下,但那又如何?

正如劇裡臺詞所說,“在最黑暗的洞穴裡,你找到了一直尋找的愛。”

在絕望中相互救贖,在彼此的破碎中找到愛與勇氣。

這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動人情感,在其他偏主流、基調更光明的故事裡很難體會到。

說到這,就延伸出另一個命題——

如何在最“反女權”的故事場域裡,彰顯女性意識?

先說《名姝》。

在這個肉慾橫流、尺度破格的故事裡,倫敦的下層妓女們沒有自甘沉淪,而是努力掙扎,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景。

有的靠錢,有的靠權。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這世上的一切都與性有關,除了性本身,性關乎的是權力。

身為妓女,她們獲得權力的唯一手段,便是利用肉體去爭取主導權。

床上床下,這幫妓女都不恥於說出各式的豪言壯語: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更有趣的是,儘管身不由己,但慾望的釋放同時也伴隨思想的解放。

老鴇勸夏洛特趕緊簽了男爵的賣身契,早日脫離苦海,她卻滿腦子的叛逆思想:我怎麼能把自由交給一個把我比作菠蘿的男人。

雖然希望渺茫,夏洛特還是希望能夠遇上真愛。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再來說《華燈》。

它更多地是在強調兩性的“

反差

”,關於權力,關於對待愛情的態度。

一方面,劇中角色們被形形色色的男人背叛、玩弄、操縱,正如那句歌詞所唱,她們就像搖曳在紅塵中,隨風擺動的“女人花”。

另一方面,她們又盡情展示著濃烈的愛與恨、慾望與掙扎,展現著鮮活湧動的生命力。

她們如此勇敢,哪怕愛的不合時宜,哪怕飛蛾撲火,也要努力嚐遍愛情的滋味。

與之相比,那些企圖用暴力和權力掌控她們肉體的上位者,以及只懂巧言令色,不願付諸真心的追求者們反倒顯得卑劣,乃至可悲。

他們的愛,往往自私且充滿了功利性。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比如,蘇慶儀的前男友何予恩和愛子。

和敢愛敢恨的愛子相比,何予恩顯得懦弱窩囊。

當愛子為他出頭,他就躲到一旁,默默接受對方的好意。

眼看著事情發酵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才肯站出來,一邊道歉,一邊企圖挽尊。

明明是他一直糾纏不休,照片也是他偷拍的,結果卻迫不及待把鍋甩給了愛子。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再比如,百合和亨利。

同樣靠出賣色相為生,陪酒女付出了一片真心,男公關卻懷著一腔虛情假意,像經驗老道的獵人般不斷丟擲誘餌,引誘獵物上鉤。

平時高貴冷豔的百合,在亨利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她乖巧黏人,予取予求,把所有的溫柔、體貼、愛意都獻給了這個男人,導致惹禍上身。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按照時下的輿論風氣,這段故事一旦被當做投稿發給情感博主,保準會收穫一大票冷嘲熱諷:

“不要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

“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尊重,祝福”。

明明見慣了歡場裡的虛情假意,卻依然對男人的甜言蜜語毫無抵抗力。

明明知道眼前是火坑,還閉眼往裡跳。

你說,她這算咎由自取嗎?

我不否認,百合的愛不理智到了連真·戀愛腦看了也要嘆口氣,說句“傻姑娘”的程度。

可愛,是複雜的。

無論是她還是其他小姐,她們勇敢追愛,何錯之有呢?

最後,

女性的命運總是與時代的程序息息相關。

她們的故事,就是時代的一面鏡子。

《名姝》的背景設定在18世紀的英國倫敦,彼時有約五分之一的女性靠賣春過活。

深層次的原因,是處在社會轉型期的英國提供給女性的上升渠道實在少之又少。

別說脫貧,底層女性想透過合法手段餬口都難。

而做女工和女僕掙到的錢,甚至不足下海的十分之一。

除了出賣肉體,很多人別無他選。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無罪之最》的女主出生在墨西哥的貧民窟,父母雙亡的她千里迢迢來到西班牙尋親,尋人無果的她面臨著被驅逐出境的結局。

最後半推半就,她被帶進俱樂部,成了男人的玩物。

藉此,本劇折射出了非法移民在歐洲的艱難處境。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上世紀80年代,是臺灣經濟最為繁榮的黃金時代,也是慾望最為蓬勃的年代。

位於林森北路的紅燈區,應運而生。

在時代潮水的湧動中,作為慾望的載體,陪酒女郎們說著流利的日語,服務的物件則是在異國他鄉買醉和尋找慰藉的日商。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而“光”這家居酒屋不止是風月場所,也充當了小姐們的避難所。

像阿季和花子,沒有一技之長的兩人即便離開,也活不下去。

正是出於同理心,羅雨儂才不忍趕走業績一般,又總給店裡添麻煩的阿季。

作為觀眾,為女性之間的種種聯結感動之餘,也不由心生嘆息:

當社會缺乏系統性的支撐,女性的墮落恐怕不再是偶然,而是必然。

類似的例子,現實生活中比比皆是。

《華燈初上》,國產女性劇的終極謎題

作為女性群像劇,《華燈初上》不僅呈現了立體飽滿的人物和情感,更把暗含悲憫的目光投向了那片隱秘角落。

那裡有黑社會、毒販、警察、陪酒女、異鄉人,有謀殺,有謊言與背叛,更有無盡的慾望糾纏。

整個故事裡,女性角色們臉上總是光影交錯,忽明忽暗,而不是永遠被暖光籠罩,等待奔赴某個光明的未來。

這種複雜晦暗的質感,20年前的國產劇也曾經擁有。

萬幸,我們如今還有份“代餐”可吃。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