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聽見吳文林開門聲的時候,我正拿著一隻口紅對著光細看。
下午六點我匆匆趕到他家,推開僅有的兩間房一一檢視,空無一人。打電話給他,他說還沒下班,讓我先去他房間休息會兒,回來的時候會帶好吃的蛋撻給我。
提到蛋撻時,他的語調忽然上揚,愉悅從電話裡面溢位來,於是我滿載期待去他房間聽話的等待。
一進房間,我就發現他的床上四件套換了,摸了一把,應該是牛奶絨,還是雙面的,一面深灰一面霧霾藍。
最近天氣驟然轉涼,我來的路上被風吹的直哆嗦,忍不住把包丟到一旁,脫掉衣服,把自己完全裹進被子裡。
果然很暖和,睡意一下就來了。
和冰涼的手腳一起解凍的,是女人的第六感。
這四件套是我沒見過的。
睡醒已是黃昏時分,淺黑的夜色開始交替橙黃的暮色。
睡前摘下了隱形眼鏡,屋內窗簾緊閉,我有些看不清楚,摸索著從床頭櫃拿過框架眼鏡戴上,又起身開啟燈,想把枕頭上遺留的頭髮撿掉。
吳文林有家族遺傳性鼻炎,他對毛髮很敏感,所以我一直小心呵護,生怕聽到他的咳嗽聲。
我會心疼。
我撿得仔細,甚至連沒躺過的那邊枕頭也拿過來檢查,可沒曾想,又發現了我沒見過的東西。
一隻別的女人的口紅。
我從不化妝,除了一套基礎的護膚水乳外,我沒有一樣多餘的化妝品。
我拿起口紅看了半晌,只認出個品牌名,不是什麼大牌,學生黨更愛用的平替,我常見阿紅一套套的買。
吳文林和寧思開門的時候,我已經旋開蓋子,正在研究色號,被他們說說笑笑的聲音打斷,順勢又合上,安靜的等著吳文林進房間來。
寧思是吳文林公司前兩個月新來的實習生,家不在本地,一時租不到合適的房子,眼看著這個寒冬就要流落街頭,吳文林聽說後,立馬提出自己租了一個兩居室,還有一間空房可以便宜轉租給她。
他一向這麼熱心腸,最愛助人為樂。
我心裡再不是滋味,難道還能怪他做好事。
可誰都想要個偏愛不是嗎?更何況我是他女朋友,有足夠資格。
“吳哥,上回我幫你選的那四件套睡著怎麼樣,暖和吧,冬天就得蓋這種被子才舒服。”
寧思又甜又嬌的少女音聽得人心裡發軟。
“確實舒服,多謝你了,讓我可以過個暖冬。”
“你還跟我客氣,是我該說謝才是,要不是你收留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真是個好人。”
我靜靜地坐在臥室裡,隔著一道房門,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恭維大概讓吳文林內心極有成就感,進門看見我的時候,眼角眉梢的得意和盪漾一下子收不回去,像大冬天潑出了一壺熱開水,瞬間凍僵在臉上。
實在有些滑稽可笑。
他很快反應過來,今天是週六,我們一週一會的日子。
2
“南南,你什麼時候到的?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早點回來陪你。”
他臉色來回變換,笑容收回去又換一種樣子放出來,走到我身邊坐下,順手就把我往懷裡攬。
我推開他一些,反問:“怎麼想起換四件套了,寧思給你選的?”
“你聽見了啊?”他著急忙慌地解釋,“前段不是雙十一嘛,她說這種面料睡著暖和,找我幫忙湊單,我想著天冷了,你來了也能睡得舒服一點,就答應了。幫個小忙,利人利己,何樂而不為嘛。”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裡輕呵一聲。
又是小忙,小忙復小忙,小忙何其多。
“這樣啊,我剛試了一下,睡著是挺舒服。”
他舒口氣,想再次把我攬緊。
我沒動,將手掌攤開,那根口紅赫然躺在掌心,“那這又是什麼?什麼時候買四件套還送口紅了,哪家店啊,這麼好的事,讓她發個連結給我,我也去買一套。”
吳文林頓時愣了,五官立馬繃緊,微微偏過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神,裝傻道:“這什麼?我不知道啊。”
又故意做出一副回憶的樣子,“哦,我想起來了,可能是昨天她幫我換四件套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吧,你也知道我不太會套被子,昨天換的時候,她看我半天鋪展不開,就幫我換了。”
說著他加重語氣,“就是這樣,你別多想,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去找她過來給我作證。”
他作勢就要起身,手裡一直提著的裝著蛋撻盒子的塑膠袋順著身體的動作大幅度晃動,盒子一下歪斜,眼看著裡面的蛋撻就要掉出來。
我趕緊將他一把拉住。
進門就開始對招,我們兩人這才想起可憐的估計已經冷透的蛋撻。
我一直喜好甜食,原來他還記得。
“為了讓你吃到這鍋新鮮出爐的,我特意多等了半小時,結果一回來你就審問我,蛋撻都涼了,不好吃了。”
他聲音聽起來還挺委屈。
可他明明是和寧思一起到家,在寒風中多等的那半小時,不也有佳人在側嗎?
但我沒繼續糾纏,“算了,我相信你還不行嗎?別去了,我餓了,想吃蛋撻。”
他演的這樣好,讓我一時竟真懷疑自己起來。而且無論我說什麼,他總有應對的說辭。
他不肯承認,我的懷疑就是無理取鬧。
認識他八年,我越發分不清他說話是真是假。到底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我常常陷入自我懷疑中。又或許我們都沒變,是時間改變太多。
這夜還長。
醒來抓過手機一看,已快近傍晚,昨晚不知何時才睡,想起阿紅的叮囑,我抓緊起床準備回學校。
又想起四件套,在床頭櫃上留了張紙條,寫道:“把口紅還回去,四件套也換掉吧,別忘了你有鼻炎,毛絨的不適合你。”
吳文林光著膀子還沒醒,走前我坐回床沿,摸他濃密的眉毛。
最近幾次見面都是爭辯,好久沒這樣安靜認真的看過他的臉,忍不住來回撥弄那短粗的毛髮。
3
到寢室樓下已是七點多,正巧看見阿紅被求婚。
大學畢業之後,我繼續讀研,吳文林高中畢業就早早工作。一直以來,礙於各自忙碌的學業和工作,我們一週一會。
大多時候我去找他,偶爾他也會突然出現給我驚喜,也嘗試他沒機會感受的大學生活。
我帶他轉遍校園每一個角落,看美術學院的展覽,文新學院的詩歌朗誦,體育學院的籃球賽。
當然,排成長龍的熙熙攘攘的小吃街,抑或是天黑後的情人坡,我們自然也不會錯過。
他總是一副也就這樣的不屑口吻,但我能看出他眼裡的欣羨。
除了吳文林之外,阿紅是我這些年身邊最親近的人。
本科畢業後我們一起保送了本校研究生,如今快畢業,我們早從普通室友變故交好友。
這個週末早早趕回學校,也是由於昨日臨走前,她幾番叮囑,一定要在七點前趕回,有人請吃晚飯。
原來如此。
“阿紅,我愛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脫掉校服,為我穿上婚紗嗎?”
周圍已經聚了不少人,阿紅的男朋友老謝準備的很是用心,蠟燭,氣球,鮮花一樣不落。
當然最重要的是一顆赤誠的心。
人人都能看出他有多愛她,嗓音激動到嘶啞,長篇大論的回憶說幾句就要停一下,緩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最後說到兩個人一起掉眼淚,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跟著感動到想哭。
真情就是這樣有力量。
“我願意嗚嗚我願意。”
阿紅真沒出息,一點不會裝,明明早知道會被求婚,還是哭成這副模樣,眼淚鼻涕在臉上交融,白瞎了一看就是為了迎接這盛大場面,精心化好的妝。
真過分,故意惹人羨慕。
高潮部分落幕,人群漸漸散場。阿紅終於有空轉頭,才看到一旁呆立的我。
“你可終於回來了,走,陪我回寢室換衣服。”她喜氣洋洋地蹦躂著走近,又俏皮地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怎麼樣,說了有人請吃飯,沒騙你吧。”
回寢室放好東西,想到我不過是個幸福的陪襯,就隨便換了身衣服,坐在一旁,等著在寢室狹窄衣櫃裡不停挑挑選選的阿紅。
今晚老謝的好友都會來,她不容有失,不停地拿不同的衣服問我,這個怎麼樣?好像還是這套更好?
開頭我還願意認真的給她意見,後來就雙手交疊在椅背,腦袋趴在上面,敷衍地說,都好都好。
是真的都很好看。
心裡裝滿幸福的女孩子,穿什麼都讓人自帶美顏濾鏡看她。
中途我手機響,是吳文林。他剛睡醒,發現我悄悄溜走,打來抱怨,我溫聲輕哄,他很快消氣,膩歪了幾句,直到看著阿紅又露出嫌棄的眼神,我才結束通話了電話。
阿紅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啊你啊,只要是吳文林的電話,你的聲音一下就低八度,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麼。”
這麼多年,我也不是沒有遇見更好的選擇,只是我這個人有精神和生理的雙重潔癖,不容許自己同時喜歡兩個人。
我如今一再的自我矇蔽,也是因為吳文林實在佔據了我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戀愛,牽手,擁抱,接吻
我所有的戀愛習慣,都是他一手打造。
“真羨慕你啊,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人生贏家啊。”
阿紅還在嘮嘮叨叨,我忙錯開話題。
“你呢?昨天放你去見吳文林,這麼晚才回,差點錯過我的重要時刻,有沒有好訊息帶給我?你們抓抓緊,說不定我們還可以一起舉行婚禮。”
本想跟她分享心事,看著她臉上洋溢的喜悅,我把話吞回去,大好的日子何必給人添堵。
玩笑道:“沒有沒有,談戀愛多好玩,我才不要這麼早結婚呢。而且傻瓜才會舉行集體婚禮,婚禮只能有一個漂亮的新娘,誰要被人比來比去。”
我真誠希望阿紅成為婚禮上最漂亮的新娘。
同樣,我希望自己也可以,只是我的婚禮,如今看來,似乎越發遙不可及。
我和阿紅這樣交好,說來也跟吳文林有關係。
我們都有一個自中學相識的戀人,這讓我們從一開學,就不自覺的向對方靠近。
這些年阿紅和吳文林也無可避免地見過幾次,不過兩人似乎天生氣場不合,每次一起吃飯都談不上幾句話就冷場,最後還得我當和事佬,兩邊都要哄。
我曾問過阿紅是否對吳文林有什麼意見?
阿紅皺皺眉,也說不清楚,只說不太喜歡他的性格,性子有些浮躁,樣貌看起來也不像個好人,總得來說,就是長了一張早晚會出軌的臉。
阿紅一語中的。
她說完很忐忑的樣子,好像怕我生氣,我卻笑得樂不可支。
這樣的評價我並不是第一次從朋友嘴裡聽到,甚至我自己初識吳文林也是這樣認為。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真是莫名的精準又一致。
4
細數一下和吳文林相識的時間,意外的發現兩隻手都快用完。
初識是在高三複讀那年,當年我高考失利,擺在面前的就兩個選擇,一是復讀,二是循著父母的人生軌跡,外出打工幹幾年,到合適年齡便回來嫁人。
大部分父母和孩子都會選第二,父母為了省心,孩子討厭學習,雙方一拍即合。沒有人跟這些女孩子談夢想談追求,他們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第一次站在人生重要的十字路口,懵懂無知,不知該如何抉擇。
一貫強硬的爸爸替我作出了選擇,他為我選擇了一條少有人走的,看似更艱難的路。
“我問過你的老師了,你這次是發揮失常,你是很有機會考上好大學的。”
那個晚上,他在院子裡抽完整包煙,這樣對我說到。我們相處時間不多,每每交談,他語氣總是不免生硬。
許是為了鼓勵我,他儘量輕聲細語,卻反而顯得有些怪異,“乖女兒,你好好學習,再努力一回,只要你能讀,爸就一直供!”
我低下頭,害怕被自己的表情出賣。
我有萬分愧疚不敢說出口,爸爸只知道我發揮失常,卻不清楚背後的原因。
他的一番苦心,是為小女生的花花心思買單。
高中時我有一個招人喜歡的好友,無論男生女生,無論你起個什麼話題,她都能和你聊上幾句,並且絲毫不讓你覺得她是在故作炫耀。
什麼時候該接話,什麼時候該傾聽,她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在多雨又多心的年紀,這樣的女孩子,總是讓人不自覺想靠近,從她身上汲取溫暖。
我自然也是。
我們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是年級第一唯二的角逐者。
但我們都不在乎,因為我們都有下一次會贏的信心。
將熟未熟的孩子,總是愛用戀愛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已然長大。那時她人緣很好,喜歡她的男生也多,我沒少在教室外的走廊被人攔住,請求我好心幫忙轉交情書和禮物。
我一一答應,幫個小忙就能收到酬勞,讓我覺得划算又有趣,不過我從未私藏,每晚我們都在宿舍裡悄悄將這些酬勞一同分享。
至於信件,她一封不看,全部丟掉,對這些幼稚的喜歡嗤之以鼻。
一切改變於高三那年。
我喜歡上一個轉學過來的男孩子,如今讓我回想,別說樣貌,我甚至連名字都已忘記。
唯一記得的,是他也來找我轉交情書的那天。天灰濛濛的,校園角落的雪花肆意綻放。
他如同以往許多的男孩子一樣,微紅著臉,遞上一個粉紅色信封和一盒費列羅金箔巧克力。
不用猜都知道,裡面一定裝著情真意切的手寫信,和少年無處安放的躁動心思。
那是我第一次私藏信件。
這事幹得其實很傻,不過兩三天,等不到回覆的男生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親口去問一個結果,真相就大白於天下。
班裡傳的沸沸揚揚,很快就流傳出不同版本的八卦故事。
我失去了我的朋友,也漸漸失去了我的自信。
我不是第一沒關係,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沒關係,可他喜歡我最好的朋友。
在最好勝的年紀,我樣樣都輸,讓我憑什麼自信呢?
正如高考失利是必然,我本以為打工也會成為我人生的必然。
可爸爸說,他相信我可以。
我忽然覺得自己那些心思都十分可笑,是我自己把路走偏了,還好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於是我留級復讀,什麼都不去想,一頭扎進了學習的海洋。
只是沒想到我人生真正的大劫還在後面,我的無知耽誤了我一年,而遇上吳文林以後,我的天真,耽誤了我八年。
5
這世界有人追逐耀眼的太陽,有人享受溫柔的月光。
我自認做不了太陽,但吳文林讓我相信,我至少可以成為同樣發光的月亮。
記得大學時候,有天晚上吳文林突然來找我,不讓我回寢室,說氣象臺預測那晚會有流星雨降落,非拉著我去學校後山頂上觀測。
我向來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可等了大半夜,我們什麼都沒看到,漫天星辰下,我擔心他會失落,他卻依舊興致高昂。
那晚雖沒有流星雨,月亮倒是很圓,他望著月亮對我說:“月亮原本有兩個,另一個被掰碎了,散落成滿天星河,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永遠伴著另一個。
你就是我的月亮,如果有一天我碎掉了,也會化作星星守護你。”
他說情話的本事實在厲害,還有一雙亮得過分的眼睛,只消看著你,你便自覺矜貴。
在他的注視下,魚目都信自己是珍珠。
不然這麼多年,我又不是一直天真無邪,卻還是忘了人心易變。
可剛開始我同阿紅一樣,看他並不順眼。
他是那種每個班上都有的,典型的,愛在課堂上接老師話的學生,成績不上不下,性格不好不壞。
用調皮形容最為合適。
我一開始很厭煩他,那時候年紀尚輕,又經歷愛情,友情,學業接連的打擊。
我對誰都帶著防備,並不故作高冷,但也僅與所有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
留級後不再有人與我競爭,我成了班裡唯一的佼佼者。
粉紅色信封的收件人也越來越多的寫上我的名字,一封一封源源不斷。
我害怕重蹈覆轍,全部丟進垃圾箱。
到最後,吳文林是僅剩的一個,他鍥而不捨的精神實在令我傾佩,我丟一封他寫一封,再丟再寫。
終於我忍不住,告知他:“同學,我不喜歡你,也沒心思談戀愛,我們這個年紀應該好好學習,麻煩你不要再寫了。”
“可是我喜歡你,我不嫌麻煩。只是辛苦你,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多扔幾次。”
他無賴的坦坦蕩蕩。
我一向不會說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氣呼呼罵一句,“既然你這麼閒,隨你的便。”
他還真不客氣。
高三那年的校運會,時間過得太久,已經忘記是因為什麼原因,我被臨時拉去補缺,參加八百米賽跑。
可憐我向來疏於鍛鍊,跑到最後半圈的時候,腦子裡只剩嗡鳴,耳朵只聽得到刺耳的風聲。
踏過終點線的時候,汗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大口喘著氣,隨意癱倒進一個同樣熱氣騰騰的懷抱。
抬頭竟是吳文林。
而班裡負責後勤工作的同學圍著圈兒,正看好戲。
我趕緊退開,躲到一邊的樹蔭下休息,那刻我無比慶幸自己剛跑完八百米,不然我該如何解釋,那一瞬間的臉紅心跳。
後來不用我問,流言蜚語就自動傳給我聽。
那天班上跑了八百米的不止我一個,他跟在身後,在跑道外圈全程陪我跑完。
自那之後,我對他的印象不受控制的好轉。
只是我從未有一刻敢忘記爸爸的期待。
我並未鬆懈,依然孤注一擲地朝著我的目標前進,他也繼續執著地追逐。
他會在晚自習下課後,故意拉著好友跟在我身後繞路回寢室,只為陪我走過我最害怕的那段沒有路燈的小道。
我為了刷題中午不去食堂吃午飯的時候,總會有一盒加了滷蛋已經泡好的泡麵來提醒我,偶爾也可以適當地放鬆。
他真是個無賴,可無賴有時莫名讓人喜歡。
一年時間轉眼過去,努力和汗水沒有白費,我終於向爸爸也向自己交出了滿意的答卷。
拿到大學通知書的那天,我的心裡除了滿足還有藏不住的失落。
我以為我們的緣分就此戛然而止,什麼都沒發生,也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發生。
6
可我太天真了,獵人一旦進山,怎會甘心空手而歸。
入學那天,我竟在校門口看見了他那張時而惹人討厭,時而惹人想念的,熟悉又燦爛的笑臉。
我扭扭捏捏地問:“你怎麼也來了?”
他沒考上大學,高中畢業後,本就學業平平的他,沒再讀書,早早進入社會,開始獨立生活。
他毫不羞恥,“當然是來陪你上學啊。”
我傲嬌道:“誰要你陪,我跟你又沒什麼關係。”
“那我不管,反正我已經在這個城市找好工作。以後還要繼續麻煩你啦,哪天你要是不嫌麻煩了,記得給我說一聲。”
我故意問:“說什麼?”
他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就說來信已收到,恭喜吳先生,您的申請已透過。”
我笑罵他,“你中二病啊!”
說完就往校門口的林蔭道上小跑起來,他也跟著跑,還是故意落在我身後。
我在心裡偷偷笑,只有我自己聽得見。
大一我放寒假,吳文林來學校接我回老家,他公司放假晚許多,專程請假僅僅為了陪我,到站後就得匆匆再坐下一班返回。
他這樣用心,我又不是鐵石心腸,心裡軟成一灘水。
“你不用這樣,來回跑太累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可不行,我送你來,自然也要好好把你送回去。”
高鐵到站後,我沒有急著出去,陪他等換乘的列車。那天是個難得的冬日暖陽天,日光曬到他臉上,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滿臉掛著疲憊。
我開始心疼他了。
那天半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從床下拖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盒子,輕輕掀開,塵埃瀰漫在空氣裡,惹得我差點打了噴嚏。
盒子裡滿滿都是信封,全是吳文林當初寫的。他不知道,從校運會那天起,我沒有再丟掉過,餘下的每一封都完好無損地儲存在這裡。
如同我對他一天比一天多的喜歡,被我小心封存。
他跟在我身後這麼久,我想停下來等等他了。
半夜兩點,我深呼吸好幾次,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來信已收到,恭喜吳先生,您的申請已透過。”
沒曾想他竟然也還沒睡,影片電話立馬打過來。
我努力憋住臉上的笑,接通,他驚喜過頭的張揚笑臉佔滿螢幕,讓我瞬間破功,我們看著對方,笑得像一對傻瓜。
“你說真的?不會是半夜一時衝動吧。”他還帶著些不可置信,“反正我不管,你明天早上起來也不許反悔,我可不認賬。”
“是真的,吳文林,我說到做到,我最討厭撒謊,你以後要是敢騙我,我不會原諒你的。”
他高興地直點頭,拍著胸脯做保證。
我說話算數,自那天到現在,我從未後悔過,也一直坦誠相待。
可他沒做到。
大學四年倏忽而過,我在學校的安樂窩裡,一如既往地笨嘴拙舌。
而他沒掙多少錢,見了不少人,越發的油嘴滑舌會說話。
這麼多年,我學了不少唸書的本事,卻從沒有老師教過戀愛該怎麼談。
無論是喜歡人,還是被人喜歡,我好像都處理得不夠恰當。於是我甘心把所有的戀愛主動權都交到吳文林手裡。
在我的底線之上,他可以任意發揮。
他不喜歡濃妝豔抹的女孩子,我便從不化妝。
我是他手中一團泥胚,他親手給我塑型,上色,極盡耐心,把我打磨成他最滿意的作品。
然後有一天,他看厭了,再一錘敲碎,毫不可惜,重新找團泥來便是。
經我之後,他堅信自己已手藝精進,輕鬆便能再造一個更完美的作品。
至於支離破碎,散落一地的我,掃掉便是。
造我的是他,毀我的也是他。
我太大意,忘了捕獵是獵人的天性。
而沒有一個獵人會為一隻獵物停留。
他們愛的不是獵物,愛的是追逐獵物時的快感,一旦成功,就會尋找下一個。
當我第一次在他出租屋見到寧思,我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下一個讓他有捕獵慾望的獵物,出現了。
7
我甚至不需要費勁地去收集線索,證據就自覺地紛紛冒出來。
見到寧思那天起,我就開始不可控制地懷疑吳文林和她的關係
沒有問題才是問題。
口紅已經不是第一次,上上週我來的時候,進門正撞見他們一起做晚飯,廚房油汙多,寧思就那麼不小心,剛好摔倒在吳文林懷裡。
她仰起頭看吳文林的眼神,讓我恍惚看見了當年我跑完八百米後,一頭扎進吳文林懷裡的樣子。
那剋制不住的愛意,原來在旁人眼中那麼明顯。
好笑我當年,竟還覺得自己裝得很成功。原來早已被吳文林這個獵手看透,他有足夠的耐心,等我丟掉矜持自動落網。
他享受這種追逐遊戲。
我回過神,敲敲廚房推拉門,冷冷地問:“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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