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對張曼玉的演技有概念，是在王家衛導演的電影《東邪西毒》裡。飾演西毒歐陽鋒嫂子的她，一張明媚如桃花的面龐，在水光漣漣下，映襯出愛而不得的孤絕無望。

手執水芙蓉的她，人比花豔，卻也人比花憔悴。眉目乾淨，她對著身後的黃藥師娓娓道來，起初僅僅像是對一個老友訴說這段故事，隨著情緒的湧動，她終於不可抑制地痛哭，那種女人年華易逝、愛人終究無法相伴的痛苦，令年少的我心驚。

對鏡自攬

無法抑制地痛苦

“當你不能夠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在張曼玉的失神痛哭中，我記住了這句苦澀的臺詞。

張曼玉的角色並不是一開始都是這麼孤絕的。剛出道的她帶著一臉甜笑和乖巧的小兔牙，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扮演時尚可愛的香江麗人。

在《警察故事》《新紮師兄》等一系列喜劇片中，張曼玉雖然演技備受詬病，但是傻白甜的形象備受香港人喜愛。

據張曼玉自述，她對演技的概念始於1988年與王家衛合作的《旺角卡門》，王家衛文藝片的風格給了張曼玉新的啟發，至此，張曼玉的“魂神”出竅，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的經典角色。

從小白兔中脫胎換骨，張曼玉拔掉了可愛的小兔牙，從此或溫婉，或大方，或孤絕，或辣手。古裝戲中的她，是不論是否深諳世事、都活潑靈動的“狠”手，古靈精怪到令人不敢得罪；現代片中的她，有著當代女性的隱忍，也有誰也撼動不了的堅持。

《旺角卡門》劇照

《旺角卡門》裡，溫暖可人的表妹哭戲很多，話卻不多。張曼玉將鄉下少女的天真與溫柔演繹得淋漓盡致。這種溫柔在《阿飛正傳》裡得以延續。

張曼玉從此成為我心裡最會哭的女明星。她的哭，是無聲的，委屈與沒有辦法夾在其中，面對浪子，愛的身不由己，除了哭，你還有什麼辦法？

《阿飛正傳》劇照

蘇麗珍，你只有1分鐘的時間了。

到了《花樣年華》《阮玲玉》《甜蜜蜜》，少女的哭蛻變為靜默，生活的油鹽醬醋茶染上眉梢，剋制從指尖流露。對經歷過生活苦樂的女人來說，你可以讓她擔負一切，除了愛情。

除了溫婉女孩的哭戲，張曼玉的古裝戲在於她的“狠”。金鑲玉的狠和青蛇的狠還不一樣。金鑲玉的狠是全然天真的，她當然不算涉世未深的少女，然而， 肉體的慾望與她那雙永遠好奇的雙眼，令金鑲玉這個黑店老闆娘的純與欲，表達到了極致。

青蛇的狠又是純獸性的。張曼玉在飾演這種“偽天真少女”時，很會笑，她能笑得很邪，也能哭得很邪。哭中帶笑，露出凌厲的眼神。

從《東邪西毒》入坑，張曼玉用她文藝中裹挾生活的高階美，展示了女人的花樣千面。女性的美與苦、酷與柔、道德與出線可以恰到好處地融合在這一張生動的臉龐上。這是一張將文藝與生活、理想與現實糅合地剛剛好的角色。

她代表了我們絕大多數女人，終將在社會的滾滾洪流中，成為其中沒有面目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