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人看來,月亮就是一個天體,和火星一樣,和木星一樣,和所有星球一樣掛在宇宙中,冰冷,不發光,更遑論什麼人情味了。
但是對於感性的人來說,月亮可以承載幾乎一切情感。
悲傷的時候月涼如水,讓人冷靜,讓人淒涼,月亮彷彿是有著靈性,是個可以陪著你哭的人:開心的時候,皎皎明月,透亮歡暢,如同陪你開心。團聚時月圓人長久,彷彿它也在慶祝團圓,而分別時,月光黯淡卻不熄滅,似是安慰,似是牽掛。
我喜歡月,獨愛她皎潔,月華透徹,清冽,如冰如水,帶著夜晚或是涼意或是寒意,令人冷靜,令人通透。
因為這樣的月,我愛上了這樣的夜。
漆黑的天幕下,因為城市的空氣質量,我們很難看到群星璀璨,可是月亮還在,月亮不會拋棄我們,她始終在天上掛著,有眾星拱衛也好,孤身一個也罷,她就是在那,你看不看她都在那。
在我第一次開始愛上,第一次開始痛苦,也是第一次開始深邃的時候,那天太陽落下,溫度開始下降,太陽的炙烤結束之後,涼風開始鋪天蓋地,不熱烈,也不冰冷,沒有舉人魚千里之外,也沒有迎合。
就是那樣一個夜晚,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一片的天幕上,只有孤孤單單的一隻月亮。
月亮就是月亮,獨一無二,卻也孤獨,就像白天只有一個太陽,也只能有一個太陽。
既然太陽是你們的,那我就欣賞太陰就好。
天地日月,一乾一坤,一陰一陽。我知道,他們是互補的,也應該是互補的,我不應該只愛太陰不愛太陽,畢竟沒有太陽,太陰也沒有光芒。
可是我就愛月亮,並且也無關太陽,我知道她的光源於太陽的恩賜,可是我還是更愛月亮。
就像是太陽給我生命,我卻愛著月亮。
她只是反射光芒,所以她從來不熱烈。我也沒指望她熱烈過。
就這樣就好,我愛月亮,因為月亮是月亮。如果她哪天開始熱烈,她就不再是月亮,也許這樣我就不會喜歡她了。
可是現在,她是她。
她高不可攀,她華貴動人,她一襲白衣,長達三十多萬千米,她龐大,我渺小,但這不代表我的愛也同樣卑微。
我喜歡她,我喜歡倚在窗邊,輕搖我杯中的紅酒,妖冶鮮紅,恰似我一腔血熱。我就這樣靜靜看著她,不求她迴應,也得不到她的迴應,我只是隔著玻璃想象著她裙襬的柔和。
她給我的,似乎永遠只是背影,亦或許她曾經轉過頭,而我眨了眼。
也許她見過我筆挺的西裝,也許他看過我沉醉的眼眸,亦或許沒有,而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天上,我在人間。
我並不比得到她,因為沒人能夠得到她。理智告訴我她的身上佈滿傷痕,可是我看不見,所以我不知道,或者是,裝作不知道。
我只是喜歡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看著她,沉思,然後沉思,將我的紅酒一飲而盡。
她不必教我如何去做,而我能從她的身上得到靈感。
我知道,這不是愛情。
但是我依舊可以痴痴沉醉,在暗夜的舞會里,她可以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哪怕沒人懂得她的美,她依舊帶著王冠,高傲地,昂著頭,身著那件潔白的,柔軟的,帶著長長裙襬的禮服,獨自起舞。
可能我也不懂。
可我,也許不需要懂——她也從來不指望我懂,她已存在億年,而我不過幾十年。
我只需要知道,她很美就夠了。
年少時遙遙一見,只是背影,就已傾心,然而我們終究有不一樣的生活,所以她不回頭,與回頭,都沒什麼區別。
她見過我,然後忘記我;她沒有回頭,所以不記得我。
於結果而言,完全相同。
於我而言,也並無不同,我不過是一直看著她而已,背影與側影,也並無不同。
一開始能抓住的,也不過是她的裙襬,與其如此,美好的東西不如懷念。
如此,才能在心裡留下極致的美感。
如此,我似乎愛的也不是她。
只是我幻想的她而已。
那又怎麼樣,開心了就好。
開心了就好,我搖一搖酒杯,看著杯壁的微紅,然後一飲而盡。脫掉我的外套,扯下我的領帶,癱在床上,閉上眼睛。
世間的事情哪那麼容易說清楚。愛與不愛,是與不是,月亮都是月亮,我的態度,不影響她億年的美。
所以我,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