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齊亮說 ID：qiliangshuo」

今天是我三十四歲生日，兩年前生日的時候，我曾寫文總結過這些年的學思歷程。

今天修改重發一遍這篇舊作。畢竟很多新讀者，應該還未看過。

2012年的時候，我編了一本書，叫《我想和中國教育談談》，廣師大出版的。裡面收錄了一篇文章，叫《天下就應該有免費的午餐》，談論的是當時很火的公益專案“免費午餐”。

現在想來，真是羞愧。這個標題是對經濟學常識的侮辱。但我當時很喜歡那篇文章，讀得很感動，也特別喜歡“免費午餐”這個公益專案。

時至今日我對這個公益專案也沒有太大意見，僅有一點不滿：它取了一個非常糟糕的名字，很容易讓被幫助的鄉村孩子們誤解人類世界的執行規律。這世上哪有免費午餐呢？經濟學思維的第一條，就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那些年我在公益機構工作。負責給鄉村孩子捐贈班級圖書角、建設圖書館之類的專案。也是在那時候接觸到了經濟學。

2013年夏天我有個同事去了朱海就老師的經濟學暑期班，學習奧地利學派經濟學。

後面在成都開年會，夜裡在賓館，這個學成歸來的同事跟我們講《小島經濟學》的故事，那時候這本書還不叫這個名字，叫《經濟為什麼會崩潰》。我聽得津津有味。馬上下單買了一本，讀起來真是醍醐灌頂，解決了我一直以來的眾多困惑。

然後就去找辦公室書架上的那些經濟學著作看，在同事們家裡的書架上看到經濟學作品就借來看。索維爾的《詭辯與真相》（新版叫《經濟學的思維方式》），弗裡德曼的《自由選擇》，米塞斯的《官僚體制》、《貨幣、方法與市場過程》……

一本一本的讀，一本一本的買，一篇一篇的寫書評。和朋友們聊自己讀書的所思所想。那時候在成都，辦公室的書架上、同事們家裡的書架上，總是放著最好的書。大家坐在一起，聊的也總是讀書。

這些同事，後來都成了我的好朋友。

我也至今記得初讀米塞斯和哈耶克時的那種激動，好像是一場洗禮，清洗著過去的矇昧。我也至今記得辦公室的同事張旭興奮的跟我推薦米塞斯，後來還送了我一本《米塞斯評傳》。

那是最好的時光。當時住的房間裡連一個小書架都沒有，我的書都堆放窗臺上，但真是如飢似渴的閱讀，就像高中生備戰高考一樣，唯一不同是不是為了考試，而是興趣使然。遇到特別喜歡的書就買了送身邊的朋友。這麼用功，也許因為以前讀書主要是文學歷史類的，經濟學一塊太過欠缺，以至於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理解這個世界，卻還整天在網上寫評論誤導別人，真是慚愧，需要好好補課。

2014年秋天我去了成都一所創新學校教書，教經濟學（也開了一些其他的課程），教材就是《小島經濟學》。因為要上課，就更密集的看各種經濟、商業類的書。

我從小就喜歡讀書，但以前從來不看企業史和企業家傳記，那些都是我所鄙視的成功學，可是看《海底撈》的時候，竟然看哭了。看到那些火鍋店服務員因為屬於低檔人口老是被小區居民舉報老是要搬家，真是讓人心裡難受。

那時候我有一個很喜歡的國內學者，我看了所有他的書，包括詩集。他的文筆特別優美，讓我驚訝於經濟評論還可以寫的這麼文采斐然。我加了他的微信，發給他我寫的他的書評，雖然對他的作品有所批評，但他還是不吝鼓勵，還寄給我一套他的新書：《百年經濟史筆記》。

我後來很少看他的文章了，但這件事至今很感恩。

再後來讀厚厚的《經濟解釋》，《人的行為》，《人，經濟與國家》。很快樂，也很辛苦。

讀這些厚厚的書，就像是，越過山丘。

《人的行為》以前一直沒有完整讀完，因為充斥著太多陌生的概念和術語。兩年後又拿起來讀，對照著兩個翻譯版本看，還要時不時的去搜索一下不懂的詞。這是辛苦的閱讀，但也常常讓人眼前一亮，在那些豁然開朗的時刻裡。

我以前是文藝青年，喜歡攝影和詩歌，發在公號上的也是詩歌居多。經濟類評論寫著寫著，閱讀量多了起來，鳳凰財知道之類的大號會時不時的轉載一下。加我的網友也慢慢多了起來。看到各種荒謬的觀念大行其道，還有一幫人振振有詞的為之辯護，總是令人不吐不快。說話沒什麼用，但不說話，這個世界會更灰暗，自己也會更沮喪。

在成都的時候有一陣給陳天庸先生辦的《經濟學家告訴你》公號寫稿。認識了一些熱愛經濟學的師友們，其中包括張是之、謝作詩、禪心雲起等老師。他們經常轉載我的文章，每有疑問也不吝賜教，對我提攜很多。

今年做經濟學主題夏令營，謝老師對我的桌遊經濟學很感興趣，還計劃專門過來學習。這讓作為晚輩的我感到汗顏，但也學到了謝老師那種對待知識、對待教育的胸懷。

謝老師遵循的是芝加哥學派，我有朋友和他有過激烈爭論。但學問的分歧，其實並不是很重要（沒有分歧才不正常）。我有一次夜裡走在街上，聽謝老師的經濟學課。他講“租”還是哪個經濟學概念，說很抱歉，自己這麼多年搞錯了，最近才弄明白。

我希望自己過多少年，還能有像他這樣坦蕩的態度和對真理的追求。

這是艱難歲月，作為普通人，面對很多突如其來的暴擊，似乎也沒有很好的辦法。就像孔子說的：我曾經整天不吃不睡，反覆思考卻毫無裨益，還不如起來學習。（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真的是這樣。那麼多的焦慮也不能帶來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讀書，紮紮實實的賺錢，在這樣的過程中，好像又可以增加一點點信心和力量。

在《人的行為》倒數第二章的結尾，米塞斯說：“……這些都是可悲的事實。對於這些事實，我們該怎麼辦呢？只有一個辦法，即：永不放鬆對真理的追求。”

這句話翻譯成《論語》裡的句子，就是：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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