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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今天凌晨,記者從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獲悉,北京人藝著名錶演藝術家朱旭因病醫治無效,於2018年9月15日凌晨2時20分在京逝世,享年88歲。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有觀眾曾評價說:“朱旭老爺子,就是我們中國人心目中最好的父親和爺爺的形象。”如今,老爺子走了,但他留給舞臺、銀幕、熒屏的那些樸實細膩、生動感人的形象,永遠都留在人們心中。

影視話劇處處開花 生動表演自成一格朱旭,1930年2月出生於遼寧省瀋陽市。1949年5月進入華北大學,在華大三部戲劇科學習戲劇專業並在畢業後進入華大文工二團工作,從燈光師到演員,由此正式開啟了他的戲劇人生。同年11月,朱旭由華大轉入中央戲劇學院話劇團任演員。1952年6月,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立,22歲的朱旭成為了北京人藝的演員。這一身份伴隨他六十餘載,是他一生最珍視和愛重的身份。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話劇大師洪深曾說,“會演戲的演人,不會演戲的演戲”。朱旭始終將這兩句話作為自己從藝的座右銘。他善於觀察,勤於學習,刻苦鑽研,在北京人藝的舞臺上,先後塑造過數十個性格獨特、色彩鮮明的人物形象。他風趣幽默、細膩傳神的表演,在觀眾心中留下深刻烙印。他扮演過《女店員》中的衛默香,《慳吝人》中的雅克,《三塊錢國幣》中的楊長雄,《蔡文姬》中的左賢王,《駱駝祥子》中的二強子,《請君入甕》中的路奇歐,《左鄰右舍》中的李振民,《咸亨酒店》中的阿Q,《屠夫》中的伯克勒,《推銷員之死》中的查利,《紅白喜事》中的三叔,《譁變》中的魁格,《芭巴拉少校》中的安德謝夫,《北街南院》中的老楊頭,《生·活》中的王保年,《家》中的高老太爺,《甲子園》中的姚半仙等角色。2012年,北京人藝建院六十週年,82歲的朱旭還站在了北京人藝的舞臺上,扮演《甲子園》中的姚半仙,這是他最後一個話劇角色,至此,他在自己最愛的舞臺上站了整整一個甲子。

有人稱朱旭是大器晚成,更有人說他是“老來紅”,舞臺之外,他透過電影、電視與觀眾結下了深厚的緣分。1984年,已經54歲的朱旭初涉影壇,從此便成為了銀幕和熒屏上的常青樹。他先後參演電影《紅衣少女》《清涼寺的鐘聲》《小巷名流》《鼓書藝人》《闕里人家》《心香》《我們天上見》《變臉》《洗澡》《刮痧》及電視劇《末代皇帝》《大地之子》《似水年華》《滄海百年》《日落紫禁城》等。他是觀眾心目中儒雅的君子,慈愛的長者,可愛的老頭兒。不留痕跡的表演,被評論為“完全不是在演戲,而是在生活。”

朱旭獨具魅力的表演收穫了觀眾的口碑,業界的認可,更贏得國內、國際無數話劇、影視大獎以及政府頒發的榮譽稱號。1984年他因飾演話劇《紅白喜事》中的三叔,獲文化部表演一等獎。1991年獲第二屆中國話劇金獅獎“演員金獅獎”。1996年,66歲的他因《大地之子》蜚聲日本影壇,獲日本廣播文化基金會頒發的“最佳男主角獎”和NHK頒發的“銀河獎”。他因在電影《刮痧》中的精湛表演獲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2001年同樣因電影《刮痧》中扮演的許父,獲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男配角獎”。2004年獲第五屆中國話劇金獅獎“榮譽金獅獎”。2004年因出演《北街南院》獲第十一屆“文華獎”表演獎;2005年獲“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稱號。2007年中國話劇百年之際,被授予“文化部優秀話劇藝術工作者”榮譽稱號,同年獲得“繁榮首都文藝事業突出貢獻者”榮譽稱號。2009年獲澳門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2011年獲第28屆中國電影金雞獎評委會特別獎等。眾多的獎項面前,朱旭始終謙虛低調,他留下的不僅是一座座獎盃,還是始終閃光的做人從藝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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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旭離休後,一直關注並參與著北京人藝的建設和發展,儘管已經七八旬高齡,但只要劇院需要,他仍以高昂的熱情參加到排練演出中。他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關心時事、熱心公益事業,在“抗擊非典”、“汶川地震”後積極捐款,並於第一時間投身《北街南院》《生·活》的排演當中,用自己所參演的藝術作品去鼓舞人心。

他始終堅持讀書,刻苦研究理論,更是勤於寫文章總結提高,如“斯坦尼+民族傳統試驗”、“形象的矛盾和演員的創造,理、情、味、趣、噱”兩個問題的論述,入情入理給人以啟示。他撰寫的多篇文章發表在《人民戲劇》《戲劇報》《戲劇論叢》等刊物上,收錄在《攻堅集》《的舞臺藝術》等著作中,為後來的戲劇工作者留下了寶貴的理論素材和研究資料。

今年1月,因抱恙休養而很久沒有出現在公眾場合的朱旭,為了自己老伴宋鳳儀的遺作《老爺子朱旭》一書亮相釋出會,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焦點。當時已經十分瘦弱,只能坐著輪椅行動的他,依然表現出對舞臺的深情眷戀,說道:“人還在,心不死。心還有這心,想演大概是不可能了。不過,也沒準兒。”

朱旭最後一次出現在舞臺上,是在今年5月,2018上海·靜安現代戲劇谷“壹戲劇大賞”為朱旭和焦晃兩位泰斗級老藝術家頒發了“中國話劇傑出貢獻獎”。朱旭為此親自到上海,坐著輪椅登上舞臺領獎,並作出了言簡意賅、引人深思的發言:“中國話劇從一誕生,就和國家的命運緊密地聯絡在一起,我希望我們年輕的戲劇工作者們,也能繼續沿著這條道路,始終和國家的命運聯絡在一起。”

朱旭一生家庭幸福,和同為人藝同事的老伴宋鳳儀一生恩愛。他們有兩個兒子,都非常孝順。朱旭晚年享受到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他兩歲多的曾孫子今年5月還曾陪太爺爺一起到上海參加“壹戲劇大賞”頒獎典禮。朱旭老伴去世之後,一直是大兒子大兒媳在他身邊照顧。朱旭老師住院期間,家人也每天都陪護在老爺子身旁精心照顧,讓老爺子在家人的溫暖和幸福中安然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如今,斯人已逝,而他爽朗的笑聲還留在北京人藝,還留在每一位熱愛他的觀眾心裡。

演藝精湛 德藝雙馨 贏得同行後輩一致盛讚朱旭待人真誠、友善,為人隨和、熱情。從藝六十餘載,他舞臺上下樂樂呵呵,有著睿智的幽默。在同輩藝術家面前,他是相伴一生的藝術夥伴,在晚輩面前是德藝雙馨,高山仰止的藝術大家。在北京人藝,很多人親切的稱他“朱旭老爺子”。

當年,朱旭在莎士比亞的名劇《請君入甕》裡扮演過一個“大混蛋”,精彩的表演受到了大家的交口稱讚。也有其他演員扮演過這個角色,於是之對此評價道:“看見沒有?別人演的是一個生活的大混蛋,而朱旭演的是一個藝術的大混蛋!”兩廂比較,相差十萬八千里之遙。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92歲的人藝老藝術家藍天野曾公開表示:“朱旭比我演得好”。他說:“朱旭演戲有他的特點,他天生幽默鬆弛,而且他的鬆弛有美學方向的取向。朱旭從一開始演戲就是對的。他演的第一個戲《生產長一寸》中,我演一個工人,他演一個徒弟。他從頭一個戲開始,演戲方法就是正確的。後來第二個是個美國戲,他演了一個美國大兵,表演方法正確而且精彩。當時我們這些演員從四面八方來,各種演戲方法都有,為什麼朱旭從一開始就是對的呢?因為他腦子一直在琢磨戲怎麼演才好,有人是瞎演,他是動腦子,每次都動腦子演,每次動腦子都進一步。而且朱旭還有一個特點,他有著非常愉快的充滿情趣的生活狀態,他愛玩,興趣廣泛,琴棋書畫,花鳥魚蟲,愛釣魚養魚養蛐蛐蟈蟈糊風箏,有點兒像曹雪芹。所以從事戲劇藝術當演員,如果生活中沒有一點兒興趣,只會死用功,是不行的。”朱旭住院期間,藍天野不顧高齡,還曾親自到醫院去探望,他說:“如果我不去,會終生遺憾的”。

人藝老藝術家覃贊耀跟朱旭同年,曾經共患過難,也一塊兒打過球,他說:“我從朱旭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們一塊兒勞動,去挑糞,我們積極去找大筐、鐵鏟子,大家積極勞動。他走了,一會兒他去找老鄉借了個車,結果我們組挑最多。他動腦子,不是傻幹,是個會生活、會用心的人。”

人藝老藝術家李濱評價朱旭是“心靈、手巧、口吃”,認為這六個字成就了朱訓獨有的幽默含蓄的表演性格,“他手巧,大件兒可以修沙發,小到可以修鐘錶。他不善言談,但都在心裡了。”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濮存昕不僅和朱旭合作過《北街南院》《家》《生。活》等話劇,還和朱旭合拍過《清涼寺鐘聲》《洗澡》等電影。濮存昕曾透露自己因為演戲開小差被老爺子批評,但他卻因此收穫了很多,濮存昕評價朱旭老師的表演“鬆弛極了,快樂極了!”梁冠華也盛讚朱旭老師“是一個極其聰明的演員,會演出很多與眾不同的東西“。楊立新則用四個詞概括朱旭老師在北京人藝演員心目中的地位:“老師、偶像、藝術家、大演員。”

何冰一直認為朱旭是他心目中最認可的表演藝術領域標杆性人物。他說:“朱旭先生真好,確實是好!我覺得表演藝術在他身上,是一個特別高的體現。我心目中的英雄和榜樣,我真正想當的,就是這樣的演員。”當朱旭老師病危住院時,記者告知何冰這個訊息,正在外地拍戲的他當時表示:“淚落如雨。”

人藝演員吳剛曾經在《譁變》中演過瑪瑞克,跟朱旭老爺子搭過戲。他說:“那時候只要朱旭老師一上臺,側幕條全是腦袋,這部戲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那兒看朱旭老師演戲。不得了,真的是不得了!都看傻了!”

人藝演員馮遠征也說:“我們到劇院之後,朱旭老師已經很少演戲了。但我有一部戲《譁變》是接著老師的。他來過劇組幾次,我們很希望他給我指點,他說你不要學我,但他告訴我們當時導演怎麼說的,他在傳達這個戲真正要傳達的東西。還有汶川大地震之後,我們劇院用一個月時間排了一個戲《生活》,我們一個月和老爺子在一起演下來,學習到了很多。”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2012年,北京人藝復排經典話劇《推銷員之死》,當時由於排練遇到了“瓶頸期”,丁志誠、鄒建、苗馳等劇組演員特意上曾經演出過該劇的朱旭家中拜訪求教。當時已經82歲的朱旭,就像前一天剛剛演完這部戲一樣,對劇中的每句對白每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連說臺詞帶分析人物心理,讓幾位演員聽得頻頻點頭,很多地方甚至有恍然大悟之感。聽得興起的丁志誠當時興奮地恨不得立刻找出一副牌來跟朱旭老爺子“對詞兒”:“你看老爺子剛說這幾句,句句都在點兒上!”苗馳也感嘆:“真是字字珠璣!”演員們紛紛把自己的臺詞和困惑說給朱旭聽,朱旭一兩句樸實又智慧的話,就讓這些年輕演員都有了撥開雲見明月的領悟之感。

丁志誠對此感嘆道:“我上世紀八十年代到的北京人藝,看了不少老前輩演戲,劇院裡最讓我敬佩的就是朱旭和林連昆兩位。看老爺子演戲,太有生活有魅力了!”

慧眼識才,曾是王蓉蓉走進梨園行的“領路人”朱旭的為人處事和精湛演技,除了給話劇、影視劇屆的同行晚輩很多啟發,鮮為人知的是,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王蓉蓉進入梨園行的伯樂,也是朱旭。和很多從小學藝的京劇演員不同,王蓉蓉走上京劇藝術道路可謂“半路出家”,而“引路人”正是被其稱之為“姑父”的朱旭。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當年,16歲的王蓉蓉為陪父親治療腰椎間盤突出,從老家鞍山來到上海,住在醫院附近的招待所裡。一次空閒,她聽到半導體收音機裡播放京劇《杜鵑山》的唱段,忍不住跟著學唱了起來。沒想到她這開口一唱,便吸引了招待所里人們的注意,大家都覺得這孩子學得快,唱得好。朱旭老伴的哥哥當時也住在招待所裡的,他將王蓉蓉推薦給了朱旭:“這個鞍山的孩子聲音特別好!”於是,王蓉蓉暑假時便來到了北京朱旭的家中。

王蓉蓉到了朱旭家,朱旭就拉胡琴給她伴唱,結果王蓉蓉這一唱,把史家衚衕人藝宿舍院裡的很多人都給吸引過來了,大家都很喜歡她,稱讚其音準極佳。於是,朱旭請來了高盛林、荀令香、蔡英蓮等專業老師,大家都很認可王蓉蓉的嗓音,但也有人擔心她16歲才開始學藝是不是晚了。於是朱旭提議,“別讓蓉蓉再回老家上學了,免得又耽誤一年。乾脆讓她到戲校旁聽學習吧。”但學校以前沒有旁聽的先例,食宿都無法解決。朱旭當即表示:“吃住好辦,都在我家就行了!”

於是,王蓉蓉便住在朱旭家裡,每天騎車從東城史家衚衕趕到南城戲校去旁聽。但有人為此貼出“大字報”,批判朱旭為王蓉蓉“搞特殊、走後門、行不正之風”。朱旭只好把王蓉蓉父親剛寄來的一封信拿給校領導證明和其並無親屬關係,只見信一開頭便寫道:“我們素不相識,十分感謝您對蓉蓉的照顧。”朱旭感嘆道:“我和她非親非故,算什麼走後門?!這就跟我看見一個2米5高的孩子,一定想法兒將他送進體校去一樣!”

不過一向不愛管閒事的朱旭,確實對王蓉蓉非常上心,當時學校裡都將其稱為王蓉蓉的“監護人”,王蓉蓉也一直管他們老兩口叫“姑姑、姑父”。王蓉蓉回憶自己當年住在朱旭家中,平時不經常下廚的“一級廚師”朱旭,會專門給她炒幾個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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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蓉蓉在畢業分配和後來工作當中,也經常徵求朱旭意見。“當年有很多人都攛掇我演《杜鵑山》,我確實也很喜歡這齣戲,最早喜歡上京劇就是因為這個戲。但姑父對我說:‘一齣戲再好,如果其中的人物不適合你,就不要演。’我也覺得自己在扮相上不太適合這個戲,聽了姑父的話,就決心不貿然演出了。”2013年,王蓉蓉舉辦個人舞臺生活30年專場演出活動,釋出會時還專門朱旭請到了現場,表示對他老人家知遇之恩的感激之情。

記者手記:最好的老爺子朱旭老爺子病危住院階段,記者曾幾次去醫院探望。8月底的一次,我曾帶著一本里面刊登著我撰寫的朱旭老爺子的文章《人還在,心不死》的《北京人藝》近期雜誌去看望老爺子。當時朱旭老爺子躺在病床上,已經說不出話了,但是看到北京人藝的雜誌,非常高興。他反覆用手摩挲著,仔細翻閱著,還指著他和藍天野老師的合影,豎起了大拇指。他把這本雜誌一直襬在自己的床邊,就連護工拿走了,他還又用手勢表示,讓把雜誌放在他身邊。

老爺子沒住院的時候,我曾帶著媽媽親手做的八寶飯送到他家,他很愛吃。但是這次住院,朱旭老爺子已經無法進食了,只能透過鼻管輸液來補充營養。他對我表示他餓了,我給老爺子買了牛奶,但護士擔心他會嗆到所以沒同意他喝,建議可以給他吃棒棒糖。於是,一直精心陪護照顧老爺子的兒媳婦海倫趕緊買來了棒棒糖。當時大家一人一個棒棒糖,圍在老爺子身旁,老爺子也舉著棒棒糖,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我曾問過朱旭老爺子:“您為什麼總那麼樂觀、陽光,永葆童心呢?”老爺子當時笑答:“還是因為北京人藝這個劇院吧!我從19歲就來到這個劇院,這麼多年一直這麼過來的。我都當爺爺了,田衝還拍著我的後腦勺逗我:‘嘿!當爺爺啦!’所以在這個劇院裡,我永遠長不大!”

朱旭老爺子健在的時候,我曾多次到他家中拜訪,他家中典雅大方的佈置和溫暖舒適的氣氛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人藝的年輕人也都喜歡到老爺子家裡玩,因為老爺子愛好特別廣泛,書畫、下棋、拉琴、京劇、養花、魚蟲、垂釣、風箏……家裡好玩的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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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朱旭老爺子不僅廣泛涉獵,而且樣樣精通,他曾是北京人藝劇院的俱樂部主任,他親手做得風箏,曾經參加過北京風箏協會展覽;下棋,他是業餘圍棋三段;打球,他是劇院排球隊、足球隊的主力隊員;書法,他從兒時就在父親指導下練得“童子功”,作品經常參加各種展覽;拉琴,他當年曾向梅蘭芳的琴師姜鳳山老先生學過拉胡琴。在話劇《名優之死》中,他扮演的琴師操琴上陣,弓法嫻熟,令觀眾驚歎。在電視劇《粉墨情痴》、《武生泰斗》和《心香》中,他的琴藝更是幫了他的大忙。在中央電視臺舉辦的“全國青年京劇演員大賽”頒獎大會上,朱旭老爺子也曾被特別邀請出席,並清唱了一段《甘露寺》經典選段。一位梨園界的老演員評價道:“有神、有味,餘音繞樑三日。這就叫作‘功夫’!”

朱旭老師還愛喝酒,他稱下圍棋、放風箏、拉胡琴、喝酒是他的四大樂趣。對他來講,喝酒乃人生一大樂事,他的酒友有英若誠,於是之,呂齊,張瞳,林連昆,童弟,童超……等等;大家去朱旭老師家中,也喜歡給他帶酒。但老爺子從不貪杯誤事,如果晚上有演出,不管飯桌上是什麼好酒,他絕對滴酒不沾。他說:這叫為了藝術,在所不惜。

朱旭老師臺上臺下都很認真。我曾在北京人藝食堂遠遠觀察過朱旭老爺子用餐。他一個人慢慢吃著,若有所思,並不和周圍人閒聊,吃完後,發現餐盤裡還有些米粒,又低頭扒拉乾淨。這份嚴謹認真,正如他對待劇本。

北京人藝表演藝術家朱旭在京逝世 享年88歲

熟悉朱旭的人都知道,老爺子每次拿到劇本,都會特別極其認真地“做功課”,不僅仔細研究人物,主動體驗生活,還會把臺詞都抄錄到一張張卡片上隨身攜帶,並且在上面標出何處換氣、何處斷句、何處起伏,密密麻麻的,像是給臺詞“譜曲兒”。所以大家都說,“朱旭不是背臺詞兒,而是‘譜臺詞兒’。”

朱旭老爺子最後參演的話劇,是北京人藝六十年院慶大戲《甲子園》,他在劇中扮演一個懂易經的老人。當時他讀完劇本後,還沒等建組,就自己主動去體驗生活並進入角色。他為自己設計了留鬍子的形象,還為劇中人挑選合適的服裝,並找專門懂易經的人探討求教。別看他進入角色那麼早,但正式排練起來卻沒有絲毫鬆懈。他的口袋裡一直裝著寫著臺詞的小紙條,就連出場第一句臺詞,就練了五天!

因此大家看到舞臺上朱旭非常自然輕鬆到位的表演,背後是有著大量工作的。從很多細節都可以感受到,老爺子的輕鬆隨和是留給別人的,而自己骨子裡,是極其嚴謹認真的。

朱旭老爺子一生塑造了無數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但在他自己心目中,用情最深的角色是他曾在話劇舞臺上塑造過的魯迅筆下的經典人物阿Q。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每次談到這個角色,他都會激動到聲音哽咽並留下眼淚,可見他對這個角色的感情之深。

人藝老藝術家朱琳老師在世時,我曾到她家中採訪,看到她家茶几玻璃板下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幾十年前朱旭寫給朱琳的四句話:“看破放下,般若發光,自在平常,法身清涼”。朱琳老師說,自己在最困難的日子裡,包括丈夫刁光覃去世的時候,看看這幾句話,心情就會好受很多。北京人藝院慶時,我拿著簽名本請朱旭老爺子也幫我寫下這四句話,老爺子欣然應允,毫不猶豫地就將這段幾十年前寫過的話流暢地寫下,其清晰的思維、出色的記憶力和一手好字,都讓我暗自歎服。

我曾向朱旭老師請教,表演的秘訣到底是什麼?他說:“看一個演員,最終要落在其個人的文學藝術修養上。一個演員要演好戲,講究的是戲外功夫。演員的道德修養、綜合文化素質、藝術造詣的高低不同,塑造形象也就必然有高低之分,文野之分,粗細之分。當年中戲畢業的學生沒有能在舞臺上出來的,大家都琢磨怎麼回事兒,於是之說了一句話:‘元素代替不了創造。’演員的根本任務是演人,就像我們常說的,會演戲的演人,不會演戲的演戲。所以後來姜文他們那一班,上第一課就是觀察生活,結果他們那一班出了多少人才啊!”

朱旭老師談自己很少,談創作很多,他常說自己很幸運,取得的成就都受益於北京人藝。他曾說:“我是趕上了好時候,能有點成績,得歸功於北京人藝。人藝有個好傳統,講求演戲做人和讀書進取。40多年了,我演了不少戲,能有所收穫,主要是因為人藝給我鋪就了成長的階梯。在人藝,大夥都能自覺讀書,精心演戲,這樣的環境真難得!我能有今天,全靠人藝的栽培。我就說我這一輩子,身上有這點東西,還被肯定,都是在北京人藝學的。如果認為我還像那麼回事的話,就是繼承了北京人藝的傳統。”

如今,朱旭老爺子走了,但他的真知灼見和藝術成就,將會被他所熱愛的北京人藝和所有由衷熱愛他的同行與觀眾們作為最寶貴的財富,永遠珍惜和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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