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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準備好迎接一場嗨文化帶來的“代際革命”了嗎?

“好嗨哦,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巔峰”,“森裡的發,我想要帶你歸噶”,在剛剛過去的2019年這些歌都成為了最流行的節奏。跨年晚會,街頭巷尾,影片網路上每天都在迴圈播放。這些歌之所以能夠受到年輕人的認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們夠嗨,這些歌曲擊中了當下年輕人的嗨點。可這種嗨到底是什麼?是自我表達,是能夠參與,是與人分享,也是虛實結合。在90後、00後的年輕群體中,嗨文化是一種原始的驅動力,只要夠嗨,萬物皆可!

其實,90後和00後的年輕人,在很多想法上與上一代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其根本原因是,他們背後所承載的驅動力變了。何帆在《變數:推演中國經濟盤》中指出:從60後到80後大體上都是一代人,他們經歷了中國高速經濟增長的時期。這一代人的驅動力是“貧窮動力”。而90後和00後已經感受不到經濟上的壓力,所以他們的驅動力是“嗨動力”。

這種變化帶來的,或許就是一場代際之間的革命。年輕人不願意996,卻自願熬夜通宵搞程式設計大賽;飯圈文化顛覆了愛豆與粉絲之間的關係,粉絲有了更多的主動權和表達權;中國屆一批老一輩的企業家退休後,新一代的接班人能否勝任他們的工作?

時代變了,激勵父輩人的那些動力已經無法同樣適用於當代年輕人。在這樣的時代,越來越多的人會站到代溝的另一邊懸崖上,這將會對企業組織管理以及社會的方方面面帶來嚴峻的挑戰。我們如何應對代際革命?又應該如何看待橫亙在兩代人之間的鴻溝?經濟學者、得到App課程主理人何帆在《變數:推演中國經濟基本盤》一書中,深入解讀了“代際革命”現象,讀完此文,你就會深解其中意。

一、心靈雞湯不如一件女裝

2019年3月27日,一個名為996ICU的專案在GitHub上傳開。程式設計師們揭露“996ICU”網際網路公司,抵制網際網路公司的996工作制度。而這場運動的發起人,就是閻晗,一家網際網路創業公司CEO,也是一個女裝大佬。

我好奇地問顧紫翬(閻晗的妻子):“你是怎麼喜歡上閻晗的?”她說:“我相信他就是中國的扎克伯格。”

閻晗從小就是個怪才。他在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讀計算機工程專業,曾到東京大學做過交換生。他參加過美國的駭客馬拉松比賽,這個比賽就是讓一群程式設計師連續24小時或36小時不停地寫程式碼,看誰做出最“牛”的東西。閻晗拿了冠軍。

不過,閻晗並不是中國的扎克伯格,他是扎克伯格的對手。

扎克伯格用Facebook構建了人們的社交網路,但同時偷偷地盜取無數人的隱私。閻晗在2018年就預言Facebook會出事。後來,媒體果然曝出了英國資料分析公司劍橋分析(CambridgeAnalytica)在2016年美國大選前違規獲得5000萬名Facebook使用者資訊的醜聞。事後,有個投資人很驚訝地說:“我怎麼記得半年前就有個小孩說過Facebook要出事?”於是,他回過頭找到閻晗,給了他一筆投資,讓他做加密。閻晗做的是Maskbook,也就是“面具書”的意思,跟Facebook的“臉書”正好對著幹。如果你用了Maskbook,當你和我在Facebook上交流的時候,只有你我能看到,Facebook看不到,因為我們都戴了“面具”。你可以想象,Facebook會多麼討厭這樣一款產品。

閻晗和顧紫翬身上有很多東西是上一代人難以理解的。閻晗畢業於松江二中(這也是韓寒的母校),他在中學的時候就很出名,因為他會穿著女裝上學。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為什麼要穿女裝?是有這種愛好,還是要表達一種觀念?”

他平靜地說:“都不是,我就是覺得女生能穿,我也能穿。”

我問他:“那你穿哪一種女裝呢?”他依然平靜地說:“凡是女孩子穿著逛街的我都會穿。”

顧紫翬插話:“他喜歡穿洛麗塔的那種。”

顧紫翬呢?據她說,她自己身上有五六個文身,上大學的時候還會把頭髮染紅。

穿著洛麗塔女裝的閻晗,時常會幹一些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日本福島核電站洩漏時,閻晗認識一些當地的朋友,就試圖混到核電站裡去採訪,走到半路,被日本警察發現了。警察逮捕了他們,審問半天,才把他們放出去。同去的財新記者害怕得不得了,閻晗跟沒事人一樣。他說:“沒事的,日本的警察很菜。”財新記者問他:“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閻晗說:“日本人不伸張正義,那我們就幫他們伸張正義。”

這跟我們想象中的企業家完全不一樣。我問閻晗和顧紫翬:“你們每天工作多少小時?”他們一笑,說:“那肯定要超過996。”那麼,一個自己的工作時間超過996的創業者,為什麼會帶頭反對996呢?

閻晗沉默了片刻,說:“996是挺低階的一種管理方式,是管理層的無能。”

閻晗的員工追隨他,不是因為已經看到他的企業有上市的前景,未來會催生出多少個千萬富翁、億萬富翁。他們的心思很簡單:他們喜歡一個穿女裝的碼農老闆。心靈雞湯不如一件女裝。

時代變了。新的一代該登場了。

我問閻晗:“你們公司裡的年輕人都喜歡什麼?”

他說:“他們喜歡什麼的都有,不過可能普遍都喜歡虛擬世界更多一些吧。在年青一代的心目中,虛擬的比真實的更真實。”

我追問:“他們到底喜歡哪些活動呢?”

閻晗說:“打遊戲,看動漫,聽搖滾,追星……”

追星?程式設計師追什麼星?

閻晗說:“楊超越。”

二、楊超越程式設計大賽

2019年,楊超越的粉絲中有一群碼農,發起了一場非常“硬核”的楊超越程式設計大賽。

這一年3月,一個叫Justin(賈斯汀)的程式設計師看見粉絲群裡有很多程式設計師商討程式設計技術,就發了個帖子,想把大家聚集起來,一起做個跟楊超越有關的專案。這個帖子很快升到了“楊超越吧”熱搜榜,引起吧主胡一刀的關注。胡一刀和Justin一起找到了另一位叫二師兄的網友。

一開始,二師兄的想法是在粉絲群裡讓兄弟們“自嗨”一下,他覺得如果能搞出三四個產品就不錯了。結果,這場程式設計大賽一共有331個團隊立項,做什麼的都有——有的做休閒遊戲,有的做大資料平臺,有的做人臉識別,有的做詞雲專案,有的做小程式,有的做智慧機器人,有的做資訊閱讀……

300多個立項的專案,只有150個正式參賽。參賽的專案中,只有70個在規定的時間內提交了初步的demo。這很像《創造101》的遊戲規則,每次淘汰一半。殘酷,但刺激。

4月19日,總決賽線上直播。粉絲投票的數量達252127票,角逐出前十名。這前十名中游戲居多,比如頗像《塞爾達傳說》的《超越傳說》、劇情複雜的《超越幻想錄》;也有實用的軟體工具,比如《超越粉絲大資料地圖視覺化》;還有方便粉絲應援的《智慧燈牌與多燈牌聯動系統》《超越助理已上線》等。

排名第二的是《楊超越秘密雜貨鋪》。這個專案的發起人是心理醫生聰。

心理醫生聰本來是想救助楊超越,他覺得楊超越是個快要掉下懸崖的人,需要自己伸手把她救回來,但是沒有想到楊超越比他想象中的強大很多。有一次,當被問到如何看待別人對她的負面評價時,楊超越說:“反正說的都不是我吧。”心理醫生聰心頭一震:原來生活可以是這個態度的。他開始從一位心理醫生的角度研究楊超越。他發現,楊超越講的話比心理醫生更容易傳達出一種治癒的力量。

於是,他想到要做一個App,讓使用者給楊超越寫信問生活困惑,然後,系統自動引用楊超越講過的話回覆。這個想法在知乎釋出之後,得到很多人的留言支援。主動聯絡他,表示願意加入團隊的人絡繹不絕。

他們這個團隊或許是參加楊超越程式設計大賽的各個團隊中最有代表性的。雖然大賽的規則要求參賽選手不得超過5個,但他們團隊的成員有20個。也就是說,絕大部分成員是以志願者身份參與的,他們不在意名分,不在意榮譽,只在意能不能把東西做出來,而且要做得漂漂亮亮。

這20個成員來自五湖四海,其中有5個來自美國。他們之中有程式設計師,有玩音樂的、做美工的,也有做策劃營銷的。有的中途退出,也有的半道加入。這支隊伍中有一批特殊人物,他們是其他參賽隊伍中的組長或組員,自己的小組沒有晉級,所以趕來加盟。比如,《超越日報》的隊長Christian就是初賽被淘汰之後加入的。他是個程式設計師,被生活“磨平”了,本來打算自己拉一支隊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沒想到被滅掉了。到了《楊超越秘密雜貨鋪》團隊,他繼續作戰,最後看到自己所在的團隊拿到了第二名,當場就流淚了。

不知道網際網路企業的老闆們讀到這裡,心裡會怎麼想。這些參加程式設計大賽的程式設計師說不定就是他們公司裡的員工。為什麼這些員工做老闆佈置的工作時,會抱怨996,但在楊超越程式設計大賽,一沒股權,二沒獎金,三沒提拔,他們竟能如此投入呢?

三、“貧窮動力”和“嗨動力”

從“女裝大佬”到“楊超越程式設計大賽”,不知你是否已經感知到:時代變了。

在過去30多年,我們討論過很多代溝問題。代際差異並不像鴻溝那樣,在一個分界線截為兩段,涇渭分明、一目瞭然。代際差異更像是一個漸進變化的坡度,在不知不覺中從高原進入平原。

出於敘述的方便,不妨讓我們以1990年為界,分出“90前”的上一代人和“90後”的下一代人。為什麼1990年是個坎兒呢?因為2008年爆發了全球金融危機,這是世界經濟的分水嶺。出生於1990年的孩子,恰好在2008年完成了他們的“成人禮”。90後和00後應該算是“衰退的一代”,他們雖然也坐上了車,但坐的是“慢車”。一步慢,步步慢。坐“慢車”的人,很難趕上坐“快車”的人。機會越來越少,生活越來越難。

代溝問題,歸根到底是經濟增長速度問題。

在經濟高速增長階段,收入不平等程度其實也在加劇,但豐厚的增長紅利給人一種希望。人們會感激經濟增長為個人成長提供了更多的機會,人們也相信這些機會將公平地提供給每一個想要努力的年輕人。但是,如果沒有適時適度的干預,僅僅依靠市場本身的力量,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貧富差距越來越大。

這是因為,從長期來看,資本的收益率會超過經濟增長率,而依靠勞動獲得的收入,最多能夠保持和經濟增長率在同一個水平。用通俗的話說,就是人賺錢很難,錢賺錢很容易。於是,當貧富之間的落差使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失去了上升的機會時,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退出力爭上游的遊戲。

上一代人看到的是經濟增長帶來的個人成長機會,於是,相信每個人都能透過個人努力實現財富自由的人越來越多,而下一代人看到的是與經濟增長結伴而來的收入不平等程度加劇,於是,相信每個人都能透過個人努力實現財富自由的人越來越少。

如果不瞭解這種代際差異,我們就總是會想拿著已經過期的船票去登下一趟渡輪。

很多成功的創業者是60後和70後。在這一代人看來,資本家天生就是要賺錢的,市場經濟是完美而公平的。我付錢給你,就是要買你的時間和精力,如果你不願意在我這裡幹,那就去別的地方幹。這種建立在傲慢與偏見之上的管理模式一定會強調員工的奉獻精神。

這種管理模式真的管用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很多員工找到了消極怠工的方法。他們的螢幕上看起來都是密密麻麻的程式碼,實際上卻在鬥地主——反正老闆也看不懂。在這種僵化呆板的管理模式下,那些最有創造力的員工會最早離場。

這就是讓60後和70後企業家非常困惑的地方:為什麼能夠激勵他們的東西,卻激勵不了年青一代呢?時代變了。能夠激勵上一代人的是“貧窮動力”,也就是說,如果你不努力工作,就沒有錢賺,妻兒老小就要過著窘迫的生活。上一代人窮怕了,時時刻刻會有憂患感。上一代人又是幸運的,他們恰好趕上經濟高速增長時期,在賺錢的同時,他們也體會到自我實現的成就感。所以,他們已經習慣把金錢作為衡量世間萬物的尺度。

下一代人不一樣。他們不像上一代人那樣看重物質。生存對他們來說不再是天天要考慮的問題。在這個年代,想把自己餓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在2019年一度紅得發紫的上海流浪漢沈巍就說過,現在的社會,食物是最好撿的東西,也是被浪費最嚴重的東西。生存之外,年輕人追求的東西是什麼?是做一些激動人心的事情。他們評判一份工作好不好,不會只是看薪酬,也不是看這份工作穩定不穩定,他們會問:這份工作有意思沒意思?這個企業好玩兒不好玩兒?沒意思的工作他們不要,不好玩兒的企業他們不去。

他們尋找的是“嗨動力”。

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未來的歷史劇情都是由年輕人來寫的,不是由老年人寫的。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年輕人想要的東西,其實跟以往的人們想要的都一樣:他們跟上一代人一樣想要自我實現,他們跟上一代人一樣想要得到體面和尊敬。總要有個發動機,但蒸汽機的時代過去了,就得換內燃機。高鐵的時代到來了,就得把一個火車頭換成一組動車組,每個車廂的下面都要有動力裝置。j

貧窮動力失靈了,你只能學會去激發嗨動力,未來是屬於嗨動力驅動的年輕人的時代,你準備好接受它了嗎?

本文摘編自《變數:推演中國經濟基本盤》

作者:何帆 經濟學家中信出版集團2020年1月出版

2020年,準備好迎接一場嗨文化帶來的“代際革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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