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娛樂/ 正文

榆蔭下的泥草房

本文轉自:哈爾濱日報

□ 範曉銳

開啟哈爾濱的版圖,右上角的區域就是原來的太平區。

太平區是哈爾濱的城區邊緣,向東是東風鎮,向北,過了松花江老江橋,就是呼蘭。

當年太平區的東部和北部區域,實際就是城鄉結合部。

太平區最長的一條街是太平大街,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街道。

清晨,白亮亮的太陽從這條街東面的盡頭慢慢升起,然後緩慢地在這條街頭頂畫一個弧,傍晚又滿臉羞紅地在這條街的西面落下去。

我家就在這條街中間位置北側一條南北走向的衚衕裡,這條衚衕叫北頭道街。

我家的泥草房在北頭道街的東側,草房的西山牆外就是北頭道街,木板圍成的小院的院門衝西,在院門外的南側,有一棵一摟粗的老榆樹。

榆樹的樹幹很少有筆直向上的,我家門旁的這棵老榆樹也一樣,主幹像豐滿女人的身段;前凸後翹蜿蜒向上。距根部不到三米處便開始分叉,幾個粗大的分支四散分開,頂端分出更多的枝枝杈杈。枝葉繁茂的季節,這棵老榆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傘蓋,把我家的泥草房和小院都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了。

五十多年前,一個細雨濛濛的清晨,我出生在這個榆蔭之下的泥草屋中。這棵老榆樹見證了我的成長,從蹣跚學步到揹著書包上學放學,直至參加工作。

我工作的時候,父親、母親都已經退休了。

夏天的黃昏,下班後拐進衚衕,首先看到的就是父親和鄰居的叔叔伯伯們搖著蒲扇圍坐在我家門前的老榆樹下的一張小桌旁喝茶聊天。

老人們養的鳴禽掛在樹杈上,黃昏十分,這些鳥已不像清晨那樣或悠揚的鳴唱,或嘰喳低語,都老老實實站在籠子裡的橫杆上安靜地歪著頭看著夕陽。

母親則是屋裡院裡操持著家務。我推開院門,便能聞到飯菜的香味。聽到門響,母親不必回頭就知道是我,“喊你爸回屋吃飯!”在院門還沒關上的瞬間,我伸手擋住門,喊父親回家吃飯。

有時,父親見我回來,便站起身,拎起馬紮和我一起回家。

多年以後,這甜美的場景時時浮現在我的回憶之中,想著想著不自覺地便流下淚來。

父親不識字,但在那個誰家的親戚朋友開來一臺解放貨車孩子們都要圍觀的年代,父親就對我們兄弟姐妹預言:“彆著急,只要你們走正路好好幹,將來你們都能住上高樓大廈,家家都有小轎車。”

對父親的預言我們未置可否,希望父親的話能夠實現,又覺得遙不可及。

三十年後,父親的預言真的實現了。如今,家家都住上了高樓大廈,家庭小轎車也非常普遍了。

徜徉在這條老路新街之上,駐足環視,路南路北的門面房霓虹閃爍,南北風味、各色熘炒、蒸滷、燒烤以及國外引進的特色美味一應俱全,一家挨著一家。

人行路上鋪著色彩豔麗的地磚,路邊兒,紫檀色木條圍成的花壇裡,種著丁香樹,空氣中瀰漫著丁香花特有的香氣。

往日塵土飛揚的太平大街,已經成了美食一條街了。

路兩旁是歐美建築風格的樓房,每一棟樓房的樓頂都有一個唯美的造型設計,或是仿拜占庭式的圓頂或是巴洛克式的尖頂。

遠眺這條路的東端,林立的高樓遮擋了清晨的日出;回頭西望,高大的CBD建築群早早地讓辛苦了一天的太陽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這還是那條曾經塵土飛揚的太平大街嗎?

如今要了解太平大街的全貌,不僅要俯視色彩斑斕的地面,要遠眺巍峨的樓群,還要仰視樓頂那具有歐式建築風格的獨特設計。

憑藉兩百米以外的那所交通學校主樓的位置,我努力辨別我家泥草房的位置。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準確地定位。但我能肯定,我家那座泥草房的位置距最近的地鐵口不會超過100米。

物換星移,時光飛逝。老一輩人先後離開了我們,他們為之努力奮鬥希望過上的好日子,在他們的後代身上實現了。

他們不會想到,改革開放以後城市規模迅速地擴大。2004年,哈爾濱成立了松北區,呼蘭縣併入哈爾濱,呼蘭縣成為哈爾濱市的呼蘭區。

他們不會想到,當年偏置一隅塵土飛揚的這條街,現在是高樓鱗次櫛比,市井燈紅酒綠,街上人頭攢動。

路還是那條路,街已不是那條街。

看著一個個往來穿梭年輕而充滿朝氣的面孔,我極力尋找記憶中的音容,一次次的失望,又一次次的驚喜。

我躑躅流連,左右環顧。恍惚間轉過某個街角,迎面便看到了那棵搔首弄姿的老榆樹,還有樹蔭下的那座泥草房,父親和鄰居家的叔叔伯伯們圍坐在樹下小桌旁喝茶聊天。

這場景定格在我的記憶之中,永遠不會消失。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