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健：講中國故事，就是主旋律

在不久前結束的北京國際電影節，本屆“天壇獎”國際評獎委員會主席李雪健作為主講嘉賓，與到場對談嘉賓，包括電影《橫空出世》導演陳國星、編劇陳懷國、主演李幼斌、美術指導林潮翔、攝影師張黎和剪輯師周新霞，以及嘉賓主持人北京大學教授李道新，圍繞“電影製作幕後故事”“電影角色塑造”和“新時代背景下的主旋律電影”等話題展開對談。

從影四十餘年，李雪健參演了約90部影視作品，留下了無數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他樸實而富有激情的表演自成風格，更是德藝雙馨，其敬業精神在業內外傳為佳話。

在這位人民藝術家身上，可以看到對電影的摯愛，也能看到對中國電影的責任和擔當。“我會一直演，一直到演不動為止。”李雪健如是說。由於聲帶受損，李雪健每說一句話都相當吃力，但他依然真誠努力講好每一個字，讓在場嘉賓和觀眾無不感動。

“兩彈一星”題材作品《橫空出世》上映於1999年，影片中李雪健所扮演的馮石將軍，身處荒涼戈壁，以決心對抗風沙，將一切奉獻給國家，同樣也是李雪健本人為電影事業奉獻一生的最好體現。

本場大師班從《橫空出世》這部主旋律電影講起。什麼是主旋律？李雪健是這樣理解的：“弘揚真善美，鞭撻假惡醜。講中國故事，就是主旋律。”

他們都是國家和人民不應該忘記的英雄

李雪健：

大家好！非常高興和大家在這裡見面，一同討論《橫空出世》這部電影，我們當初一起拍攝《橫空出世》非常難，今天能夠再次見到大家特別的高興。

李道新：

一部影片的誕生是無數人心血的結果，這是一部可以載入電影史的作品，《橫空出世》1999年的時候真的是“橫空出世”，當時一共獲得了七個獎項。首先問陳導，《橫空出世》誕生於1999年，是新中國成立50週年的獻禮影片，作為影片的主創當時是怎樣的契機促使您製作了這樣一部電影？

陳國星：

這個話題很大。1999年北影拿給我一個劇本，是陳懷國和彭繼超寫的《馬蘭草》，得了夏衍文學劇本獎。是寫原子彈實驗基地兩代人的劇本，我看了以後很有衝動，但也是真不敢接，就想先去基地走一下看一下。懷國和彭繼超還有一位司令員陪伴著我看了看。他們兩個人不是專業影視編劇，他們兩個人是作家，寫一些軍旅小說，所以劇本主要是側重於核試驗基地自己的故事，主要是寫和平時期的故事，那一代人貢獻了終身貢獻了子孫。回來以後，我覺得新中國成立50週年，這個專案要做就應該全景式做得更大、格局更高。有這樣的想法之後，我就把張黎、周新霞、林潮翔老師等這些多年的合作者聚集到一起，正好他們也都是北影廠的。當時還沒請到李幼斌，但是想請李雪健老師來，當時請雪健很不容易，因為還沒有最終確定下來的劇本，我當時編了一個故事，給雪健講了一個原子彈後期的故事——1971年，氫彈實驗的時候，負責投擲氫彈的轟炸機有過一次失誤，飛機帶著氫彈起飛，投擲的時候卻怎麼也投不下來，最後飛行員駕駛戰機返回基地安全降

落。

要知道當時這顆氫彈達到7億人民幣，一旦爆炸，整個中國核試驗要倒退起碼40年，馮石將軍當時站在機場跑道上指揮戰機著陸。

我想把這個作為影片的開頭，就把這個故事講給李雪健老師聽，雪健聽後當時就說我演了，我趕快彙報給北影廠，說雪健演男一號，當時心裡就踏實了。

之後又請來了李幼斌，最後在陳懷國的帶領下又加入了幾位演員，把劇本從一個核試驗的基地故事，變為一個更全域性的從國家層面需要原子彈以及國際的背景，全景式的定位。

李道新：

天時地利人和，也有主創者的努力。在座的各位除了李雪健老師傑出的貢獻以外，其他的各位在影片當中的優秀表現以及在此後中國電影電視界的影響力，同樣都非常重要。李雪健老師，據說您也在極力促成今年這次聚會，非常難得，一方面是聚會本身，同時也是北京國際電影節一個重大的禮物。您覺得在您眾多出演的作品當中《橫空出世》這部電影給您感受最深的是什麼？

李雪健：

很榮幸和陳國星導演一起合作，當時獻禮50年希望做一些事，我和李幼斌以及陳導以前也合作過。

這部電影距今已經23年了。

電影裡面有名有姓、沒名沒姓的人，他們都是國家和人民不應該忘記的英雄。

為什麼他們是英雄？

因為他們有一種精神，“馬蘭精神”就是兩句話：

“幹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

他們為國家、為人民，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

這是寫在牆上的馬蘭人精神。

年輕人應該到那個地方去看看，看了以後你們會流淚的，那有很多犧牲烈士的陵墓和當年做核試驗的場景。

李道新：

非常感動人。李幼斌老師，您在《橫空出世》裡演了一位核科學的高階知識分子，片子中也和李雪健老師演的馮石將軍有很多對手戲，您自己是如何介入這個專案中的，並且拿到這個人物角色的？

李幼斌：

當時是陳國星導演找的我，那是1999年的春節之前，說讓我來演，我就答應了，因為我那時候年輕嘛，也不年輕了其實，41歲了。我一聽跟雪健老師合作，還有當時著名的攝影師張黎老師，我當時挺高興的，真的高興。

在此之前我跟雪健老師拍攝過幾部戲，一個是電視劇《抉擇》，還有跟雪健老師拍過一個電影《飛虎隊》。

對我個人來說，我特別崇敬雪健老師。

生活中他也是我的一位大哥哥，藝術造詣上非常值得我學習。

他比我大四歲，我看了他很多的戲，也包括《渴望》等很

多電視劇，看了《少帥》我特別感動，雪健老師演的張作霖完全是具有創造性的一個角色。

因為我是東北人，我以前在長春話劇院演過“少帥”，當時是跑群眾，雪健老師演的真有創造性的角色，真的好。

《橫空出世》這部電影看完了劇本之後，我覺得挺難的。之前沒見過這種角色，他是個科學家，科學家有時候也可以演，但是核物理科學家是個什麼樣我真不知道。後來導演讓我們去核工業部去體驗生活，見了程開甲老先生，當時我跟他體驗核物理是怎麼回事、原子彈是怎麼回事。但都演一半了我還是覺得挺費勁的，那時候雪健老師特別照顧我，經常告訴我該怎麼演，我非常感動。這部戲拍完可以取得這樣的成就，和大家的努力分不開。另外這部片子具有現實的意義，拍了這部片子之後我認為我自己的人生觀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接觸了這些偉大的核物理科學家們，他們為什麼搞中國的核工業？他們全都是從國外回來的人，那個時候中國一窮二白，一百多年來中國人遭受的屈辱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我聽了他們的故事非常激動。演員演一個角色的時候要想，簡單而言，我們的最高任務是什麼？我們怎麼來演這個人物？這些科學家都是愛國主義者，核工業對我國的強大具有非常深遠的戰略意義，這部片子有政治意義也有現實意義

真正好的電影總是能夠被看見的

李道新：

《橫空出世》這部影片在豆瓣上評分非常高，達到9。4分，在某種程度上在主旋律電影中是非常高的分數，這也意味著是主旋律電影中最受觀眾喜歡的一部影片之一。主旋律電影在最近一些年中有一些大片出現，但是在23年前能夠拍出這樣的一部電影真的非常難得。各位對於主旋律電影如何與市場勾連有怎樣的想法呢？

李幼斌：

我覺得真正好的影片一定是主旋律的影片，裡邊有人情有情感，《橫空出世》就是一部好的主旋律電影。任何一個國家都要有自己的主旋律，無論是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你看吳京拍攝的《戰狼》就是主旋律電影，就是票房說話嘛，主旋律電影肯定有民族的情懷在裡邊，這個非常重要。

張黎：

我一直拍主旋律，我現在拍的還是主旋律。

李雪健：

我們拍攝《橫空出世》和《焦裕祿》的時候，沒有人提主旋律這個詞啊，後來把主旋律概念化了。

陳懷國：

我寫的都是主旋律。我個人認為，只要是人類一切美好的情感與關愛，都可以稱之為主旋律，不光是國家民族的。之所以談主旋律的時候有些微詞，還是電影沒有做好，電影做好了以後包括《橫空出世》也算是成功的例子，做好了肯定有人看。前幾年當然也有票房比較好的，但是過了兩三年不會有人再看了。《橫空出世》已經23年了，我當時寫《橫空出世》的時候是30多歲，那時候過去的那些科學家、老將軍們，對我們年輕人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看完《橫空出世》之後，他們就覺得你寫了點正經東西宣傳他們。張蘊鈺將軍90歲生日的時候，他們家裡還放過這個電影，當時我到他家去祝壽，他看這個片子的時候眼睛是紅潤的。馬蘭基地到現在仍然製作了很大一部分《橫空出世》的光碟，作為禮品贈送給別人。我和馬蘭基地的人是熟人，也藉此機會感謝幾位老師，我們每次見面都問李雪健老師，馬蘭人把我們劇組當成自己人了。

周新霞：

我覺得我認同李雪健老師所說的，不要給主旋律電影一個概念，其實它就是影視作品，每一個影視作品能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裡邊所表達的內容一定是借取的生活當中很善、很美、有著主流價值觀的細節，才能夠使得你的作品有分量。就像咱們的影片之所以像他們幾位所表達出來的那樣的情懷，用那個情懷重新構建起這部影片，就是因為它裡邊真，它裡邊有大愛、大美的東西，以至於20多年後的今天還能夠讓大家看完以後還有激動。所以我覺得對於我來講，我不分這些，我倒是覺得除了要把生活裡邊的真善美拿來作為我們要表達的內容之外，我們還要注重我們用怎樣的視覺感受，用怎樣的技法去完成我

們的表達，因為對電影的認知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而且現在電影概念已經很廣闊了，不是過去那麼窄的概念了，不僅僅是在說什麼，在怎麼說上也要下功夫，才能夠將無論是主旋律還是怎樣的影片拍得既好看又能夠感動人。

林潮翔：

我覺得《橫空出世》是一個個例，是一個很宏大的體量和脊樑骨上的英雄鑄造的作品，我希望將來的主旋律更多地出現描述真實的人生，畢竟像製造原子彈，這麼一個偉大的、艱難的一個工程在中國很少見，所以值得我們用最宏大的敘事來進行表達，我所看到的、所體驗到的，特別的客觀、特別的真實。同樣也有影片描寫一個普通的機長碰到一系列的問題，小人物大情懷，做了一件普通的事。

李道新：

各位老師達成了共識，或許不需要按照一般的普遍的輿論把中國電影分成所謂的主旋律或者是商業電影，真正好的電影總是能夠被看見的，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越來越成為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