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男友見家長後,我爸對我說“好好對人家,不要辜負他。”
我點點頭,半天感覺不對勁,我才是你女兒,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1
蘇州,水潤景清之地,也是白夏的故鄉。
大學畢業後,她如願回到父親身邊工作。
在職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憑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和業餘時間的不斷深造。
她終於拿到了主治醫生的位子,可以接點小手術。
這個位子還沒捂熱,白夏就遇到了自己的人生坎坷。
人生沒有一帆風順的,五年一小坎,十年一大坎,算起來這今年正是白夏的大坎之年。
上天沒有辜負她,準時把池窅然這個冤家送到了她身邊。
“白醫生,五號病房二床的病人又要見你了。”值班的小護士急匆匆跑進來。
“說我不在。”
“他說疼得厲害。”
白夏揉了揉額角,“和他說再喊疼就只能立馬手術了。”
小護士想起那個病人一提到手術嚇得哆哆嗦嗦的樣子就想笑,但醫者父母心,她還是忍住了。
“您去看看吧,他臉都白了,看著不像是騙人的。”
聞言,白夏立馬從辦公室跑了出去。
誰知道一進病房就看見池窅然提著一串葡萄,用舌頭卷著送進嘴裡。
池窅然長得人模狗樣,嘴甜,又會逗女孩子。
房間裡幾個小護士都和他混熟了,見狀也沒生氣,都憋著笑。
唯獨白醫生臭著一張臉,彷彿在看一隻用舌頭卷蒼蠅吃的蛤蟆。
“池窅然,有意思嗎?”白夏抱著胳膊問道。
白醫生的親切隨和是出了名的,她的暴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幾個小護士一看不對勁,都偷摸地溜了出去。
窅然見她真生氣了,馬上覥下臉來哄她,“夏夏,我想見你……”
有錢人家的孩子,一生沒有什麼挫折,社會不會磨平他們的稜角,沒有意外,他們到老都會保留著純良溫順的性子。
比如眼前的池窅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彷彿還是那個美好的少年,勾唇一笑,世界都亮了。
可是白夏沒有這麼好的命,女人本來就老得快。
這麼多年多苦多難全靠她一個人撐下來,眼角的細紋裡藏了她吃下的所有的苦。
如果她能再年輕一點,回到十八歲的時候,十八歲的白夏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開心得不知所措。
可現在呢,她再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夠那些企及不到的東西。
白夏將留戀的目光從池窅然身上移開,
“別再招惹我了,你知道的,我玩不起。”
張小嫻說過一句話:有些人註定是等待別人的,有些人是註定被人等的。
白夏用整個青春等待了一個人,青春的末尾,他消失了。
十八歲,每個女孩最美的年紀,也是白夏一生中最糟糕的年紀。
在一眾眉目清秀宛如江南山水的姑娘裡,她頂著一頭齊耳短髮,穿著舊衣舊鞋,隱藏在教室的角落。
“白夏!”
第一次在下課有人叫她的名字,而且是站在最前面叫的,聲音貫穿了整個教室。
“全班就差你沒交班服錢了。”
白夏的臉立馬紅了,像上課被老師喊起來回答問題一樣支支吾吾,
“我……我忘記帶了,抱歉……”
班長繼續說道:“每次交錢你都沒有,這年頭,還有人家裡這麼窮的嗎?”
白夏的臉紅得要滴血,“下午吧,下午我一定帶。”
“每次繳費都是你拖後腿,班服不能按時買齊,先進班集體溜了,我到時候可沒法和老師交代。”
“多大點事,用班費先墊著不就行了。”
教室的中間響起一個聲音。
“那不行,班費怎麼能隨便動?”
“拉倒吧你,前些天我還見你用班費請女生吃雪糕來著。”
說話的是池窅然,他正低頭找著什麼,隨後掏出幾張人民幣放在桌上,
“算了,我先替她墊了。”
說罷,繼續低頭找東西,旁邊有女生說道:
“夠了夠了,你還找什麼呢?”
窅然抬頭,笑起來嘴邊有兩個虎牙,
“我找籃球呢,我籃球不見了。”
放學的時候,白夏才和池窅然搭上話,手裡抱著他失蹤的籃球,
“垃圾桶旁邊找到的。”
他開心地接了過去,“謝了。”
“錢……我會還給你的。”白夏接著說道。
“其實我有事求你,你字寫得好,寫幾張字帖給我描描唄,一張五塊錢,你不覺得吃虧吧?”
少年指指教室後面的展示牆,那裡有一張白夏的鋼筆字。
“不不。”白夏連連擺手。
“不同意呀。”
“不覺得吃虧。”
當時父親被迫下崗,之前為了母親的醫療費欠了一大筆錢,說要還,其實白夏很難開口和父親要錢。
少年笑笑,抱著籃球出去了,“麻煩你啦,同學。”
池窅然第一次和白夏說話,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白夏在他心裡,和班上其他四十五個同學是一樣。
而那時對於白夏來說,池窅然這個名字已經在她心裡念過無數遍。
和班上幾個女孩子一樣,她也喜歡閃著光的池窅然。
那時她還暗自在心裡吐槽,為何少年的父母要取這樣一個名字,害她每每念起這樣拗口,不得多念幾遍。
一遍一遍,卻越念越喜歡。
2
“白醫生,隔壁房的那個叫丁亮的孩子又在鬧了。”小護士跑進來打破了兩人尷尬的局面。
隔壁房的是個熊孩子,剛做完手術沒多久。
每天鬧著要吃炸雞漢堡冰淇淋,父母又不在身邊,過來陪床的大人由著他鬧,出了事就喊醫生。
“吃什麼了?”白夏冷著臉問道。
“稀飯。”丁亮回答。
“說實話,要不然醫不好你。”
“哈根達斯。”孩子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說不讓吃,小祖宗非要吃,現在肚子疼,我可怎麼向丁總交代喲。”陪床的大人連忙抱怨道。
白夏瞪了他一眼他才閉上了嘴,你不給他買來他能吃到?
“手術剛結束抵抗能力弱,不能吃冷的,先喝點薑茶看看,症狀沒緩解再開藥。”
她嘆了口氣看著床上的孩子,“知道了嗎?”
“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會知道。”丁亮吐了吐舌頭。
“現在知道了嗎?”白夏繼續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一下子老實了些,目光卻沒在看她,而是越過白夏的肩膀在看外面。
白夏以為是他父母來了,順著看過去那裡卻沒有人,於是又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病房。
她還有很多要準備的,如果沒有記錯,池窅然的手術明天一大早就要做。
白夏的人生中如果沒有池窅然三個字該有多好,那她就能在十幾歲的時候自信開朗,二十幾歲的時候自在大方。
“池窅然,你的名字為什麼這麼怪呀?”白夏曾經問過他。
少年原本在做自己的事,猛然抬頭撞上少女的目光,口齒相觸間念出。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是李白的詩。”
“這樣啊。”白夏點點頭,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其實這首詩她早就知道,這一句被她寫在書籤上,寫在課本的角落裡,寫在家裡的牆角。
寫在了所有池窅然看不見的地方。
此時,白夏手中拿著的這份單子上就簽著這三個字,恣意瀟灑,和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轍。
“白醫生,你沒事吧?”路過的小護士問了她一句。
“只是個小手術而已。”白夏自顧自說了一句,不知在和旁人說,還是在和自己說。
小護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走開了。
池窅然的主治醫生本來是她,可到頭來她卻臨陣脫逃了,換了另一個醫生進行手術。
醫院裡的生生死死她看了不少,心也就淡了,可唯獨這個人不行。
他一向樂觀開朗,之前裝得害怕,進手術室前還咧著嘴朝她笑,抄起手去摸她的腦袋,好像馬上要手術的人是白夏。
這場手術現在理應結束了,可到現在人都沒出來。
白夏去換了手術服,準備進去,卻看到手術中三個字暗了。
“這裡的病人呢?”白夏的聲音有些顫抖。
“推去病房了。”小護士答道。
她又立馬跑向病房,裡面沒有人,看她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一旁忙有人告訴她,這個病人推去隔壁病房了。
池窅然還在睡,溫柔乾淨的眉眼低垂著,牙齒咬著嘴唇。
以前坐在教室的最後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穿著白色短袖,身子一晃帶著陽光投在白夏的眼裡。
後來高二那年,他搬到了白夏的後桌,她每轉過去一次頭,心跳就會漏掉一拍。
那麼好看,卻不能正大光明地看。
“醫生,你都快親上去了。”白夏的耳邊傳來一聲嘲弄。
她差點都忘了,旁邊病床上還趴著一個小屁孩,白夏清清嗓子,“我看看他的情況。”
那孩子機靈得很,不依不饒。
“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姑娘怎麼都喜歡這樣的?護士小姐姐喜歡就算了,連醫生都……唉!”
白夏一下子被噎住了,“丁亮小朋友,等下讓護士小姐姐幫你把今天的水掛掉吧。”
在一陣哀嚎中,白夏走出了房門,她不明白為什麼要突然給池窅然換病房。
值班護士告訴她,是窅然自己要求的,手術結束後,直接把他推到隔壁病房。
事實證明,這的確幫了她大忙。
每當她走進病房看到小屁孩在池窅然的管教下,安靜地拿著一本書在看,都要暗自感嘆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哦不,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3
“池窅然,他為什麼這麼聽你的話?”白夏過來檢查傷口的時候順嘴問道。
“大概是人格魅力吧。”這個回答者臉皮很厚。
白夏揭開紗布的手一抖,床上的人立馬“哎喲”一聲。
“忍著點,快好了。”白夏的語氣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卻輕了許多。
池窅然眨巴著一雙桃花眼看她,似笑非笑,“那把我託付給你嘍。”
此言一出,空氣立馬曖昧起來,床上的人敞著衣服,半裸著身子。
白夏目光所及之處是男子結實的肌肉,更可怕的是那個男人此時的眼光那麼含情脈脈。
“你們在悄摸摸做什麼呢?”隔壁床的小屁孩將腦袋從簾子裡探出來。
“看見沒,上藥呢!”白夏正色道,一緊張,手上的動作又沒控制好。
“疼疼疼。”池窅然的眼裡多了幾分委屈。
白夏有些臉紅,誰知道那死孩子又添了一句,“上次還想親人家呢,這次下手那麼重。”
她的臉成功紅到了耳根,池窅然也不皺著眉喊疼了,憋著笑,“你想親我呀?”
“我親眼見的。”孩子大聲說道。
池窅然暼了丁亮一眼,讓他把頭縮回去。
白夏手上的動作更加笨拙,卻見池窅然把上身的衣服又拉開了一點,半露香肩,小聲笑道。
“現在呢,還想不想親?”
以前總覺得池窅然是唐僧,身邊圍著一群女孩子。
現在才發現他很有做妖精的潛質,趁著她清心寡慾的時候偏要來勾引她,把她吃得死死的。
可恨的是她的手不自覺地想要去觸控他的面板。
“窅然……”病房門口一聲呼喚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白夏順著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粉裙的曼妙女子。
看到白夏,她明顯地愣了一下,“你是醫生?”
“莊夢,好久不見。”
女子反應過來,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聽說窅然病了,我來看看。”
“嗯。”白夏低下頭去,床上的人換好了藥,已經裹好衣服背過頭去休息了。
這樣也好,不用應付三個人尷尬的場面,以池窅然的性子,也不會願意調節。
白夏收拾好東西,出了病房。
原以為白醫生和池窅然是一對的人,午休時間都過來打聽今天來探病的女子是誰?和他什麼關係?
白夏笑笑,都來問她,她又該去問誰?
莊生曉夢迷蝴蝶,忘帝春心託杜鵑,那個女孩是與池窅然有著同樣美麗名字的人。
以前班上的文娛委員,每次出黑板報,她都會拉著池窅然擦黑板。
少年拎起一桶水,瀟灑地灑了一黑板,不小心濺了一點在女孩裙襬上,她嗔笑著推他。
當時的白夏就看得出來,莊夢也是喜歡池窅然的。
白夏原本以為這沒關係,莊夢縱使再美麗如蝴蝶,也不過和她一樣,看著喜歡的人,懷揣著少女心事。
可故事的最後,莊夢帶走了他。
沒想到,到今天他們還能在一起,也可以說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白夏苦笑一聲,揮散了腦海中剛建立起來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後來的幾天,莊夢每天都會來給池窅然送湯送水,白夏和其他醫生作了交換,不再做窅然的主治醫生。
白夏每天都逼著自己把心放到工作上來,心思卻不知不覺飄到了天邊。
果然,一個人的執念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走到了池窅然的病房外,房裡的人好像睡著了,莊夢也剛離開。
白夏推開門走了進去,想幫他掖掖被角,誰知池窅然“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緊盯著她的眼睛。
“夏夏……”
白夏嚇了一跳,緩過神來,“好一點了嗎?”
“你還關心我?”
“當然,畢竟我們曾經是……同學。”
池窅然苦笑一下,“原來我們的情分這麼薄。”
這句話像一把刀,扎進了白夏的胸腔,她的心猛地一疼,轉身就想逃走。
池窅然從床上撲了下來,踉蹌了幾下,摔在地上,想要去追,手術的刀口卻一陣疼。
他只能嘴裡不停地喊著:“夏夏,夏夏……”
可惜一道門阻隔了他們,白夏什麼也沒能聽見。
以前就是這樣,他們之間總是有一些小障礙,看似抬抬腿就能過去,可他們總是有一個人缺少了跨過去的勇氣。
高考前,大家都曾把自己的夢想寫在後面的黑板報上。
窅然想當醫生,他家裡世代行醫,到他這一代沒有斷掉的道理,少年拿起粉筆大大方方地寫到了黑板的正中間。
轉頭,那個叫白夏的少女正在黑板的右下角認真寫著什麼,一抬頭,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塊。
“你寫吧,我不偷看。”少年咧嘴笑笑。
少女又驚慌失措地低下頭去寫字,窗外斜陽投下來,粉筆的細塵在空氣中氤氳著,她的側臉那樣美好。
4
今天是王醫生值班,他剛從病房回來,辦公室裡只有三個人。
他說笑著和旁邊的小護士聊天,“現在患者也太不愛惜自己了,刀口子剛長好點就敢下床。”
“沒事吧?”護士問道。
“裂開了,全是洇的血,剛處理完。”
“怎麼弄的?”
“一開始問了,不說,現在睡著了才知道。”
“為什麼睡著了才知道。”
“嘴裡喊著人名字呢嘛,夏夏,夏夏地叫,我一大老爺們都聽得心疼。”
話說到這,白夏坐不住了,站起身道:“王主任,是我的錯。”
王醫生看這幫小年輕也好玩,仍是樂呵呵的,一揮手,“去看看吧。”
白夏一路急匆匆到了住院部,剛到門口,撞到剛出門的莊夢。
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被叫住。
“白夏,我真的太討厭你了。”她嘆了一聲。
白夏不明所以地轉過頭,莊夢又接了一聲,“就算別人說討厭你,你也是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嗎?”
白夏淺淺一笑,“那怎麼辦,撲上去撕別人的臉嗎?”
此言一出,莊夢也笑了,“我有話想對你說。”
白夏帶莊夢到了醫院附近的咖啡店,午後,一切都暖洋洋的。
莊夢用很輕的聲音在講著過去的事,白夏靜靜地聽著,感覺在做一場從前的夢。
高三那年,父親下崗,卻說什麼也要繼續供白夏讀書。
當時她讀的是私立高中,學費貴得離譜,就連提出轉校父親也堅決不同意。
她鉚著一股勁學習,竟然在分班考試的時候超常發揮,分到了清北班。
那天她最後一個進教室,暴雨天私家車在校門口堵成山,她只能丟下腳踏車走過來。
褲腿衣袖溼了大半,一進教室,本以為沒有座位了。
第四排,少年衝她笑得燦爛,“夏夏,坐到這裡來。”
那一整年,她都有一種錯覺,池窅然離她那麼近,近到好像是屬於她的。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去北京,窅然學醫,她讀師範,最後,他卻被保送去了另一座南方的城市。
連告別都沒有,白夏知道這個訊息的那天,池窅然再也沒有來。
後來白夏才知道,全年級另外一個保送名額被莊夢拿到了。
大家都在猜測,莊夢的成績並不算太好,很可能是因為家裡的關係才獲得的名額。
但當時很多人都是衝著清北去的,最後也沒起什麼波瀾。
“名額本來只有一個,那時我撒嬌耍賴讓家裡再弄一個名額,一定要讓窅然和我一起去。”
莊夢抿了一口咖啡。
“當時他家裡出了變故,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成績忽上忽下,保送是個很保險的選擇。
“可最後他沒去。”莊夢放下杯子,用紙巾擦了一下嘴巴。
“不可能,他沒來參加高考。”白夏不可置信。
莊夢淡淡道:“窅然他不是B市人,自然要回學籍地高考,不管當初如何,我更看重結果。”
“結果?結果是什麼?”
“你當時在黑板上寫下的夢想是什麼?”莊夢問道。
白夏想了想,當時她寫下的是當一名語文老師。
白夏一直想畢業後回到家鄉,和父親過平平凡凡的日子,現在她雖不是老師,但夢想也算實現了一半。
“窅然他現在就是一個語文老師。”
莊夢丟下了最後一句話起身走開,“他為你放棄了那麼多,希望你不要辜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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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對池窅然的感情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可他們已經錯過了這麼多年,還能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