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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詩歌亦是鮮血,90後深圳打工詩人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詩裡是他漸趨絕望的生活軌跡。

“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他們管它叫做螺絲

我嚥下這工業的廢水,失業的訂單

那些低於機臺的青春早早

我嚥下奔波,嚥下流離失所

嚥下人行天橋,嚥下長滿水鏽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2014年9月30日下午近兩點,九零後許立志從深圳龍華一座大廈的十七層一躍而下,10月1日0點0分,他預設了定時傳送的一條微博“新的一天”,這是他寫給人間的這最後一句話。

是詩歌亦是鮮血,90後深圳打工詩人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他的詩集《新的一天》含近200首詩,其中大部分詩作是在富士康打工期間內完成的。在艱辛的打工生活中,在勞碌的流水線生產操作之餘,他一直堅持頗具水準的詩歌創作。他的詩樸素、斬截而又強烈,兼具抒情性與批判性,常以荒誕的或令人震驚的筆觸書寫悲辛的底層生活與幽深的死亡詩意,以此來為兩億多命運的同路人立言,為底層的生存做證。

沒辦法分析解讀,句句都是血,真實的,鮮紅的,濃稠的血,你怎麼可以像生活在象牙塔裡的特權者們一樣拿起解剖刀細細切割分析,拎出碎片高傲地展示給大家看呢?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被當作工具,當做螺絲釘,承受工廠這個巨型機器的重壓,等著被報廢,被扔在地上,澆上硫酸,骨頭也不留。

是詩歌亦是鮮血,90後深圳打工詩人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13年和14年的詩不忍讀,那些詩裡已經存著鮮明的死志了,如果說之前的詩裡,死亡更遠更縹緲,如同死神懸浮在頭頂投下的黑色影子,那麼死前的這一年半,詩人已經清楚地看到了死神平靜冰冷的面影。

人成了工具,成了手段,要掙扎於永恆的標準化流程和超負荷勞動,看著夢想湮沒,看不到任何改變的可能,都死了,那麼多人,變成機器,割掉錯誤割掉個性割掉那些活生生血淋淋的肉……我真的沒法看那些輕佻的書評,蓋棺定論的“青年打工詩人”,質疑他偏激的態度感慨他年紀輕輕就自殺,高傲的一句“寫得還是差”……怎麼說呢,忽視苦難,無睹真心,他代那麼多人在嘶吼,嘶吼到肺中咳血乃至氣絕,依然有人聽不到震耳欲聾的迴音。

是詩歌亦是鮮血,90後深圳打工詩人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如果稍微瞭解一下當代農民工的生活現狀,瞭解他們怎麼討要薪資,怎麼鑑定工傷,怎麼維權,多少次以尋釁滋事等各種理由被捕,多少次呼喊聽不到迴應,都無法對其視而不見。城市是用他們的骨作鋼筋血作水泥的,他們活成了工具,成了現代化的手段,而非目的。

魯迅寫《紀念劉和珍君》,說歷史如同煤的形成,大量的木材只得一小塊,真的是這樣嗎?有些血肉,分明連煤都不是,埋在泥裡,就這樣被永遠忘記……

一封血書……

是詩歌亦是鮮血,90後深圳打工詩人許立志: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太疼了。他的文字不鋒利,但盡是決堤的悲哀,我們讀詩,應是飲下了一杯又一杯他以苦難釀成的毒酒,毒意穿腸,五臟潰爛。讀完沒能劃出外傷,內傷不計其數,隱隱作痛,夜間噬啃。除了痛苦就是痛苦,除了死亡就是死亡。讀完,共鳴鳴過了,淚水也流過了。剩下的時間,交給反思時代和悲劇上。

可惜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因為很快我也要變成螺絲釘。嚥下苦難,讓梅花殘亂地搖晃在空腹中迴響。

失眠的夜晚穿過馬路再穿回來

失眠的夜晚穿過馬路再穿回來

失眠的夜晚撿起路邊紅紅的菸頭

失眠的夜晚把自己點著

失眠的夜晚冰冷的生命整夜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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