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生活的餐桌上，是少不了雞蛋的，或煮或炒，早已不是唯待客才能上桌的了。至於雞蛋有著怎樣的故事，怎麼一步步來到餐桌的，現在的孩子是非常陌生的。

我小的時候，雞蛋對於一般農戶家庭是非常昂貴的、惜珍的東西。其實那時家家戶戶都養些雞，但不同於現代的規模化養殖，都是散養，少則三五隻多則十幾只。那時的物質是匱乏的，家家戶戶幾乎都不糟蹋東西，雞群一般都滿院滿街的亂串自己去尋食，當然磨棒子麵剩下的皮子把子也被和成雞食補充了進去。那時的雞沒有飽食含有新增濟飼料的口福，產蛋量沒有現在這麼高，蛋也沒有現在這麼大，可是蛋黃卻尤其的黃。

要說雞蛋的故事，還要先從小雞說起。那時家裡養的小雞有的是自家精心孵化的，有的是從賣小雞的小販兒那賒來的。家家戶戶都沒有什麼現錢，所以賣雞人先把雞崽兒預賒給莊戶人家，待秋後小雞長成再來收錢。這時母親每每也要賒上十塊錢的小雞，大概有二十隻吧。小雞的成長其實並不順利，別看現在這麼多，可真正的長成並且能夠生蛋的，也就剩下三四隻亦或五六隻的樣子。其間它們要經歷自然死亡，還有就是被老鼠咬死或被黃鼠狼吃掉的命運。

記得那時老宅的影壁牆後有個雞舍，這還是祖母留下來的。影影的記得那時雞舍的樣子，是用舊時的老藍磚砌成的，長有一米半左右，寬約一米，高度也有八十公分吧。雞舍裡距地面十多公分處，用多根木棍間斷的排在一起，形成了如地漏一樣的地板，這樣雞在舍裡產生的糞便就會漏下去，對於雞也算夠人性了。在雞舍的頂部還有個帶有“露臺”的二樓，現在想來，大概被隔成了三四個只能容納一隻雞的小房間，裡面鋪些花秸，這就是母雞的產室。

每天收籠、撒窩時歷數著小雞的數目，每天捉些小蟲或螞蚱偏心的餵食著所鍾愛的蘆花雞，我的童年也在小雞狂奔亂追中成長。經歷過兩三個月的風雨，小雞九死一生，倖存者已長成半大雞了，有的已能夠飛上泥坯的矮牆，有的已能發出“咯咯”或“喔喔”的叫聲。直到有一天的早晨，開啟雞舍群雞擁擠而出後，我驚喜的發現雞舍的“地板”上躺著一枚粘了些雞屎的蛋。小心的取出，輕輕的用清水沖洗乾淨。高高的捧舉給母親的時候，臉上已經笑成了一朵花。漸漸的下蛋的雞開始多起來，它們也熟悉了跳到“二樓”的產室去產蛋了。

小簍裡的雞蛋逐漸多起來了，滿起來了，那麼喜人，那麼饞人，可是我不敢和母親說。我知道母親是要把這些珍寶攢下，換了錢嘗還賒雞人的。那時的生產隊已到了尾聲，我弟兄二人（三弟還沒出生）都小，家裡勞力少，父母辛勞一年下來也分不了幾個錢，因此一家人一年油鹽醬醋的開支都要向雞屁股要了。

記不起是哪一次，因為我生病還是雞蛋確實攢得夠多了的什麼原因，母親給我和二弟各煮了一枚雞蛋。手捧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東西，怎麼捨得一口吃下呢？我們把過年寫春聯剩下的紅紙找出來，彈上一點清水，然後把光鮮的蛋殼塗得紅紅的。我們相繼的在桌上旋轉著彩蛋，嗖嗖地轉成了紅球兒。直到把玩的不小心掉在桌下摔碎了，才一點點的剝皮享用。蛋清肉嘟嘟的、青白青白的，透著清香，我和二弟輕輕的咂上一小口，水嫩嫩的。我們不再欣賞，把蛋清整個的剝下來，開始吞嚥。滾圓的卵黃在手心裡靜躺著，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這裡就是一個小小生命的起源。

家裡來客，過年過節，也偶爾能品嚐到炒雞蛋的清香。可總覺得那時這是一種奢侈的東西，似乎從未吃到盡興。如今雞蛋早已成為現代人餐桌上的必備，也不再受到多吃少吃的限制。可是吃起來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那種味道，那段逝去的歲月我只能夢中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