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陽光明媚的日子，自是踏青的好時段。

踏青，人總愛多把目光聚於賞花。那滿野、滿山、滿園的花，紅的、黃的、紫的、蘭的，也說不清都叫什麼名字。飛舞的蜂蝶繞著、附著、吮著，真讓人觀而悅、嗅而醉、思而眠。其中的美妙，但看那賞者的笑臉，便足知其是何等的痴迷了！

對於賞花，我自也有一種欣悅的心情。誰又會拒絕那奼紫嫣紅給予的養眼之美呢？但在花的海洋裡時間長了，便會有些疲頓，覺得那豔的色有些膩人，濃的香堵得鼻子發慌，有一種想從中逃跑的慾望。

那何不尋一片草綠來呢？

春天的草綠，城中並不缺少。那草坪、那公園，自是綠得可人。但多為移植修剪過的，倒像整了容的女人，光潤美麗了許多。不過需更精心的養護，有時又覺得不實，斷不如那自然而生的看得妥貼，耐得細細品味。

於是便獨自騎車，向城外的原野，去尋找那被冬日藏匿了許久的自然草綠。城市太大，騎車出城已覺不易。出了城廓，找到原野更是艱難。即便突然被一片濃綠遮眼，卻又是麥苗，像綠地毯似地覆蓋田野。正像人生的好多希冀難以尋到，怎能那麼容易就找到滿目的草綠呢？

但，天涯何處無芳草？草具有的極強生命力，看似默默，卻無時無刻不在孕育著破土的能量。它既不挑選肥地沃土，也無需施肥澆水，只要有陽光有泥土，便會伴著春的腳步，舒伸著自己的嚮往。

有時我就想，是什麼力量，讓這麼柔弱的小草，那麼執著地朝前陽光的方向，不動聲色地拱破大地的束縛，無可阻擋地生長呢？

騎車繼續向前，發現一塊不大的草地。停車，蹲下，久久地盯視。如若小草是那純美的女子，這種痴痴的凝視，會使其不好意思起來吧。看著，想著，思緒便有點模糊起來了。

又能想到什麼呢？那盛頌草的詩，那讚美草的歌，那一篇篇以草喻人的美文？贊也好，喻也罷，小草確並未因此而自傲起來，而仍是默默地緊貼著大地，為大地裝點著它的美麗，踏實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著。

想那小草，隨著春的來到，在田埂，在路邊，在河沿，在山坡，不經意探出頭來，綠化著大地，點綴著百花，抬託著禾苗，陪襯著林木。即便在乾枯的沙漠，也不記恨雨水的偏私；那怕在陰暗的角落，也不抱怨陽光的疏漏，只是在默默的編織著，編織著一絲美麗的綠色之夢，體現著自己的價值。

小草的天性，自是不大張揚。即便是該自己展示的時候，它也不會在春風裡莽莽撞撞地驚動左右，怕自己的腳步聲驚醒了別人的夢！默默走完自己的一段綠行程，又毫不聲張地隱退於大地的懷抱，卻從不因自己曾給大地添了綠而索求回報。

小草，並不是世間無足輕重的過客，它在悄悄地為大地增添屬於自己的一片綠色！它從不因自己的寧靜而嘲笑世間的喧囂，只是默默地將擁有的韌性，融通於一種屬於自己平淡的歲月裡。

小草具有的忍耐之德，是它的好處。而忍耐著不覺得苦惱，又培增了許多涵養。在大風吹著那些大樹青稞搖頭自豪的時候，它還在那裡輕輕地打著拍子，為它們的驕傲而鼓掌。

其實，小草有時也確實謙虛得太過分了些。倘若沒有了你，那蒼茫的大地，將會暴露得多麼蒼白無力、枯燥無味。想想那些驕橫的傢伙，倘若你也怕那麼自傲一點，那我還倒真願意接受呢！

但可悲的是，正因為小草謙遜和無求於人的品性，倒使一些人看它不起來了。有人視小草為卑賤，說什麼草民、草寇、草賊，雜草、草包、野草。世間的罪惡，倒拿草來出氣，斬草除根，恰似淋漓盡致的惡毒！大概人總是覺得難養的，嬌氣的東西才“貴”。像那花，養得經心，供人觀賞，倒真是要比草高貴得多了。

但小草卻並不因此而自卑。它的天地那麼遼闊，它的生命那麼堅韌。它以它的知足心態，時時感動於晶瑩的雨露滋潤，享受著醉人春風溫柔的愛撫，傾聽著風的呢喃鳥的歌吟，品味著太陽的深情月亮的溫馨。惟此，它那裡還有自卑的時間和空間呢？

盯視著眼前的草綠，忽然又想像到了那闊寥的大草原。滿眼的草綠，將是多麼的闊壯！心想，那又是誰這麼大方地傾手一撒，便有了這滿目的生命種子，讓它們在屬於自己的遼闊土地上放肆地生長，綠了這荒蕪的蒼茫，熱鬧了這寂寞的原野？

瞧著綠嫩的草，我都有些不忍心品味那野火燒不盡的意味，戀念那一歲一枯榮的詩句來了。雖然世間的事情果真如此，也只是真的不忍了！

騎車返回時，發現路邊的小草竟有些戀戀，一叢一叢地傳遞著目光，不捨地送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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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紅塵怡風

留言回覆：小驛

編輯排版：柚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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