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剛

談論

中國硬筆書法

，

龐中華

絕對是一位繞不過去的人物，他在幾十年前，創造了火熱的“龐中華現象”，不但出版了《龐中華鋼筆字帖》、《龐中華最新鋼筆字帖》、《龐中華現代硬筆字帖》、《龐中華談談學寫鋼筆字》等上百本非常實用的書籍，給廣大書法愛好者普及了硬筆書法知識，提升了大眾的書法修養，還引領了全民學習硬筆書法的風潮。

毫無疑問，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龐中華是文化圈內的流量王，像明星一樣受到許多人的崇拜，他享有

“中國硬筆書法第一人”

的殊榮實至名歸。

龐中華的書法之路可以說相當艱辛，他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拜在名師門下，完全是透過自學成才。

上世紀60年代在“華北地質勘探隊”工作期間，他憑藉對硬筆書法的熱愛，下班後，當其他工友休閒娛樂時，他則趴在宿舍的桌子上，參照報紙上的字型（當時極少有字帖），一筆一畫地練字，這個習慣被他長期堅持下來。

這樣練習20多年後，他最終練出了紮實的基本功，成為名滿全國的硬筆書法大家。僅憑這些經歷，他就足夠讓人肅然起敬。

龐中華的硬筆書法吸收了楷書和魏碑的許多筆法，結字舒展清朗，點畫優雅勻稱，筆力遒勁剛健，流露出活潑靈動、清麗秀逸、有骨有肉的藝術美感，觀之非常舒服。

如果誰在簽名時，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必定叫人刮目相看。

然而，即使龐中華出版了這麼多的書法著作，在書法上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獲得了那麼多的榮譽，仍然有人對他說三道四。

人們對他最大的看法，是認為他的字不是書法。

這個看法究竟對不對？是無憑無據的惡語中傷？還是言之鑿鑿地說了一句公道話？

要搞清楚這個問題，就必須先弄明白“書法”一詞的內涵，才能有的放矢。

從書法的內涵來看，書法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硬筆書法也有許多書法的要素。

一，從狹義而言，硬筆書法因為有自身的缺陷，很難跟毛筆書法等量齊觀。

狹義上的書法，是指藉助文房四寶，即筆墨紙硯作為工具來抒發情感、表達志趣的一種視覺藝術，包括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筆勢等許多要領。

筆墨紙硯裡邊的

“筆”

特指毛筆，因為毛筆具有許多特性，比如說彈性，毛筆的彈性可以幫助書法家在運筆上透過提按頓挫來完成許多筆法，這些筆法的外部形態和審美感受完全不同。

毛筆透過蘸墨的多少，可以給紙張上留下濃、淡、幹、溼、黑等不同深淺、不同視覺感受的線條痕跡，俗稱“墨法”。

毛筆的材質決定了毛筆在書法藝術上可以得心應手地用筆、用墨。而筆法和墨法是書法藝術諸多要領裡的重中之重，把它們說成是書法的靈魂一點都不為過。

硬筆書法的書寫工具包括鋼筆、圓珠筆、鉛筆、美工筆、中性筆等，這些筆的筆尖材質較硬，筆尖沒有彈性，無法提按頓挫，只能寫出纖細、瘦勁的線條，在筆法上的變化很少，幾乎沒有辦法來表現墨法的藝術魅力。

如果從狹義書法的角度來看，不僅是龐中華的硬筆書法，任何人的硬筆書法，都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書法藝術。一些人認為龐中華的字不是書法，我覺得有一定道理。

二，在廣義書法的概念下，用任何工具寫出來的漢字，乃至是象形文字，都在書法的範疇之內。

隨著書法藝術的內涵不斷擴充套件，廣義上的書法，書寫工具大大增多，用毛筆、硬筆、電腦、雕刻刀、雕刻機、噴槍、焊槍等工具寫出來或做出來的漢字，都可以稱之為書法。

書寫媒介也不僅限於墨汁，用油漆、油彩、丙烯、化學顏料等材質寫出來的字，也都在書法的範疇。

況且，一些現代書法家已經不侷限於用手寫字，會用腳、嘴或者身體其它部位來執筆寫字，一些人甚至會用自己的頭髮、手指、腳趾來蘸墨寫字，連這樣的字也能被現代人稱作書法，有什麼理由不去承認龐中華的字是書法呢？

從廣義書法的層面來講，龐中華的字肯定是書法。

三，硬筆書法跟毛筆書法在書寫方式上很接近，兩者呈現出一些共同的法度。但在作用上，它們有較大的差別。

毛筆書法和硬筆書法的相同點在於：

它們都是透過結字、用筆和章法上的變化，來表現書法家的造型能力與審美情趣，所有的變化都遵循一定的法度，法度則傳承於幾千年來的書法傳統。

但是，硬筆書法對筆法和墨法的控制不像毛筆這麼容易，多多少少會讓硬筆書法看起來有些生硬和呆板。正是這方面的缺陷，硬筆書法以實用性為主，藝術性為輔，而毛筆書法更利於表現藝術性。

目前來看，普通大眾對龐中華的硬筆書法基本持肯定態度，質疑龐中華書法有問題的人，以圈內人為主，田蘊章無疑是代表人物。

在我看來，這樣的批評更像是一種“文人相輕”的直觀體現。畢竟，同行是冤家，實力強勁的龐中華從上世紀80年代一直紅火到現在，讓許多同行臉上無光，被同行說長道短也符合人的本性。

當代楷書名家田蘊章曾多次在書法節目中亮相，某次節目中，他對龐中華的硬筆書法評價為

“通俗書法”

。

依我之見，“通俗書法”如同一個悖論，很難自圓其說，因為硬筆書法本來就是以實用性為目的，遵循

“字是人的第二張臉面”

的規則，主要作用是用來書面交流，提高人們的辨識度，以寫得工整好看為第一要素，追求實用才是硬筆書法的終極目的。

所有硬筆書法，至少在我見過的硬筆書法裡，作者都是一筆一畫地寫字，絕不會寫得龍飛鳳舞，生怕別人看到後不認識。

從硬筆書法的作用來講，它本身屬於通俗書法的範疇，田蘊章再用通俗來評定它，顯然是畫蛇添足。

硬筆書法因為沒有獨有的審美標準，評論界是用毛筆書法的審美標準來看待硬筆書法的，用鋼筆、美工筆、鉛筆這些工具，很難寫出像毛筆那樣變化豐富的線條質感，所以，說硬筆書法不是書法的人，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