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遊戲/ 正文

飛行、生死與愛情:​寫給遠去的老班長

文:海若

寫下這段話的時候,我已年屆不惑,而我的高中同學,我們的“老班長”,永遠地定格在了27歲。

前段時間看到了一號哨位的《匍匐前進》,想起了他,想起了我十多年前的紀念文字。

再讀時只覺得青春彷彿唯美的照片,被歲月褪去顏色後只餘至真的笑容,悵然回望面目模糊的自己,但我們沒有忘記,不想忘記,不會忘記。

01

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真的把生死兩個字寫在飛行和愛情的中間。

從接到電話奔赴駐地縣城到回家坐到電腦前,我覺得,一定要寫點什麼,給他,給自己。

一回憶起賓館、會場裡那些悲痛的面孔,那股壓抑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又擠了過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見證著很多的生命軌跡,很多的愛情故事,他是我最熟悉的朋友之一,也是我最不願意見到有這樣結局的一對兒。

對我而言,他是我高中回憶的一個部分,是我大學記憶的重要部分,他是我參加的第一個同齡人的婚禮,他也成了我參加的第一個同齡人的葬禮。

哭了一次又一次,好像就是走進靈堂看到他的照片,我才深刻地意識到他真的離開了。

一個曾經在我生活中很重要的朋友離開了,那些關於軍營的記憶一下子如潮湧至,淹沒了我的淚水和周邊親人的哀號,只在淚眼婆娑中看到了他穿著軍裝的遺體——

真的沒有想到,他那愛開玩笑的個性竟然真的一語成讖:他這個“國家財產”真的殉職了!

02

02年他來到臨汾的時候,我們還是高中時嘻嘻哈哈的吉他手與聽眾的關係,04年我離開臨汾的時候,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他說看見我就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事告訴我,可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對他說,看見他、聽他講笑話我有多麼開心!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大學有很多鬱悶的事情,唯一真正讓我由衷快樂的,就是和他以及那些軍人的交往。

還能想起來冬天的末尾,帶著一幫穿軍裝的帥小夥走在校園裡多麼拉風,雖然後來再看,這幫人裝模裝樣地收穫著注目禮,估計心裡還不知道怎麼算計著搭訕個美眉;還記得那時給他們當生活採購員忙得不亦樂乎,從《體壇週報》到開心果、保暖衣各種跑腿,雖然後來收到的“感謝信”就是另一張購物清單。

今年寒假在北京的陸航學院,他們又起身感謝我的照顧,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沒有說出來,我也很感謝他們,感謝他們給我的大學生活帶來的歡樂!

機場的田野小路,沒有飛行的時候就特別安靜,靜止到幾乎讓人忘了這裡生活著一茬又一茬的年輕人。我曾在他的宿舍裡見到過一件唯一的擺設——一架飛機模型。

03

那個時候的我,是仰慕那些飛行員的吧。或者,是仰慕那些身穿軍裝的人們。“駐守命運與歲月,放飛槍支和鴿群”、“豪情一壺酒,無需在花間”,這樣的句子是我給他寫演講稿時摘抄的,我一直都留著,為我自己。

他從來不知道也永遠不會再知道,我那樣的“服務”是出於一種怎樣的情感,他從來不知道也永遠不會再知道,我的“人生願望”中並不僅僅是“戰地記者”和他的職業相關。

那些和軍營有關的日子,那些承載了青春和夢幻的日子,全部是和他交織在一起的,那飛在冉冉朝陽中的直升機,是我大學時光中最美的風景之一。

每每飛機轟鳴著飛過我們學校時,我都會抬頭看看,也許,我又可能接到他的簡訊:我看見你們樓前有人踢毽子了,然後我告訴他,我就在那些女孩裡!

那個時候我們會通很長時間的電話,嘻嘻哈哈、互相關心;那個時候我們會拉周圍的朋友互相認識,相信“筆友”的經歷會在很多人的大學記憶中留下痕跡,可惜,唯獨沒有愛情發生。

還記得走在平陽廣場上,他告訴我他和我們班的一個同學在一起了,我一下子就猜中了答案。

說實話,他們是我最為羨慕的一對,就像談戀愛時他說的,“她特別適合我”,就像今天她說的“他是我的全部世界”。

那時,她第一次來臨汾的時候,他追著車走的樣子彷彿還在眼前;今天,她清晨一睜眼就一直絮叨著他們的生活細節,一個半小時裡,我和Z一次又一次紅了眼睛。

儘管相距只有幾百米,可是他們常常只有幾小時的相聚時間。軍嫂的犧牲和寂寞只有身歷其中的人才真的知道。然而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戀家的人,這樣拋下相愛的妻子和年邁體弱的父母,他在九泉之下會有多麼的不捨!

04

兩個深愛的人陰陽相隔,白髮人送黑髮人悲痛欲絕,最擊中我心臟的場景是她的父親見到了女兒的時刻。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庭一年前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打擊,她忍著悲傷“矇騙”父親直到最後一刻,週日早晨的時候她還編瞎話說“喝了幾口粥、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我們”,下午部隊接來父親,被扶著走進房間的老人一開始幾乎說不出來話,張口的第一句是“我苦命的女兒啊”。

外人真的無法想象父親顫抖著捧住女兒的臉時該是多大的痛苦,父女倆抱頭慟哭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哀傷。

生命之脆弱不僅僅在於死者的易逝,更加是餘者面對災難的無力承受,以及那之後的無盡空白。

他的母親哭著給親友打電話的時候,不停地重複:我的兒啊,只有27歲啊。

軍裝的分量,只有那些“有經歷”的人才能明白。

在那刻骨哀傷的背後,那些還在做著同樣事情的人們仍然在“繼續著生活”。我和他的戰友通了電話,看著他朝夕相對的戰友們忙前忙後,他們在想些什麼呢?

“這種事聽得挺多,但就是沒有想到離自己這麼近。”

在靈堂,我記住了H敬軍禮的背影,也記住了那位地勤參謀嗑瓜子的聲音。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生命和他交融的人依然以某種形式延續著他的生命,會記著他的人一定會在日後不斷想起他。

他留給妻子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說了,我還得畫圖了。”

翱翔在藍天的時候,至少他曾經非常驕傲。是的,我記得他說起從天空俯視大地時,眼中燃燒著的光,也記得他說自己是國家真金白銀打造的“金貴人兒”時,溢滿臉上的得意;我記得他父母貼在家裡牆上的軍功獎狀,也記得介紹“筆友”時女孩子們雀躍的樣子。

有軍歌唱道,飛行員是守護祖國天空的人,其實,真正守望天空的,是那些站在地上、手搭涼棚眺望遠方的人們。

05

最後,放一段摘抄的“故事”吧,也是飛行員和妻子的對話:

她問:“如果有一天你要去執行一件危險的任務,這之前給你一個星期,你會做什麼?”

“帶你回家和爸媽好好聚一聚。儘儘孝心。”

“一天呢?”

“領你去玩,晚上回家親手給你做頓好吃的。”

“那十分鐘呢?”

“就給你打個電話,說我不回去了,再叮囑你睡覺關窗戶,你總是因為這個感冒。”

作者:海若  圖片源自網路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