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深處是故鄉

司德珍

新搬到的小區裡植有幾棵桂花樹，每次帶兒子去下樓散步，都會不經意間與它打個照面。春天，桃花灼灼的時候，它正睡眼朦朧，一樹青綠；夏天，薔薇熱鬧旖旎的時候，它還是頂著青綠，平平無奇。兒子常常打趣它是一棵不會開花的樹。我急急辯駁：“它怎麼會不開花呢？你愛吃的桂花糕、爺爺愛喝的桂花茶都是它們的花朵呀。”兒子撓撓頭，若有所思，答：“可我沒有見過桂花盛開的樣子呢。”語氣裡滿是遺憾。

相較於兒子，我並沒有這樣的遺憾。幼年時，父母在城市打拼，我便跟著外婆生活在山間的一個小村子裡。村子外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桂樹林，大小不等的桂花樹連成一排，將小小的村子護在胸前。那裡的桂樹有碗口粗的，也有需要我跟小夥伴合臂才能將它完全抱住的，每一個傘形的樹冠都直衝雲霄。我的童年時光，大都是在這片桂樹林裡度過的。

春天，萬物復甦，我跟小夥伴一起在桂樹林裡挖野菜，鮮嫩的薺菜，翠綠的苦菜，清醇的蒲公英，一棵接著一棵被裝進了小竹籃。累了，我們就躺在桂樹下休息，看日光雲影在枝葉間捉迷藏。

夏天，暑氣燻蒸，任是大人把手裡的芭蕉扇搖得呼呼作響，孩子們還是滿頭大汗，於是，我們就相約著去桂樹林裡乘涼。此時的桂花樹愈加枝繁葉茂，灑下一地濃蔭，我們在裡面聽蟬鳴蟲吟，看蜂飛蝶舞，很是愜意。

冬天，冰封大地，桂樹墨綠的葉片上綴滿了晶瑩的白雪，風吹過，雪花簌簌落下，桂樹林溫柔成了書本里的童話世界。我們在裡面堆雪人、打雪仗、捕鳥雀，玩得不亦樂乎。

而金秋時節的桂樹林，算得上四季裡的高光時刻。燃得沸沸揚揚的桂花，一團團，一簇簇，喜盈盈地綴滿枝葉間，像遺落在人間的星子，泛著淡淡的微光。此時，周遭的空氣里布滿了桂花的香甜氣息，如糖，如蜜，波濤洶湧著，無孔不入，人像泡在桂花蜜裡，從裡到外透著甜蜜。

孩子們在樹下做遊戲，歡聲笑語裡都洇染了花香。大人們不做遊戲，他們忙著採摘桂花，長長的竹竿在桂樹的枝葉間搖晃著，細細碎碎的桂花就落了一地。這個時候，我們也不再嬉鬧，而是仔細地撿拾地上地桂花，因為我們知道，很快就有桂花的美食吃了，桂花湯圓、桂花糕餅、桂花粥，這都是清貧日子裡最美好的嚮往。

這幾日下了幾場雨，秋天似乎一下子走到了深處。這天晚上，我跟兒子照例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緩緩前行，忽然，一股黏稠的香氣順風而來，在我們身邊纏繞不休，兒子驚呼：“好香啊！”我深呼了一口氣，再深深呼一口氣，嘴角忍不住上揚起來：“桂花開了。”兒子聽聞很是興奮，拉著我一口氣跑到桂花樹下，米粒般的花朵在月光的籠罩下愈發輕靈俊秀，香氣在夜色裡愈發清幽。我們站在樹下，各自歡喜，這一樹金黃，於兒子是乍見之歡，於我是重逢之喜。

我跟兒子講故鄉的桂樹林，兒子聽得津津有味，直央求我抽時間帶他去那邊桂樹林轉一轉，感受一下我曾經的美好時光。我笑著應允，心裡默默細數著故鄉的桂花在我夢裡盛開了幾個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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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播：劉雅冰

主持節目：

萬州交通廣播早高峰直播節目《嘀嘀叭叭上班車》和錄播節目《江城小事》

獲獎：

主創作品曾獲重慶市廣播電視優秀作品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