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9篇

賈南風有理由感到憤怒，因為她是皇后，她不允許一個外人對自己的丈夫指手畫腳，她想要自己指手畫腳。

但是，楊駿已經掌控了朝政，還有楊芷撐腰，賈南風手裡只攥著一個司馬衷是沒用的，必須尋找幫手。

賈南風首先找到的幫手是孟觀和李肇，他們是殿中中郎。殿中中郎的官位不高，作用卻很特殊，是皇帝身邊的禁軍軍官。

也許是因為官位不夠高，楊駿對他們愛理不理，這讓他們很受傷，和賈南風一拍即合。

有了禁軍軍官，接下來是宦官，賈南風拉攏了東宮宦官總管董猛，組成核心團隊，日夜謀劃如何扳倒楊駿。這時，不知是誰出了個餿主意，建議找外援，也就是請司馬氏的諸侯王入朝。

歷史總是相似的，這一幕讓我們想起了東漢末年的何進，為了對付十常侍，他將董卓請到長安，結果引狼入室。

他們想到的第一個人選是司馬亮，但司馬亮人老了，心也小了，不肯冒這個險，窩在許昌不敢出兵。

想來想去，他們又挑中了都督荊州諸軍事的楚王司馬瑋，派李肇前去動員。畢竟他是司馬炎留下的後手，專為對付權臣的。

司馬瑋時年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在使命感和權力的召喚下，他蠢蠢欲動，上表請求入朝。

楊駿一向忌憚司馬瑋的勇猛彪悍，又有拉攏之意，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態，他同意了司馬瑋的入朝請求。

永平元年（公元291年）二月二十，司馬瑋和司馬允兄弟倆聯袂抵達京師，和賈南風見面後，倒楊聯盟就此組建完畢。

三月初八，孟觀和李肇啟稟司馬衷，說楊駿準備謀反，請求廢了楊駿。形同擺設的司馬衷無有不從，稀裡糊塗的就答應了。

有了司馬衷的雞毛令箭，一切就都變得合法了，賈南風當仁不讓的接過了前敵指揮權，派散騎常侍、東安公司馬繇率領禁軍四百人討伐楊駿，司馬瑋率軍駐紮司馬門，以淮南相劉頌為三公尚書，守衛殿中。

司馬繇，司馬懿之孫，司馬伷之子，司馬炎的堂弟，輩分不低，皇室地位卻不高。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所以他乾得很賣力。

當時，楊駿住在曹爽的舊宅，位於武庫之南，聽到皇宮有變，他召集屬官商議。太傅主簿朱振建議道：“一定是那些宦官給賈皇后出的主意，要對您不利。應當焚燬雲龍門以逼之，索要起事者，然後開啟萬春門，帶領東宮以及外營禁軍護送太子進宮，迅速控制局面。”

楊駿素來怯懦，下不了決心，竟藉口道：“雲龍門是魏明帝所造，耗費巨大，為什麼要把它燒了呢？”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不久，侍中傅祗前來稟告楊駿，請他和尚書武茂進宮觀察事態發展，楊駿乖乖聽命，他的屬官卻一鬨而散。

楊駿的親信、左軍將軍劉豫領兵列陣守候在萬春門外，遇到右軍將軍裴頠（因同尾），劉豫向他詢問楊駿在哪裡，裴頠欺騙道：“我剛才在西掖門遇到楊公，他乘著白色的車子，有兩個人跟著他向西去了。”

劉豫以為楊駿被免職，又問道：“我應該去哪裡？”裴頠道：“應該去廷尉那裡。”劉豫竟把士兵託付給裴頠，乖乖的前往廷尉署待罪。屬官跑了，劉豫又拱手交出兵權，楊駿入宮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裴頠，出身河東裴氏，裴秀之子，為人有雅量而見識高遠，通古博今，從小知名於世，與賈南風是姨表親關係。

楊芷發覺了賈南風的圖謀，將信寫在絹帛上，用箭射出城外，上面寫著“救太傅者有賞”，賈南風卻利用此事宣稱太后與楊駿一起謀反。

不久，司馬繇放火焚燒楊駿的府第，弓弩手在樓閣上放箭，楊駿的衛士無法出府。自知大勢已去的楊駿逃到馬廄裡，被人當場殺死。

楊駿既死，楊黨群龍無首，瞬間崩潰，司馬繇一夜之間成為最有權勢的人。據史書記載：是夜，誅賞皆自繇出，威振內外。

隨後，孟觀等人拘捕了楊駿的弟弟楊珧、楊濟，以及黨羽張劭、李斌、段廣、劉豫、武茂等人，全部夷滅三族，被殺者數千人。

當年，文鴦背叛諸葛誕，致使諸葛誕被屠滅三族，司馬繇是諸葛誕的外孫，一直對文鴦懷恨在心。趁此機會，司馬繇誣告文鴦是楊駿的同黨，一代名將慘遭滅門之禍。

臨刑時，楊珧大呼冤枉，說是先帝同意免除他的死罪，還要張華為他作證。張華和大臣們都想救他，但在賈南風的授意下，司馬繇不予理會，和其他楊駿心腹一起被滅族。

成王敗寇，先帝的詔書算什麼？他能爬起來親自作證嗎？

楊駿既死，黨羽也被誅殺殆盡，賈南風將目標瞄準了楊芷。最終，在她的唆使和堅持下，楊芷被廢為平民。廢后不少見，廢太后可是個稀罕事兒，但賈南風還不解恨，要殺了她的母親龐氏。

龐氏臨刑之時，楊芷抱住她嚎啕大哭，割斷頭髮，以頭觸地，向賈南風求情，賈南風見都不見。

一心救母的楊芷只得上表，請求到賈南風那裡當奴僕，甘願做牛做馬挽回母親的性命，賈南風還是不予理睬。龐氏死後，楊芷的心也死了，一年後在金墉城凍餓而死。

臨死之前，楊芷一定後悔過，為什麼要做皇后？為什麼要替賈南風說好話？一門二後，結果絕了後。

楊黨既滅，司馬氏的王朝還要繼續。在群臣的商議下，司馬亮被徵召入朝，擔任太宰，和太保衛瓘一起錄尚書事，輔佐朝政。

楊駿專權時，你退避三舍，讓你討伐他，你又不敢。如今，楊駿倒臺了，你好意思出山？老臉還要嗎？

權力面前，臉當然可以不要，司馬亮堂而皇之的回到洛陽主持朝廷。不僅臉皮奇厚，為了討好眾人歡心，司馬亮還學起了楊駿的那一套，大肆封賞，以平叛有功為由，一口氣封了一千零八十一個侯。

御史中丞傅鹹看不下去了，出於好心寫信給司馬亮，勸他要公正，還說東安王司馬繇立下大功，卻只得了個尚書左僕射，很多人都不滿意，更別提司馬繇本人了，一定要引起重視。

對此，司馬亮置若罔聞，繼續任用親信。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對，不就是另一個楊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