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個b站up主被扒。
疑似賣慘騙打賞，爆上熱搜。
“虎子的後半生”（後簡稱虎子）在b站拍抗癌影片走紅。
我是肺癌晚期，父親身患糖尿病、冠心病等疾病，百病纏身；
如今母親為了秋收玉米，多賣一些錢給我住院，勞累過度導致中風，欠幾十萬外債。滅頂之災啊！老天爺都不給活路了！
很快獲得了10萬粉絲，B站象徵影響力的“銀電視”認證。
網友幫他算過一筆賬：
就其B站點選、投幣、點贊和充電人數，根據他曾在影片說的“一千播放給三塊錢，一個硬幣換五十播放，一個贊換二十播放”估算下來，單B站，他月收益是10萬元。
可是最近。
他被扒出在大眾點評，兩年打卡近500個消費場所。
什麼概念？大眾點評三亞消費排名前0。1%。
還經常出入高檔場所，住2000元一晚的酒店……
還有網友爆料，他在三亞有一套300平的房子和一輛從沒提及的寶馬——
大眾點評上有他到寶馬店保養的記錄。
他很快澄清：大眾點評消費內容為大眾點評的霸王餐活動，不用花錢。
被大眾點評官方否認：
B站向有關部門報備，並給賬號添加了“內容爭議”標識。
評論區，大家的情緒從調侃、指責、到“真粉絲希望虎子的癌症是真的”——
逐漸極端。
這種變化在彈幕上更明顯——
從原先的善意，湧出速度極快的：
嘲諷。
批判。
甚至咒罵。
從滿屏“加油”到“大騙子”影帝
再到紅字彈幕“祝你早日入土為安”
而目前，他已被山東濰坊人民醫院證實——
確實身患肺癌，正在治療中。
真的生病，那網友們的怒氣該消了吧？
沒有。
影片中帶兒子坐公交，現實中不缺私家車；
影片中家庭快崩潰，現實中是消費0。1%的頭部使用者。
大家恨他，不是生病，而是用生病詐騙。
用的字眼還是——
恨。
為什麼大家會那麼反感賣慘？
01
最直觀的，是賣慘者的功利心。
帥哥傑克·吉倫哈爾拍過的《夜行者》，就描繪過這種心態。
路易斯原本窮屌絲一枚。
一次偶然，他發現一個很掙錢的獨立攝影記者老胡。
於是路易斯也動了幹媒體的念頭。
怎麼搞？
自備工具，自採新聞，賣給電視臺。
可。
和熟門熟路的老胡相比，小白路易斯有飯吃麼？
有的。
電視臺要的標準很簡單：
慘一點，再慘一點。
所以同一起槍擊案，只因為路易斯比老胡靠得更近，捕捉到受害人血流如注的頸部特寫，廉價家庭錄影機，順利PK掉幾十斤的專業攝像機，搶下電視臺的單。
250美元，到手！
很快，他就把這當成生財之道。
一次，他看見槍擊案的房門沒鎖，就溜進去拍。
一臺佈滿彈孔的冰箱一下就觸發了路易斯的靈感：
怎麼才能更慘烈一點呢？
動動手指，他輕輕挪動了冰箱上的一家全家福到——
彈孔邊。
溫馨與暴力，一下就在畫面中撐出震撼對比。
是的，賣慘。
一開始路易斯沒騙人。
槍擊還是槍擊，事件本身沒變，只是挪用細節元素，讓它看上去更慘烈罷了。
可又被電視臺導播一頓誇讚後，他開始一發不可收。
必須拍得——
更更慘烈！
於是他買到了更加高階的警用掃描器，能比警察更快到達現場。
一宗肇事逃逸案。
受害者被撞飛。
嗯……不好拍！直接上手，拖動屍體。
看看他舉著攝像機露出的愉快、欣賞神情了嗎？他甚至，胸膛起伏，不可思議地扭扭脖子，興奮難耐。
是的，賣慘。
已經深入他的骨髓——
他犯罪了，卻還樂在其中。
但僅僅是趨利讓我們極度厭惡賣慘嗎？
02
不。
其實我們厭惡的，是賣慘這種趨利行為背後的——
情感冷漠。
為什麼是情感冷漠呢？
當他的素材不斷被採納，他也被金錢一步步餵養得——
愈發嗜血。
還記得老胡嗎？
當警用掃描器指引他來到現場， 他發現撞電線杆上稀巴爛的車，不就是老胡的嗎？
助手小黑不安得來回走動：
天啊，那可是我們的同事老胡！
而你猜路易斯怎麼迴應：準備拍攝。
血肉模糊的老胡動彈不得地被抬出來時，一望——
路易斯一臉麻木，攝像機上燈光刺眼。
他越來越大膽。
甚至在目擊一起特大入室搶劫槍殺案中的逃犯剛逃，他就迫不及待地進屋拍——
沙發上的第一個被害人。
床上的第二個被害人。
倒在血泊中的第三個被害人。
……屍體都還是熱的。
可他的手，卻穩得很。
最終，你猜這條影片賣了多少錢？
1。5億美元。
怎麼做到的？
路易斯隱瞞了重要資訊——
拍攝時，屋子裡有個人還活著！
但被他剪掉了。
因為只有所有人都死了才夠慘，越慘能掙到的錢就越多。
而更讓人細思極恐的是， 他拍到了兇手的面容。
但他密而不發，搞什麼？！
搞一通更更更慘烈的。
他帶著小助手小黑跟蹤兇手，等他們到人群密集計程車多店吃飯時——
報警。
很快，警察趕到——
“太好了”，激戰有了。
很快，有警察死了——
“太好了”，血腥有了。
他如願以償地製造了一個“超級大新聞”！
當助手崩潰大喊：
有人死了！
他只淡淡地反問：
拍到了嗎？
當兇手被撞，生死未知。
他鼓勵小助手趁機鍛鍊自己鏡頭能力。
結果……
兇手沒死，正面打死了小助手。
路易斯慢悠悠地舉起攝像機，徘徊在血泊中的小助手身邊——
穩穩的鏡頭，熟練的運鏡……
小助手奄奄一息地問出一個讓人細思極恐的問題：
你早就看見了兇手沒死對吧？
沒有回答。
路易斯早就看不見眼前的鮮血。
他只看見鏡頭後的觀眾。
這麼慘，還滿意嗎？
就像他前面做的。
他挪動的僅僅只是一張全家福，一副屍體嗎？
當然不止。
他操控的，是電視機前所有觀眾的情感。
慘烈吧……那你震驚嗎？
慘吧……那你想哭嗎？
作為一種奔著錢去的商業行為，他越冷靜，越理智，就越能精準、敏銳地捕捉到每一位觀眾的“痛點”。
他無疑是情感冷漠的，並且還將越來越冷漠。
03
從超級同情以至於自願打賞，到發現被欺騙後咒罵、痛恨……
賣慘的人用“理智冷漠”的刻意安排取悅觀眾。
卻忘了，作為陌生人，他們一開始和大眾建立起的情感聯結——
不正是和冷漠相對立的。
那一點點溫暖嗎？
一旦冰冷碰撞溫暖。
離崩裂……還遠嗎？
不說連最開始的同情心都會被立刻扯斷，甚至會被：
反噬。
今年有部高分韓劇《逆轉命運的1年》，講有一群發現自己不久後將死去的人，偶然一起回到了1年前，試圖“自救”。
其中有個叫金世林的女孩成功引起了女主申佳賢的注意。
左邊女主：申佳賢；右邊金世林
長相可愛，說話小心翼翼，眼神總是怯怯的。
她也很親近申佳賢。
總是主動喊著“姐姐姐姐”，熟悉起來之後才知道。
原來金世林並不幸福。
從小體弱多病而總是被父母嫌棄。
學習好，身體棒，人還漂亮的姐姐為了救她死了。
從此，父母甚至開始恨她：怎麼當初死的不是你？
說著，金世林哭了起來，對申佳賢說：
姐姐，你真的很像我姐姐，你能當我姐姐嗎？
一下撲進她懷裡。
金世林太可憐了。
申佳賢摸摸她後背，默認了姐姐的身份。
後來她也確實悉心看護這個妹妹。
由此，她差點被歹徒打死，是申佳賢及時趕到，救下。
看著遍體鱗傷的她，申佳賢握著她的手，心疼流淚。
直到有人可以預知他們的死亡時間，並有辦法幫助他們脫險。
但前提就是，出賣彼此。
意想不到的是，金世林第一個出賣的，就是申佳賢。
當申佳賢趕到她家裡質問的時候，發現了門口站著一個女生——
她口中已經“死去的”姐姐。
—哦，想必她這次是說我死了吧。為了讓別人覺得她可憐，她以前還說過她得了癌症，她父母雙亡……
謊言暴露。金世林徹底破罐子破摔，露出面目可憎的嘴臉：
她還是那個讓人憐憫的妹妹嗎？
申佳賢傷心之餘還笑自己傻，被同情心牽著走，被騙了那麼久。
但很快，賣慘者的反噬也來了。
還記得之前提過的，他們之所以逆轉時間，是為了拯救自己。
而金世林的死期——
到了。
她能明顯感受到有人在跟蹤她。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慌亂地打給了申佳賢。
沒接？
她留下語音，姐姐我錯了，我不應該騙你。我覺得有人在跟我，我很害怕，姐姐快來救我。
而當申佳賢看為金世林的未接來電，她猶豫著，想撥回去。
可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
她可憐的眼淚……
她求寵愛的擁抱……
她面目猙獰的叫囂！
最終放下了電話。
幾個小時後，金世林被發現在地下水道中。
兩眼翻白，死狀慘烈。
她被賣慘反噬，自救失敗。
而被賣慘的人呢。
就像申佳賢被騙後的感受：
當初有多同情， 現在就有多憤怒。
而下一次，在面對類似情況時候，就會不自覺地伸出觸角——
他，該不是騙子吧？
猶豫，遲疑，隨後轉身離去。
而這，才是賣慘者最讓人憤怒的。
他們冷漠地操作著別人原本柔軟的情感。
一戳再戳，直至戳破，揚長而去。
而原本值得被讚美的一群人，被當成傻子留在原地。
這樣的事件不斷疊加，冷漠的氛圍就會不斷擴散。
直到迷霧在善良人心裡蒙上一層保護膜——
不再輕易受到觸動，不再輕易顯露同情心，不再輕易幫助別人……
那麼，有一天。
當騙人的金世林和死狀慘烈的金世林不是同一個人時。
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又該向誰求助呢？
當人們被騙多了後。
不動情、不幫忙，反而成為一種“保險”。
到那時。
去到陌生的地方問個路會被人眼神警惕地躲開；緊急情況下想借個電話打，都沒人會聽你完整講完一句話；低血糖地鐵上暈倒了，沒人敢上前拉你一把……
你看，當信任被消耗後。真正買單的人是——
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