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

文丨方浩

100多年前，中國前首富胡雪巖說過：“當事情太順利的時候，需要更加格外小心。”

最近幾個月，拼多多創始人黃崢迎來了“高光時刻”。先是公司市值突破1000億美金，然後是黃崢超越馬雲成為中國第二富，接著就是昨天把股份分出去，富豪榜位置一下子從次席降至第五名。

這應該是中國富豪榜歷史上第一次透過主動迴避之舉而與首富保持距離。拼多多很順，但黃崢很小心。

昨天黃崢在公司內部信中宣佈了兩件事：一是卸任CEO，二是讓渡出一部分股份。CEO是名，股份是利，富豪榜是名利場。

捐完股份之後，黃崢在拼多多的持股比例由43。3%下降到29。4%，以拼多多最新市值計算，黃崢身價消失140多億美金。本來黃崢與目前中國首富馬化騰只差60多億美金，現在兩人之間幾乎差了一個丁磊的身價。

黃崢讓渡的股份分為三類：一是用於成立慈善基金，二是分給公司其他合夥人，三是把本來屬於某天使投資人的股份轉給後者。其中第三類是首次公開，此前IPO招股書中並沒有提及這部分股份的實際擁有者。

總之，現在黃崢不想當首富的心情比中國足球衝出亞洲的慾念還要急迫。他就像一個從衡水一中轉學到清華附中的小鎮學霸，為了給大城市的學霸們留點面子，期末考試最後兩道數學大題乾脆不做，讓山頭們30分。

僅僅4年多時間就進入與“二馬”比肩的首富梯隊，黃崢可以說是重新整理了中國網際網路的暴富速度。陳天橋成為中國首富用了5年時間，丁磊用了6年，李彥宏用了11年，馬雲用了15年，馬化騰用了20年。

而且拼多多的4年曆史恰逢中國網際網路競爭最激烈的時期，沒想到黃崢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這4年多如光速一般發生的故事，可能連黃崢自己都還沒來得及適應。用“一夜暴富”形容拼多多和黃崢，並不為過。

拼多多黃崢與首富黃崢，是性質截然不同的兩個title。拼多多黃崢是五環外老鄉的代言人，首富黃崢是五環外順義別墅區的代言人。當數億老鄉們每天拼來拼去拼出箇中國首富，其失望之情不亞於佃戶王富貴得知自己的初戀嫁給了地主家的兒子。這，才是黃崢最介意的情緒波段。

華爾街分析師說，對黃崢讓位CEO一事感到很意外。這說明老外還並不真正懂中國以及中國的富豪。首富在中國是個高危職業，從清朝的胡雪巖到上世紀90年代的牟其中，再到最近剛剛出獄的黃光裕，無數英雄好漢因它而起、又因它而落。

華爾街不懂黃崢，比爾·蓋茨不懂史玉柱，巴菲特不懂榮智健，貝佐斯不懂馬雲。只有特朗普懂溫州外貿加工廠。

不敢當首富，是一個不正常的社會現象。在中國，網際網路不像某些傳統行業遊走在灰色地帶，它一直被認為是一個相對純淨的創業創富之地：充分的市場競爭，完善的資本配置，是站著而不是跪著賺錢。過去20年，中國一半的首富都是誕生在網際網路，而且這個趨勢還會越來越明顯。So what？

怕的不是成為首富，而是首富帶來的無形枷鎖。你有沒有原罪？錢來得乾不乾淨？捐了多少？資本家香嗎？有罪推論是對首富們先入為主的第一觀感。

據說中國各類富豪榜透過兩類人賺錢：一類是不管花多少錢都想上榜的富豪，另一類是不管花多少錢都不想上榜的富豪。有人把富豪榜看成了名利場，也有人把富豪榜看成了火葬場。這對那些用正大光明的方式獲得巨大財富回報的人來說，是個悲哀。

黃崢這次股份減持之後，依然有近30%的持股比例，這在中國網際網路上市巨頭中，僅次於拼多多天使投資人丁磊在網易的持股比例（超過40%）。

一個問題是，如果拼多多的股價繼續保持上漲勢頭，黃崢的身價還會水漲船高，那麼，到時黃崢還會透過這種減持的方式保持與首富的距離嗎？成不了中國首富，倒很有可能成為中國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