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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氏倮:秦帝國背後的牧馬商人,位列王侯|中國古代商業史

導語:

商業一直是人類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古代也有著很多傑出的商業人物,但較少被世人瞭解。為了歸納這些源自古代先人的商業智慧,以啟示當下,『礪石商業智庫』專門策劃了《中國古代商業史之商業人物》系列,以饗讀者。本期人物是被秦始皇列為王侯的牧馬商人烏氏倮。

烏氏倮:秦帝國背後的牧馬商人,位列王侯|中國古代商業史

劉黎平 | 作者 礪石商業智庫 | 出品

秦帝國橫掃天下,一統六合的一聲聲鐵蹄,至今還回蕩在史書的描繪和人們的想象當中,史書和學者把這震古爍今的功績歸因為及時的變法,高效的組織,強大的國力,重農抑商的戰略,而詩人和藝術家亦將這萬古罕見的功業誇張為“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大地在我腳下,夷平六國是誰,哪個統一稱霸”的氣概,而公認的科學的結論則是:商鞅變法。

然而,在蕩平六國的硝煙散去兩千多年之後,在秦漢上空漂浮的顆粒逐漸沉落堆積之時,我們有沒有去冷靜思考這場一統大戰的多元素結構,去勾勒一幅全面的歷史生態圖?

例如,那蕩氣迴腸的一聲聲鐵蹄,其背後有沒有其他元素的促成?

除了征戰的智慧,廝殺的將士,還有那一匹匹嘶鳴的戰馬,到底來自於哪裡?馬背上打天下,那是何人藉此馬背,供大秦帝國馳騁?

被啟用的秦帝國庫存騎兵

鏡頭來到楚漢之爭,石矢交爭的滎陽城中,精疲力盡、滿臉憔悴的漢王劉邦將謀士們聚集在一起,苦苦地問:“在楚霸王一次次的狂虐中,我們該怎麼辦?”

看張良,張良沒有良策;看陳平,陳平一時難平。

此時的漢軍,處於被楚軍降維打擊的痛苦當中,他們所有的努力不是為了擊敗項羽,而是為了在項羽喑嗚叱吒的聲勢中逃命。

沉吟之際,兩位級別並不高的將軍站出來,說:“我們可以試一試。”

劉邦抬頭看,卻是李必和駱甲,秦朝的降將,平時在軍中沒什麼發言權。

劉邦問:你們憑什麼?

李必、駱甲答:憑我們秦騎兵的優秀精良。只是苦於我們沒有發言權。

於是,劉邦啟用了這隻處於庫存狀態的秦騎兵,為了讓漢軍沒有異議,就任命灌嬰為名義上的指揮官,而具體作戰行動由李必、駱甲指揮。

於是,在滎陽以西戰場,秦帝國的騎兵再一次證明了其優秀的品質,將項羽的騎兵打得節節敗退,實施了在西線戰場的有效阻遏,從此劉項的決戰只在東面。

是秦帝國的鐵騎,改變了劉邦被動挨打的局面。

而秦帝國的鐵騎,曾在秦朝得到了非一般的寵愛,秦二世時期,秦的精裝騎兵享受特殊待遇,這種待遇在馬匹方面就體現得淋漓盡致,當時秦庭寧肯百姓捱餓,也要保證馬飼料的充分供給。秦沒有虧待戰馬,戰馬沒有辜負漢。

漢高祖的馬背上打天下,這個馬背,有很大一部分是秦帝國的馬背。

那麼,秦帝國是如何維護馬背的呢?

被商鞅變法遮蓋的商業元素

說到馬背,先說秦的變法。

關於秦的強大和崛起,無論是民間,還是學術界,都會指向同一個人物:商鞅。

而在商鞅變法的版圖上,商業是一個受打壓的板塊。

“史記 商君列傳”記載:

“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

鼓勵秦民致力於本業,何所謂本業?即農業,即耕織。凡是種地耕織得力,能大量向朝廷輸送糧食和布匹的,就可以享受免稅待遇。

而如果從事末等行業獲利,以及懶惰而導致貧困者,都要收押起來。

所謂末業,一般指商業。

從商鞅的變法計劃裡去管窺,似乎能得出一箇中國古代重農抑商的結論。

然而,歷史的定調,往往會被一些蛛絲馬跡的細節給推翻,一些理所當然的理解,敗給了史書中某個角落的三言兩語。

例如史書上勾勒的漢文帝形象,是一個勤儉治國、連陵墓都捨不得放置金銀的摳搜君主,然而,他一轉身就將一座銅山賞賜給自己的寵愛——鄧通,可見在大輪廓和細節之間,存在一個打臉的距離。

還是回到秦帝國的馬。

在官方主導的秦,戰略物資的買賣,例如馬匹之類,是怎樣的呢?是由秦官府主導嗎?還是由民間自由買賣?

1975年,在湖北雲夢睡虎地出土的秦簡(雲夢秦簡),提供了一個應該靠譜的說法,其中有一部《金布律》,是這麼說的:

“黔首賣馬牛勿獻(讞)廷,縣官其買殹(也),與和市若室,毋敢強。”

老百姓從事牛馬牲口的商業買賣行為,如果牲口不是專門上交給官府的,官府和其交易,就要遵守市場規則,不能實行強制手段。

從這個法規可以得知,秦時的馬匹制度,分為兩類,一類是上交制度,必須作為秦國的戰略物資上交;一類是交易制度,民間可以自由買賣,官府不得干涉或者強買強賣。

可見秦法是尊重市場和民間交易的。

同時又可以得知,秦國官府的馬匹有兩個來源,除了上交,即和民間養馬人和養馬機構的貿易,存在買賣行為,在這種官府與民間的商貿行為中,民間有沒有可能存在規模相當巨大的販馬商業集團?

答案是肯定的。

這個和秦國進行馬匹交易的商人是誰?

他是烏氏倮,《史記》有記載。

秦朝的馬販子和王侯平起平坐

歷史的真相,不一定在濃墨重彩的篇章裡,有時候往往在一個冷清的角落,三五行字,一兩個事實,可以窺見一個民族的真實品質。

說秦帝國重農輕商,甚至抑制商業,然而,你翻開“史記 貨殖列傳”,卻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史記 貨殖列傳”用不過百來字的篇幅向我們呈現了秦始皇時期一幅壯美的牧馬商業圖卷。

在公元前三世紀末葉,中國西北有一個牧馬商人,名叫烏氏倮。烏氏倮飼養牛馬羊,每年出售盈利,然而,他的畜牧業版圖不只是簡單地停留在以牲口換取貨幣上,他用這些收入進行投資,投資的物件則是草原上的部落首領。

買賣牲口所得,換取漢地的絲綢,然後贈送給“戎王”,而取悅部落首領的目的就是:獲得首領們饋贈的牲口,“戎王十倍其償,與之畜”,所獲取牲口的價值是所贈送絲織品的十倍,於是,烏氏倮的產業規模急劇擴大,至於其放牧的牛羊馬,必須用山谷來作為計量單位,“畜至用谷量馬牛。”別人家的牲口是一頭一頭來計算,富裕一點的用一群一群來計算,而烏氏倮的用多少山谷在計算。

烏氏倮投資給“戎王”的絲綢,其價值其實有限,但帶給“戎王”的快樂體驗卻遠高於價值,於是,富有牲畜的他們以自己的體驗為標準,賜給烏氏倮與其快樂體驗相當的牲口,而這些牛羊在部落首領那裡,價值如同土芥。

財富規模的擴大,換來了政治地位的提升,秦始皇很重視烏氏倮,將其與朝中王侯並列,經常和文武大臣一起上朝,“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

作為一個普通的牧馬商人,“鄙人牧長”,能取得如此隆重的待遇,絕非是出於秦始皇個人的喜好,而是烏氏倮的行業為秦帝國的戰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以貿易的方式為秦一統天下提供了“馬背”。

從“金布律”關於官府和民間進項馬匹牲口交易的規定來看,烏氏倮應該是秦帝國戰馬的供應商。

從烏氏倮“禮抗萬乘,名顯天下”的遭遇來看,秦並非商業的絕緣體,儘管出於積蓄糧食以備戰爭的目的,秦執行重農抑商的國策,但這並不等於商業在秦沒有生存空間。

其實,商業也是一種國力,也是一種戰鬥力,一統天下的大計,需要商業的參與。秦的統治者雖然並不將其作為基本國策,但是在一些特定的戰略領域,他們還是會讓商業發揮作用,甚至還會讓其中的佼佼者列坐到上賓之席,以表彰其功業。

商業的力量,也是歷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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