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正文

“戰爭之禮”在春秋時並非公認,爾虞我詐屢見不鮮

在浩如煙海的歷史典籍裡,記載周人“君子之戰”的資料非常多。

《呂氏春秋·慎大覽·貴因》就記下了這麼一件事:在周武王率軍第一次東征的半路上,碰到了被商紂王派來偵查周人動向的膠鬲。

周武王讓人將膠鬲請進軍營,卻沒想膠鬲見面就問:“西伯將何之?無欺我也。”周武王也毫不掩飾,答道:“不子欺,將之殷也。”膠鬲還不甘心,繼續問:“竭至?”周武王直接回答:“將以甲子至殷郊,子以是報矣!”

可沒想到,膠鬲走了後,連續數日都大雨傾盆,東征大軍前行異常困難。可此時,周武王卻突然下令,要求軍隊加快步伐,不得停下來休息!帶兵的將領們都急壞了,聲稱大雨天行軍極為困難,要求歇息一陣等雨停了再走。周武王卻憂心忡忡地答道:“吾已令膠鬲以甲子之期報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膠鬲不信也。膠鬲不信也,其主必殺之。吾疾行,以救膠鬲之死也。”

“戰爭之禮”在春秋時並非公認,爾虞我詐屢見不鮮

周武王

按照某些現代人的觀點,周武王東征路上的這個故事,充分體現了周人有多麼講究戰爭之禮,牧野之戰就是一場“君子之戰”。可週人東征時,包含八個同盟國在內,總兵力都不超過五萬;而牧野之戰中,商人總兵力是周人數倍——周武王真這麼老實,就能確定周人的五萬人能確定戰勝商人的十多萬、甚至數十萬軍隊,敢在決戰前將自身虛實和盤托出?

事實上,即便是周武王主動告知了決戰日期,在牧野決戰時周人也並非就是完全光明正大。同樣是《呂氏春秋》,還有周人在牧野之戰前策反商人高層膠鬲與微子的記載。也就是說,膠鬲雖然被商紂王派去偵查周人動向,可其本人早就被周人收買,成為周人臥底了!牧野之戰中,商人軍隊大部倒戈,可以判斷出就是周人臥底事前策反的結果。所以,牧野之戰前即便周武王事先告知了周人的行動計劃,這場戰爭也並非純粹意義上的所謂“君子之戰”。

周人並非某些現代人所想象的那麼迂直。

至於進入春秋後,東周各諸侯國之戰往往涉及生死存亡,就更談不上所謂的“君子之戰”了。

“戰爭之禮”在春秋時並非公認,爾虞我詐屢見不鮮

周平王

周幽王十一年(前771年),西周覆滅,在“二王並立”時期的競爭過程中,周平王為獲得正統周王地位與鄭國、晉國聯合,開始了漫長的東遷準備工作。在此過程中,鄭國先後滅了鄶國、東虢國、鄢國、胡國等等諸侯國。在滅鄶國的過程中,鄭桓公就與老情人鄶國夫人裡應外合,設下了重重圈套誘使鄶國國君上當,致使他在國內瘋狂殺戮大臣,而鄭桓公趁機以清除暴君的名義吞併了鄶國,成功地奠定了鄭國東遷的基礎;鄭武公在滅胡國的過程中,先將女兒嫁給了胡國國君,為騙取胡國國君信任,還悍然殺死了建議伐湖的大夫關其思,後來卻趁胡國國君不備,滅了胡國……。

鄭國在春秋初擴張時如此不“君子”,晉國在征服汾水流域的過程中,想來也不例外。然而,正是有了鄭國和晉國在春秋初期的爾虞我詐,才奠定了東周王室成功東遷的基礎。

春秋序幕拉開之際,已出現瞭如此多的“非君子”之事,再自欺欺人地宣揚春秋時期是“君子之戰”,就是騙人了。

以《左傳》記載的歷史為例,周平王四十九年(前722年),鄭伯克段於鄢的歷史事件中,就充滿了爾虞我詐的權謀;周桓王二年(前718年)鄭、衛北制之戰,鄭人就採取了背後偷襲的不光彩戰術;周桓王六年(前714年),鄭人在對抗入侵的北戎之時,就採取了非正面對決的三面埋伏之計;周桓王十七年(前703年),楚人聯合巴人伐鄧,就採取了詐敗之計;周莊王十三年(前684年),魯、齊、宋乘丘之戰中,魯人就將馬匹套上虎皮偷襲宋軍,取得大勝;周惠王十九年(前658年),晉獻公始行假道伐虢之計,五年後先後滅了虢國和虞國……。

鄭國、魯國、楚國、晉國,先後進入了較“智”而不是較“力”的階段,足以證明春秋的戰事從來就不是所謂的“君子之戰”。哪個國君還會傻乎乎地認不清形勢,執著於所謂的“戰爭之禮”?

“戰爭之禮”在春秋時並非公認,爾虞我詐屢見不鮮

宋襄公

唯一的例外,就是宋襄公。

在周王國的體系下,宋國原本就較為特殊:宋人是殷商之後,周人以客禮待之,所以宋國是周王國“三恪”之一。宋國在周王國框架內,屬於地位最高的公爵,超然於一般諸侯國之上。不但如此,周王室還特許宋國保有天子之樂,幾乎就將宋國視為與周王室對等的一個獨立國家了。但在宋國周邊,卻分佈著一堆周人的封國:東邊是魯國、郕國、齊國;北邊是衛國、曹國;南邊是蔡國、息國、胡國等等眾多小國;西邊就是成周洛邑……。因此,宋國名義上地位極高,可實際上週人對其也戒備森嚴。

一方面,宋人超然於一般人之上;另一方面,現實中殷商後裔卻在周人嚴密看管之下,成了周王國體系下的二等公民。所以,宋人既有商王國時期藐視天下的高貴氣概,又存在不屑與周邊周人降低到同一層次使詐的心態。在歷史和現實的矛盾衝突之下,在春秋禮崩樂壞的大動盪期裡,就誕生了宋襄公這樣的奇葩。

“戰爭之禮”在春秋時並非公認,爾虞我詐屢見不鮮

在齊桓公之後,宋襄公想重振殷商雄風,卻又自視甚高,不屑學習鄭、晉、齊、魯、楚等等國家爾虞我詐的卑微伎倆,結果卻被楚成王玩弄於股掌之中:盂地會盟時被楚成王挾持為人質、去攻打宋國;泓水之戰中又因不肯半渡而擊,反倒被楚人擊敗,為天下人所笑……。

事後,宋襄公那段話成了某些人春秋“君子之戰”的依據:“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除了宋人在戰爭中經常出現這樣的“君子”外,他國士兵在戰爭中就很少出現這樣的奇葩了。

即便是宋人,對這種所謂的“戰爭禮”並不贊同。宋襄公的庶兄公子目夷就強烈地批評他:“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讚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敵也。雖及胡耇,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

可見,所謂“戰爭之禮”的說法,在春秋時根本就非公認,也就談不上所謂的“春秋時期君子之戰”了。至於說戰國無義戰,那什麼時候的戰爭又是“有義”的呢?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