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簡史》這本書讀到大概第五章最大的謊言時，我品出些不同的滋味，再往下讀每個章節都令人扼腕，只感覺到過去20幾年建構的世界觀又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重建運動。在之前的章節，它以生物學的角度給出一種人類演化的解釋，並講述一些驚人但又似乎合乎道理的猜測——經過認知革命的智人才是當時地球最可怕的生物，依靠狩獵採集為生的它們像滔天洪水般淹沒地球，將所謂洪荒猛獸變成皚皚白骨，開始地球史上最殘酷的屠殺與滅絕運動。

這一些事實已經足夠驚人，讓我不由得聯想到所謂文明和野蠻的關係。所有的種類的文明都建立在血流成河的野蠻之上，過去的我們未曾深究，甚至從未提醒自己注意或發現這個真相，可當真的瞭解後卻也無力改變，只能慶幸自己成為最終掌握文明的物種，儘管可能只是自然一次偶然和隨機的選擇。它讓我第一次對素食主義感到親近，並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罪惡，我們從出生時就註定要揹負這樣的斑斑血跡。倘若再不對自然與生命心存敬畏，實在是太過罪惡。

驚訝的是這樣的事實只是一個開胃菜，後面有關農業時代的敘述才讓我重新審視起身邊這個“由想象構建起來的社會”。第一個驚人的觀點是不是人類馴化了小麥，而是小麥馴化了人類。由於不得不全身心地去關注被馴化農作物的生長，人類放棄過去採集狩獵、雲遊四海的生活方式，被農作物栓在四畝見方的土地上，過上相對安定但絕稱不上更好的農耕社會生活，乃至智人的思考方式都發生變化。

過去一直四處奔波的雙腳被解放，過去全能的戰士開始變成各司其職的農民。他們也開始思考更遠的未來，不只思考果腹的明天，農耕文明的長線思維與遊牧民族的短線思考就此區別。更加可見的變化是農耕文明帶來的安定，造成人口爆炸式的增長，帶來了今天不知更好還是更壞的未來。

與馴化觀點相伴的，另一個令人驚醒的觀點關於選擇。在整個人類族群中，由原本更優的採集狩獵文明轉向低階農耕文明的原因在於選擇後的短視性，每次選擇對於智人而言都需要幾十乃至幾百年進行驗證與比較，可當經過這樣幾代人的傳遞後，大部分後代早就忘了過去的選擇，他們甚至已經忘記還有其他的選項。這一點對於我們眼下的選擇也是如此，當我們在某一方向試探遊走一段時間後，反而忘記當初試錯的目的，一頭扎進根本非最優的選擇陷阱當中，這樣的錯誤在歷史和生活中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第三個觀點來自於“人類用想象構建的社會”，這一點我尤其感同身受，且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社會所公認的最好的東西不過是每個人鼓吹並讓你相信的，但由於它根植太深致使你無法發現，即使發現也無法掙脫出來，到最後已經無法分辨哪些是人類的本性，哪些是可怕的想象構建。

作者以旅遊作為例子來講述令人拍案叫絕，因為本人也是受著浪漫主義和消費主義的衝擊，逐漸改變觀點，並信以為真認為自己對旅遊抱有興趣並重復著豐富體驗等陳詞濫調。實則它真正能帶給我們自身的歡快和愉悅，我已無法去辨識和衡量。這也能解釋有時當我真的實現許多旅遊的願望，並沒有像想象中獲得痛快的感受。

但這個問題的反面在於我們根本無法跳出這個用想象為我們構建起來的王國，我們也許可以從生物學上分析自己的本能和快感的來源，我們也能決定一些想象構念在生活地位中的增減。但我們已經在無形中將許多快感與想象中的社會物件緊密相連，直到我們垂垂老朽或是重回童年才可能獲得擺脫它們的機會。簡單的例子，我也許能懂得對於女性身材的評價只是來自於社會的壓力，但倘若我將來自社會和他人的影響統統趕走，那我的評價機制裡只能剩下一些不甚重要的記憶碎片，而這並不是我也所想要的。

總結

想清楚人類用想象構建社會可怕的一點，是你甘願接受你想象對你的改變，金錢、名利、地位這些純依靠想象建立的東西，卻似乎比任何真實的物件更能滿足許多人的快感，如果有人說他完全不在乎它們，一定會被認為是在說笑或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如果能理解這上面的話，便能理解此刻人類的處境，人類自以為馴化的東西實則馴化了人類，人類想象構建出來的東西實則操縱人類的幸福與快樂。在這場“權力的遊戲”當中，沒有所謂的贏家，認清事物的本質後，我們只能保持謙卑和理性，面對自然，鞠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