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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我的堂嫂

2021年9月13日晚,大哥給我打電話說堂嫂薛蕊去世了,我久久沉默了。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我就走出了家門,來到旁邊的橋頭上,讓昨夜的思緒在緩緩的河水中流向遠方,也讓我的悲傷在冷風中得到少許撫慰。

堂兄經過艱苦的讀書從山東魯西貧窮的農村考入北京,最後畢業留在北京,也就是所謂的鳳凰男。我上大學經過北京時,他們剛剛結婚,堂嫂是地道的北京人。我是第一次見到堂嫂。堂嫂高高的個子,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依偎在堂哥身邊,輕輕地跟堂哥說著這兩天對我的安排。當時的自己不知道怎麼使用噴頭洗澡,濺得她家洗澡間四處汙泥。第二天走的時候,堂哥還提醒我以後洗完澡要打掃洗澡間。現在還記得我們在餐廳吃飯時,嫂子興奮地說著她工作遇到的各種趣事,時不時給哥哥和我介紹哪兒哪兒有好吃好玩的。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了。

我母親總是叫她小蕊。每次回山東老家過春節,她總是到院裡幾家都坐坐,我家在他家對門,她來我家次數多一些。當年,城裡人到鄉下最大的問題就是衛生問題,主要的是吃飯和上廁所。這些在嫂子這兒都不是障礙,也沒見她提起過。她經常提的問題就是冷。農村沒有暖氣,經常見她披個羽絨服,搬個小凳子,坐在火爐邊上。手裡拿個水杯,既可以捂手,也可以喝水。看我進來,她用手指指她旁邊:“二龍,趕緊搬凳子,坐這兒,暖和!”我們村子雖然沒有出過大人物,但是距離曲阜不遠,非常注重禮儀,當然也殘存對女性不公的封建餘毒,如不上家譜,不能上飯桌,不能分地等。當地人可能沒有太大感覺,但是對城市女性的認知絕對是很大的挑戰。嫂子從來沒有發表過意見,不知道她是入鄉隨俗,還是假裝不知道,她就是跟在我嬸子身邊,幫忙打打下手。常常和堂哥到我家昏暗的屋裡,跟我父親和母親嘮嘮家常,絲毫不在意頂棚常常落下的灰塵。在她看來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後來,由於我在外地工作和生活,我們見面的次數就很少了,偶爾在我出差路過北京或者回老家時能夠見著面,但是絲毫不會有陌生的感覺。一次,我去她家裡,堂兄還沒有下班,她正在清理大魚缸。沒想到,她居然穿著大雨靴,一隻腳站在桌子上,另一隻腳踏在魚缸裡,擦洗缸壁。和她平時文文靜靜的形象形成很大的反差,她看到我也笑了:“你是不是也以為我在家不幹活啊?”我也笑了。那時我已經知道她身體不好,還是我母親告訴我的。

堂兄兩口子一直沒有孩子,嫂子一直在吃藥調理。後來,堂兄家幾個兄弟之間出現一些隔閡。嫂子不會做飯,也很少做家務,但是卻一直精心維護婆媳之間,兄弟之間,妯娌之間的關係。有幾年,把我叔叔和嬸子接到北京去住。每次見到她,她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詢問著我的近況,談談她和堂兄遇到的趣事,從來不曾提起她的疾病,也沒有任何抱怨。

去年,我和堂兄一起到內蒙一個親戚家去,堂嫂沒有去。我估計她病情可能嚴重了,諮詢堂兄,堂兄只是說和以前一樣。晚上,她打來電話詢問我們吃飯睡覺的情況,我和她通了話。她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輕輕柔柔的,囑咐我們在外面少喝酒,早點回家。聽不出任何異樣,卻不知這次通話卻是我們最後一次通話了!

浮現在腦海中的還有一個場景。侄女結婚,堂兄和堂嫂也從北京趕回老家。婚禮結束的時候,我還在考慮怎麼趕回單位去。遠遠地就聽見堂嫂在喊我:“二龍,上車,我們走了!”她惦記著我,知道我需要趕回單位,好像送我是她的責任一樣。這聲音現在還縈繞在我耳邊。

嫂子和我同齡,也是我們這一輩中最先去世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人的心真的很特別,不會為了萬千無關人的生死泛起漣漪,卻會為了自己親人的離開而波濤難平。

河面上泛起了層層薄霧,一隻白鷺經過眼前,沒有停留,漸漸飛遠,慢慢消失。應該是薄霧掩蓋了她的身影,而不是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吧。安息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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