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膽子是嚇大的，可是，我和秀秀談戀愛被嚇了好幾次，就是感覺不到自己的膽子變大了，反而變小了。晚上，我還會做噩夢，夢見我們之間的事情被人發現了，村裡人都知道了，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秀秀已經滿了十八歲，我也滿了十八歲，我們是正正當當地談戀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怕別人知道。我在心裡反思，我和秀秀談戀愛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是真心的，即使被人發現了也無所謂，索性公開來談。我之所以會提心吊膽，大概是因為目前根本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一旦公開了我們的戀情，會涉及到很多煩惱的事情，好比，我父母肯定要來一趟，結婚在哪裡結，戶口問題，等等。一想到這些我就頭疼，覺得適可而止是最好的選擇。
假如秀秀不再約我，我也不再約她，我們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和她好了那麼長時間又算怎麼一回事呢？是逢場作戲嗎？我又不願承認這一點，始終覺得對她的愛是發自內心的，並非僅僅是為了消解些心中的寂寞。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良心和責任感的人，不能讓秀秀把我看扁了。
要不要和秀秀把愛情進行下去，我理不出頭緒來，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村裡出了一件大事。
村裡出了什麼大事呢？其實，也算不上大事，就是馬大嬸的女兒巧雲懷孕了。姑娘家到了結婚的年齡懷孩子也不足為奇，關鍵是她還沒有結婚。沒結婚哪來的孩子呢，這裡面肯定大有文章。
未出嫁的閨女懷了孩子，是件極其丟人的事情。巧雲的事情本來沒人知道，露出端倪來的原因是她不僅腰變粗了，而且出現了妊娠反應：嘔吐。村裡那些婦女別看目不識丁，但在判斷一個姑娘正不正常，有沒有懷孕頗有研究，巧雲懷孕了想隱瞞，而根本逃不過她們的法眼。見大家竊笑、小聲議論，馬大嬸才覺得女兒不對勁。她質問巧雲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巧雲不肯說，再逼問她就要去尋短見。
巧雲個頭不高，面板比較黑，比起秀秀的相貌來差遠了。村裡哪個小夥子會看上她呢？大家懷疑是王矮子乾的好事，因為有人看見他幫巧雲挑過尿桶。王矮子覺得很委屈，對著天發誓沒碰過巧雲。他都發了誓，始作俑者應該不是他。
雖然巧雲守口如瓶，寧死也不肯把孩子的父親說出來，但是，閱歷豐富的人會幫她把人找出來。大家估計百分之九十九是她姐夫傷害了她，理由還很充分，一是，巧雲不敢說出來，是怕她姐姐不會放過她；二是，一旦說出來，全家人都沒有面子。本地還有一個說法，小姨子是姐夫的搭菜，好像姐夫不和小姨子好就不是姐夫了。到底是不是她姐夫吃了碗裡看著碗裡，並沒有充分的證據，只能是猜測而已。有人便說：“姐夫和小姨子之間，本來就說不清，道不明，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呢？怪只怪巧雲自己，應該早點找個物件，這下好了，一家人的臉全被她丟光了。”大家聽了呵呵一笑。
誰也沒料到的事情又發生了，巧雲的姐夫聽說大家懷疑到他頭上了，特意跑到王家村來討說法。他討說法的方法還與眾不同，站在村頭的制高點，先是發誓沒做那種事，然後亂罵一通，罵那些懷疑他的人，說他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做姐夫的有這個膽量來丈母孃家發飆，底氣還那麼足，可能事情真不是他做的。
這樣一鬧騰，對我有好處，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巧雲的身上，再沒人懷疑我和秀秀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當然，我也很想知道巧雲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遲早會真相大白，現在只能拭目以待。在佩服巧云為了心上人寧可受委屈的同時，我很恨那個不負責任的人，如果他有一點點擔當，就不應該讓巧雲一個人來扛這份恥辱，要勇敢地站出來承擔該承擔的責任。我在心裡嘀咕：“我還以為我的思想夠先鋒的了，想不到還有比我厲害的，把人家姑娘的肚子都弄大了，看來，平靜的山村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也是暗流湧動，藏龍臥虎啊。”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有惻隱之心，我擔心巧雲受不了打擊，真的會走上不歸路。我不方便出面，對秀秀說：“秀秀，我怕巧雲想不開，有時間你去開導一下她，勸她千萬不要做傻事。”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向溫柔的她竟然發起了火，兇我：“勸什麼勸？要勸你去勸！”
熱面捱了冷麵，我心裡橫豎想不通，不知道秀秀為什麼那麼大火氣，難道她是懷疑巧雲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嗎？難道在她看來，我就是一個不能安分守己的人嗎？這也太小瞧我了。這種事情不能和她理論，她要發火就發吧，以後不跟她說話就是了。
沒過多久，巧雲的事情終於水落石出了。原來，巧雲和她姐夫的弟弟好上了，但兩家大人都不同意，覺得親上加親矛盾多，沒想到他們來了個先斬後奏，把生米煮成熟飯了。兩姐妹嫁兩兄弟，有的人說好，有的人說不好，反正再也沒人嘲笑巧雲未婚先孕了，這件讓村裡人沸騰了好幾天的大件算是落下了帷幕。
男女之間的事情在農村特別敏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秀秀既然對我有火氣，不管她是覺得我沒擔當，還是覺得我佔了她的便宜，不願和我好下去就拉倒。巧雲的事件告訴我，底線真的要守住，不然真的很難收場。
白天，我經過那片桐樹林，再也不覺得那是個溫馨浪漫的地方，好像我和秀秀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開工的時候，我有意避開秀秀，不和她說一句話，不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農村的姑娘惹不起，我和她劃清界線，各過各的日子，真的最好不過了。
“今晚出來一下。”這天收工回村的路上，秀秀追上了我，小聲地對我說了一句就走了。
從她說話的語氣來看，好像找我不是什麼好事，我懷疑她想和我秋後算賬，難道親了她幾口還要賠錢給她？可是，並不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是她自己不願意和我好，還兇我，這怪得了誰呢？
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晚上我來到了桐樹林，看見她早就在那裡等候。
“秀秀，有什麼事？”其實，我真不該這樣問，而又迫切地想讓懸著的心落地。
她沒有馬上回答，為了表示歉意，我和以前一樣想伸手摟住她，被她把我的手甩開了。
“你生什麼氣呢？我又沒有惹你。”我撓著頭說。
“我懷孕了！”她嘴裡冒出了這一句。
瞬間，我就蒙圈了，覺得這不太可能。雖然我不知道姑娘怎麼才會懷孕，但是，我知道，親一下嘴，摸一下屁股絕對不會懷孕。她也承認這一點，但又說我和她不是那麼簡單，那晚她在我懷裡睡著了，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知道，反正只和我接觸過。
“你是不想承擔責任了嗎？你說我現在怎麼辦？”她咄咄逼人。
有沒有做過那種事情，我自己還不知道嗎？我是清白的，要我怎麼來承擔起責任來。我的腦細胞在飛快地旋轉，好像悟出了點什麼。
巧雲長得那麼難看，她姐夫不動心有情可原，但是，秀秀長得這麼漂亮，她姐夫不動心才怪。現在，可能是秀秀的姐夫讓她懷孕了，我正和她談戀愛，就想把髒栽到我頭上來，可是，這個黑鍋我背得起嗎？——這是我突然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想到的，但嘴裡沒有說出來。
“我沒有做過分的事，真的沒有！”我蹲在地上，抱著頭，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栽到她手裡了，悔之晚矣。”
見我非常難過，她又笑了，對我說：“假如我真的懷孕了，你打算怎麼辦？”
原來她是騙我的，我的心如釋重負，站起身說：“想不到這種玩笑你也開得出來，服了。”
她用雙手摟住了我的脖子，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像巧雲一樣，先懷了孩子再說。我想懷你的孩子，你敢麼？”
剛剛被她嚇得魂不附體，此時她又這樣為愛情奮不顧身，恕我心臟太小，無法承受如此大的起落。我覺得她不單純了，不可愛了，下定決心要和她斷了一切。今晚就是最後一次和她單獨在一起，說到做到！
“小錢，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也許，你從來就沒有真心愛過我，但我並不後悔和你好過，即使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恨你……”見我沒有作聲，她自個兒在我耳邊喃喃自語，最後抽泣起來。
我呆若木雞，痛苦中糾結，糾結中痛苦，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戀情會演變成如此令人傷感的境地。
（未完，待續。）
20220503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