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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找到了《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的影片文案,因為發現它不特別適合“看”,所以進行了簡單“翻譯”,“翻譯”完後,我確信文字版也可以治癒很多人。遂將“翻譯”後的具體貼出:

標題:《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

【我的二舅曾是個天才少年,他上小學時成績全校第一,到初中時依舊全校第一。全市通考,從農村一共收上去三份試卷,其中一份就是二舅的。

就在所有人覺得二舅會一路光明,甚至吃上“國家糧”時,意外發生了——

有一天,二舅突發高燒請假回家,隔壁村的醫生一天在他屁股上打了四針,之後,二舅就成了殘疾。那一年,二舅只有十幾歲。

花樣的年華,突然殘疾了,擱誰都受不了,二舅終日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回到學校。

老師們三次登門相勸,二舅卻閉著眼橫躺床上,一言不發。他當時的樣子,一定活像斷了腿的臥龍先生。

殘疾後整整一年,二舅拒絕下床,他不知從哪裡找了一本赤腳醫生手冊,瘋狂地看了一年。沒錯,二舅不想殘疾,他想自醫、自救。可二舅的腿不是傷了,是廢了,所以久病並不能成醫。

大概是認清了事實罷,二舅在第二年扔掉了手冊,從床上爬了下來,呆坐在天井裡望天,他的樣子,活像一隻大號的青蛙。

殘疾後的第三年,大舅不看天了,看家裡來的一個木匠幹活。木匠幹了三天走了,二舅跟姥爺說他“看會”了,求姥爺去鐵匠鋪給自己打做木工的工具。

二舅就這樣第一次走出了院門,他拄著柺杖,走路一瘸一拐,但很穩。

二舅開始在生產隊給人做板凳,他的速度驚人,一天能做兩個,一個一毛錢:他可以養活自己了。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年輕時做木工的二舅

轉眼幾年過去,有一天,二舅照常拄著拐來到生產隊,隊長告訴二舅:“以後不用來了,生產隊沒了。”二舅問:“為什麼?”隊長說:“改革開放了”。

到這裡,二舅人生第一個上班地:人間蒸發了。用今天的話說:“他失業了”。

二舅沒有琢磨啥是“改革開放”,他一心想著的是如何“再度上崗”,他開始遊走在鎮上的各個村子給人做木工。

有一天,二舅在路上遇到了當年的那個醫生,他跟二舅說:“要是在今天我早被告倒了,得承包你一輩子。”二舅笑著罵他一句,一瘸一拐地,又給人幹活去了。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二舅的殘疾證怎麼也辦不下來,他很失望。失望了怎麼辦?接受事實嗎?不,二舅並沒有,他拄著柺杖輾轉去了北京。他想去天安門廣場的紀念堂,說要去看看。看完後,他就說“改革開放很好,他也好。”

為什麼呢?二舅說:“它公平。”

二舅的北漂生活開始沒多久,他兜裡就沒剩幾個錢了。在這種情況下,二舅是不是應該回鄉里?不,他並沒有如此,他想再掙扎一下。

打聽到他的一個堂弟在北京當兵後,二舅作為軍人家屬住進了部隊,沒想到居然混得風生水起。

至於他為什麼能混得風生水起,還得從他的木匠手藝說起。二舅少年迷上木匠活兒以後,一直琢磨這事,日久後,他的手藝越來越好,以至於整個村子,甚至整個鎮上,都沒人能與他比肩。

二舅不愛搭訕,只愛幹活,住進部隊後,閒不住的他不知從哪借到了木工工具。在那個部隊條件還很艱苦的年代,給士兵們默默地做了很多的櫃子和桌子。

哪個士兵不喜歡這樣的homie(親切夥伴)呢?

二舅的風生水起,一度讓他的堂弟震驚到。

一天,二舅的堂弟去澡堂,看見一個老頭和二舅正坐在一塊泡澡,二舅的堂弟只看了一眼,就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那個老頭是他只見過幾次的一位首長,此刻他正蹲在池子裡給二舅搓背。

北漂結束後回到村裡,大家都問北京怎麼樣?二舅說北京人搓背搓得很好。

轉眼到了二舅兩個妹妹出嫁的年紀,二舅心裡很不捨。二舅有自己的表達,大姨和我媽結婚時的所有家居,每一張圖紙、每一塊木板、每一塊玻璃、每一根裝飾條、每一個螺絲,都是二舅一個人完成的。

你能想象在 80 年代在一個山村的女孩子結婚的時候,能擁有這樣的一套傢俱,是多麼夢幻的事情嗎?

姥姥家這麼窮,妹妹出嫁有這麼一套傢俱,婆家也會高看一眼,也許就會更好地對待自己的妹妹。

二舅做傢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做完傢俱後,他還會給傢俱貼上牌子。天津牌、北京牌、上海牌、超豪華牌,只要你能想到的,他都能給你貼上。沒錯,二舅總是有辦法。

妹妹們相繼成家後,年輕的二舅領養了剛出生的寧寧。有了孩子,就是有了家了,二舅幹活的勁頭比任何時候都大。他拼命地在周邊做工賺錢,大部分時間都把寧寧寄養在了大姨家裡,很少陪伴他。寧寧小時候經常被人在背後議論,不懂禮貌。

可一個被拋棄了兩次的小孩,對這個世界還能有什麼禮貌呢?

二舅和寧寧,兩個可憐人,兩個可憐人加在一起,卻“負負得正”了,是啊,世事就是這麼不可思議。他們的小家不富有,卻很溫馨。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和寧寧

十年前,寧寧和男朋友結婚了。沒房,怎麼辦?20萬出頭的縣城房子,二舅愣生生掏出來十幾萬。寧寧和我們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他是怎麼攢下來的。

這些錢,是二舅半輩子的積蓄,就這麼一下子掏出來,還是給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養女,值得嗎?這個問題,二舅壓根兒就沒想過。

給寧寧買了房子,二舅開心得要死!這就是中國式的家長,中國式的可敬又可憐的家長卑微地偉大著。

二舅在 30 歲出頭的時候迎來了說媒的高峰期。但二舅跟我說,他一直覺得他這輩子只能顧得住自己,顧不住別人了,所以從來沒有動過這方面的心思。

我的二舅說謊了,根據我的瞭解,二舅是動過心思的。

很久很久以前,二舅和隔壁村一個有老公,有兩個孩子的女人,突然變得非常熟絡。之後,他們的關係由“熟絡”變成了“熱絡”。

那時候,女人經常去二舅家串門,二舅也經常去找她。哪怕她老公在的時候,他也會去找她,她的兩個孩子很喜歡二舅。

再後來,女人成了二舅家的正式一員,並出席家族的一切紅白喜事。女人對二舅體貼入微,他亂糟糟的小屋收拾得井井有條。二舅做工回來能吃上一碗熱飯,順手把今天結的錢遞給他。就這樣好多年過去了,她卻並沒有離婚。

女人不離婚,兩人的關係就只能算“露水情緣”。二舅的四個兄妹從一開始的全力支援,變成了集體反對,他們都懷疑這個女人只是圖二舅的那一點錢。

已上小學的寧寧開始喊那個女人“老狐狸”,二舅的兄妹們也給她白眼。老實的二舅進退維谷,不知所措。

關鍵時刻,老天爺給二舅做了了斷了:那個女人和她的丈夫死在了外地的一個工棚,煤氣中毒。

此後,二舅也終生未婚。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家的房子

二舅的這段感情我理解不了,大姨也記不清了,二舅自己也不願意講。所以,這段感情究竟算怎麼一回事,誰也說不清。

人都說:愛情,說不清道不明才叫愛情。二舅和那個女人,既不是今日實行的仙人跳,也不是那個年月的拉幫套。卻也應該被叫做愛情吧,愛情來過沒有呢?

幾十年過去了,故人故事無疾而終,到現在什麼也沒剩下,只剩了一筆爛賬,爛在了二舅一個人的心裡:流了血,又長了痂,不能撕,一撕就會帶下皮肉。

自女人過後,二舅的世界裡再也沒有香豔的事了。他的人生重歸了平淡,轉眼三十年過去,二舅的人生平淡如流水,乏善可陳。

是的,普通人的生活就是這樣,普通到不快進 1 萬倍都沒法看。

在大勢面前,絕大多數人都只是一粒沙。隨著時代的向前,農村的人工成本越來越高,我二舅這粒沙,突然變得值錢起來了。

眼見掙錢的好時候到了,想為自己掙點養老錢的二舅開始拼命接活了,二舅不想拖累寧寧。

可二舅有個老孃,他“好掙錢”的時候,他的老孃,也就是我的姥姥已經88歲了,且生活已經不能自理。這可怎麼辦?

姥姥和二舅一樣,一輩子最怕給人添麻煩。生活不能自理後,姥姥也不是很想活了,有一次甚至已經把繩子掛到了門框上。

中國人老說“生老病死”,生死之間何苦還要再隔上個“老病”呢?其實,這可不是上天的不仁,而是憐憫。不然我們每個人都在七八十歲卻還康健力壯之年去世,對這個世界該有多麼地留戀呢?那不是更加的痛苦嗎?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老病”是生死之間的必要演習。

想掙錢的二舅總有辦法,他從幾年前開始,就帶著姥姥上班了:他把姥姥放在車上,去別人家做木工活的時候,就把姥姥放到身邊的小板凳上。

有人一邊上班一邊看娃,我二舅一邊上班一邊看娘。

66歲老漢隨身攜帶 88 歲老母,這個 “6688 組合”簡直是“酷得要死”。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和姥姥

錢掙得差不多了以後,二舅也不做木工活了,老實說,二舅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二舅開始全職照顧姥姥:早上給姥姥洗臉,晚上給姥姥洗腳,下午給姥姥鍛鍊。

他們鍛鍊時的“走位配合”,默契到讓我震驚:姥姥每走二十步就是坐下歇 10 秒,二舅每走 20 步就會落後姥姥 3 米,趕上這 3 米正好需要 10 秒……

這麼默契的走位配合,我上一次見到還是在喬丹和皮蓬身上。喬丹喜歡給皮蓬送“超跑”,二舅喜歡給姥姥蒸麵條,再澆上點西紅柿炒雞蛋。嗯,好吃的!

二舅畢竟沒讀太多書,他從小對寧寧也沒有什麼教育可言。可今天的寧寧,卻成為了村裡最孝順的孩子。

寧寧的孝順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讓小孩將來孝順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默默地孝順自己的父母,小孩是小,不是瞎。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與姥姥

其實,我們很難把二舅定義為一個木匠。

我在家這三天的時間裡,他給村裡人修好了一個插線板、一個燃氣灶、一盞床頭燈、一輛玩具車、一個掘頭、一個洗衣機、一個水龍頭。回來的路上,他被另一個嬸子攔住,修好了他家的門鎖。還沒進家門,他又被另一個老頭叫到家裡,說電磁爐壞了,二舅到他家發現是他插線板的電源忘了開啟。可憐的老頭。

回到家,他又修好了一個買來的老人機和收音機。

二舅的這些技能,都是他不斷想辦法積攢下來的。

姥姥有胃病,總有辦法的二舅就學著給姥姥針灸。有人嫌自家門樓上光禿禿的,木頭不好看。二舅自己設計好了給人畫上去,嗯,好看的。

二舅設計的“好看的”到處都是,山頂修了座廟,所有的“好看的龍”都是二舅雕的。

村裡沒有神婆,總有辦法的二舅就成了算命師。當然了,籤子是自己做的,竹筒是自己做的,本子是自己做的,卦是自己抄來的。

他甚至有一天突發奇想,想要一把二胡。於是,總有辦法的二舅,用木頭做弧身,電話線銅芯做弦,竹子做弓杆、釣魚線做了弓卯。

一切準備就緒後,二舅發現還缺一張琴皮。我們這兒沒有蟒蛇,他就上山抓了幾條雙斑錦拼成一張琴皮。

你看,二舅總有辦法。二舅的辦法,永遠都比困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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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

很想給你們看看那把有模有樣的二胡。可惜十幾年前,姥姥讓我的傻子弟弟拿二胡當玩具,給玩壞了。

二舅絕對不僅僅是個木匠,他還是個修理匠。我們這個村子裡的一切農具、傢俱、電器、車輛等等,二舅不會修的,只有三樣:智慧手機、汽車和電腦。

二舅為什麼不會修這三樣?因為:這些東西二舅也沒有。不過現在,智慧手機他有了:寧寧買的!我尋思著:等他拆上幾次,也就會修了。

夜深了,二舅家的燈還亮著,他又給誰家修東西呢?我們村子裡,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有鑼鼓聲和鞭炮聲響起,這不是村裡有人結婚,而是年輕人都走了之後,野豬回來了。他們用這些聲音,嚇唬野豬呢。

二舅的村子,年輕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幾百個老頭老太太了。他們若有什麼東西壞了,送維修店去修,先別說得花錢。光說這距離,就足夠讓人抓狂:村裡到鎮上是三十里山路!關鍵,老人們即便坐客車去縣城,下了車,他們也會“找不到北”。

如此一來,二舅的作用就大了。

二舅就總說他能顧得住自己就不錯了,他其實顧住了整個村子。村裡人開玩笑叫他“歪子”。但我們每個人都很清楚:我們愛這個歪子,我們離不開這個歪子。

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的時候,二舅正是十八九歲。如果不是當年發燒後被扎的那 4 針,二舅可能已經考上了大學,成為了一名工程師。然後,住在單位分的房子裡,領著國家發的退休金:悠遊自適,頤養天年。

隔壁村一個老頭就是如此,當年,他的學習還沒二舅好呢!

如果這個“如果”能夠成真,該有多好。那樣,二舅一定會成為汪曾祺筆下的父親汪居生那般,充滿閒情野趣的老頑童!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做木工

眼前的二舅,總讓我想起電影《棋王》裡的臺詞:

“他這種奇才啊只不過是生不逢時,他應該受國家的栽培,名揚天下才對,不應該弄得這麼落魄。”

二舅的一生,太遺憾了,真的太遺憾了。我問二舅有沒有覺得人生有遺憾?他的答案是:從來沒有!

二舅的好心態,讓二舅成為了村裡第二快樂的人。第一快樂的人是鋼鋼,我們村的“樹先生”。

所以你看,這個世界上第一快樂的人是不需要對別人負責的人,第二快樂的人就是從不回頭看的人。

遺憾誰沒有呢?可人也往往都是快死的時候才發現:“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一直在遺憾過去的遺憾”。

遺憾在電影裡是主角崛起的前戲,在生活裡,卻是讓人沉淪的毒藥。

我北漂九年,也曾有幸相識過幾位人中龍鳳,反倒是從二舅的故事裡,讓我看到了我們這個民族身上所有的平凡美好與強悍。

都說: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胡一把好牌,而是打好一把爛牌。二舅這把爛牌,打的是真好。他在掙扎與困頓中,表現出來的莊敬自強,令我心生敬意。

我四肢健全,上過大學,又生在一個充滿機遇的時代,我理應度過一個比二舅更為飽滿的人生。今天,二舅還在走在自己的人生路,這條長長的路最終會通往何處呢?

二舅的床下有一個幾十年前的筆記本,筆記本的第一頁是他摘抄的一句話: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是的,這條人生路最後通向的一定是勝利。】

《二舅》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4000字的文稿,還原真實的二舅

二舅

“翻譯”完後,我整理了二舅能打動我們普通人的幾個原因:

“一, 二舅太像人了,太像普通人,他的一生細細碎碎,平凡卻偉大。二, 二舅夠倒黴,倒黴到從不敢回頭看,痛苦容易引發共鳴,他的痛苦引發了大家的共鳴。三, 二舅從不抱怨,而把所有力量用在解決困難上(想辦法),這種精神是當下最需要的。四,二舅用行動告訴我們,只要有一線希望,並堅持奮鬥,就一定會看見光。五,二舅在孝道上做得極好。”

二舅的經濟並不富足,但他的內心卻一定是富有的,正如作者衣戈猜想說的那樣:“二舅這輩子,不僅管好了自己,還管好了整個村子。”

就在我發文的這會,二舅的殘疾證被辦下來了。二舅總說“辦法總比困難多”,他真的沒有騙人!

謹以此“翻譯”,致敬全天下和二舅一樣的“平凡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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