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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

的文章《最憶是舒師》。

原題：最憶是舒師

作者：許鵬程

我是安徽省舒城師範學校1988屆畢業生。雖然離開母校已經34年了，但是畢業照、畢業紀念冊都儲存得很好。畢業時學校發的畢業紀念品白色搪瓷臉盆、茶杯都還在用。還有幾本教材也保留著。這些都是心頭的念想兒。

舒城師範學校三年學習生活是我人生中最值得記憶的時光。

（一）

我們這一屆在舒城師範辦學歷史上有點特殊，是唯一單獨提前招生的一屆。1985年5月底，我們通過了預選考試，獲得了參加中專考試資格。6月底，舒城縣為舒城師範招生單獨組織了一次考試。這次招考，把全縣小鎮做題家中的多數頂尖高手都網了進去。我糊里糊塗地也被錄取了。7月中旬全省中專招生考試，我們就不能參加了。

那一屆我們普師有三個班，一共130名同學，只有二班陳靜同學是桐城人，其餘都是舒城籍。130人中大約只有30名女生。我們三個班班主任分別是彭聲來先生、宮必信先生、史恆業先生。那一屆學校還招了民師班和進修班，我的好幾位小學、初中老師也成了我的同學。

我們在學校讀書時候，享受生活補助。普一普二時候，每月36元，普三時候增加到45元。比較節約的同學，基本可以維持在學校的一日三餐。

我們這一屆畢業後，絕大多數都分配到農村小學任教。大家在山野鄉村辛勤耕耘，默默奉獻，不少同學取得了驕人成績。陳愛鵬同學很早就評上了正高階教師，張暱、李甲鳳等同學成為六安市高階職稱評審委員會成員。還有楊芳、喻林、章平則等幾位同學透過不斷進修，進了大學當教授。

（二）

在龍津啤酒廠斜對面，從舒三路上跨過幾米寬的水泥板橋，就進入校園。

一條主幹道將校園分成東西兩部分。

校園東邊是操場。有兩副籃球架，還有幾付單雙槓，一個沙池。球場東邊和南邊有一些草地。操場東圍牆旁邊是臨時宿舍。操場北面是一幢三層的辦公樓。辦公樓北邊和東邊是幾排平房。北邊一排是女生宿舍，東邊幾排是教工宿舍。校園最北面，是一幢三層的教學樓，是當年學校裡最氣派的建築。

校園西邊，是一口勺子形狀的池塘，勺頭朝南，離南邊地界很近；勺柄朝東北，伸到學生宿舍樓旁邊。池塘東邊是個半島，有個小村莊，住著幾戶人家，還生長著幾棵柳樹。有一棵柳樹粗大的幹臥在清澈的水面上，很上鏡。我們喜歡在那裡洗衣服。池塘北邊，是三層的學生宿舍樓。宿舍樓西邊，有兩小棟平房，那是師生食堂，終年飄著飯菜香氣。飯廳東邊，有個鍋爐房，常年響著鼓風機的聲音，煙囪裡冒著或濃或淡的煤煙。鍋爐房東邊是一口井，井口很大，直徑大約有兩米。學校的自來水就是從井裡泵上來的。

入校後，我們住在操場東邊的臨時宿舍裡。宿舍是石棉瓦頂，毛竹槓樑柱，紅磚開鬥牆。潮溼的泥土地鋪上紅磚算是地坪。夏天，石棉瓦曬熱了，屋子裡就像火爐一樣。三九寒冬，屋子四面透風，半夜常常被凍醒。下雨的時候，棚子裡會積水，踩在磚塊上，往往會濺一身泥水。下暴雨時候，門口的道路就淹了。我們班33名男生住在一起。夜裡磨牙聲、打鼾聲、開關門聲音、上下床聲音、踢到了臉盆的聲音、踢爆了水瓶的聲音此起彼伏。混雜著鞋襪臭味的渾濁空氣裡，有時還飄散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囈語。

有一天半夜，有個同學突然冒了一句：“我要是有一萬塊錢就好了。”寢室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那時候學校還沒有封閉管理，經常有小偷光顧。晾在寢室外的衣服鞋子，晚上要是不收回來，第二天早上就沒有了。我的一件嶄新的玻璃絲褂子和剛穿不久的喇叭褲就這樣丟失了，心痛了好久。

為了對付這些不速之客，有些同學夜裡會起來看看。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果然發現一個身影在寢室外轉悠。四個身強力壯的同學悄悄出門抓住了他，一看，是個半大的男孩子，也沒有為難他。把他送到辦公室，四個同學看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看他可憐相，買了早餐給他，將他 “禮”送出校。

我們在這個簡易宿舍裡住了一年。第二年秋學期，搬進了宿舍樓，條件好多了。

（三）

雖然居住條件很簡陋，但是我們學習生活一直很充實很快樂。

學習文化課、專業理論課雖然不是難事，但是大家依然很努力。晚自習熄燈後，校園的路燈下常常看到拿著課本讀書的人。雖然學校不開英語課，好多同學還在自學英語。普三的時候，好多同學報名參加了大專學歷自學考試。那時候幾乎每個同學都訂閱了課外讀物。如《遼寧青年》《校園歌曲》《故事會》《語文報》等。大家交換著看。這些報紙雜誌，為我們打開了看社會看生活的視窗。

我們投入了很多精力苦練教學基本技能。三字一話、視唱練耳、體能訓練、樂器演奏都要過關。早晨是沒有睡懶覺的，都會起床做操跑步。下午放學後那段時間，校園裡面最熱鬧。教室裡，忙著畫畫、演奏樂器、寫粉筆字、臨帖寫毛筆字；操場上，打籃球排球乒乓球、吊單槓練引體向上；宿舍裡，對著鏡子唱著咪咦咦啊啊啊。晚自習開始，有十分鐘演講活動，每晚安排四個同學演講。有時候還安排教唱歌活動，班級裡能識譜嗓音好的同學，站在講臺旁，一句一句教大家唱校園歌曲和流行歌曲，底下的同學在座位上打著節拍輕輕跟唱。

校園裡面活動也很多。校園廣播站每天中午準點播報。除了播送新聞、播放歌曲，還播送同學們寫的稿子。那時候，我喜歡給廣播站投稿。中午時候，一邊吃飯，一邊聽著自己的文字變成聲音在校園裡傳播，吃飯也覺得更香了。

每年國慶節，都要排練大合唱參加縣裡的國慶匯演。普三時候，我們全年級同學都參加了《我的祖國》大合唱演出，由黃貽瓊同學領唱。這是那年匯演的壓軸節目。演唱結束後，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每年元旦節，各班級都舉辦元旦聯歡會。獨唱、合唱、相聲、小品、舞蹈、器樂演奏，節目形式多樣，表演也很精彩，是我們迎新年的饕餮盛宴。二班同學演奏的二胡樂曲《賽馬》、三班同學表演的太空舞讓我記憶尤深。普三那年元旦，我們班幾個同學編排了一個小品劇《探親》，我在裡面反串了一個女角。可能是表演比較到位，有個老師到我們班觀看後，很好奇地問班級同學，你們班怎麼多了個女生。

我們這一群學生畢業上崗後，個個都是多面手，這與當年學校的全面教育和我們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四）

我們在舒城師範學校讀書的時候，都還是半大的孩子。對於我們這群剛剛離開父母的普師班學生，學校領導和老師對我們寵愛有加。管理我們的時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校長鍾仲璜先生，個子高高大大，身材魁梧，眉毛很長。雖然不怒自威，但是大家都說他心很善，與他的外貌不相稱。我們畢業那年，省裡組織統考。班主任早早就打招呼，要是考試不及格，就拿不到畢業證。

考試第二天，我們班張傳海同學拉肚子很厲害。鍾校長正在巡視，看到捂著肚子皺著眉頭的張傳海，問了一下情況，就讓他馬上去醫務室，不要參加剩下科目的考試了。張傳海很不放心，怕拿不到畢業證。鍾校長就說：“我講了，你還怕什麼？”張傳海同學雖然沒有參加所有科目的統考，但還是和我們一起順利畢業了。

那時候，桂世倉先生是副校長，每天晚上都要查寢室。熄燈不久，我們就能聽到熟悉的皮鞋聲，看到手電筒光在窗戶上晃幾下。有一天，在看到手電筒光照在我們寢室窗戶上的時候，睡在門口的同學小聲說了一下：“桂校長來了。”一個調皮同學大著聲說了一句：“桂世倉來了我不怕。”桂校長就推開寢室門進來了，“你天不怕地不怕，怕我桂世倉幹啥？明天到我辦公室，看看你到底怕不怕。”第二天，這個同學沒有去，桂校長也沒來找，事情就好像沒發生一樣。

在舒城師範學習期間，我們時刻領略著名師的風采。教我們功課的老師，幾乎都是縣內的名師，好幾位在安徽省師範界也是大名鼎鼎。教數學的蔡永剛先生，教語基的呂世震先生，教語音的汪義俊先生、教書法的餘淵先生、教哲學的李浩先生，教心理學的潘賢儒先生、教教育學的汪心玲先生，教國畫的黃慶生先生、教幾何的宋雲先生，他們學富五車，才華橫溢。聽他們的課簡直如沐春風，不想學都難。很多老師都是我們崇拜的偶像。

教文選的王應權老師，講古詩文時候，先背給我們聽，然後再講解。我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的粉筆字剛勁有力，瀟瀟灑灑，我們很多同學都暗暗模仿。教算術理論的宮必信先生，鋼琴笛子象棋樣樣精通。暑假時候，他還會帶著衣服到鄉下家訪，常常一出門就是一個多星期，深受學生愛戴。這些先生嚴謹治學的精神、安貧樂道的情操讓我們真正明白了“學高為師，身正為範”和“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的含義。

那時候，學校年輕教師多。我們班主任彭聲來老師、教美術的韓延存老師、教地理的袁中林老師、教化學的曾明老師、方誌文老師、教生物的李輝老師、教物理的呂學斌老師、教體育的王玉琴老師、教歷史的蔣善發老師都是入校不久的年輕人。他們也非常敬業。我們常常看到袁中林老師在寢室裡對著牆壁說課，蔣善發老師拿著書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地讀。這些老師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我們之間亦師亦友，沒有距離。

普一時候，我就纏著韓延存老師讓他給我畫素描像。韓老師花了兩個晚上，很仔細地給我畫。王玉琴老師上體育課時，在體操墊上給我們做仰臥起坐示範動作，一群男生圍著看。做了好幾遍，我們還說沒學會，王老師才意識到上當了，一跳站起來，笑著罵我們是調皮鬼。婚假歸來的曾明老師剪了個很新潮的短頭髮，穿著牛仔褲，朝氣蓬勃，光彩照人。她站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就有學生故意伸長了脖子向門外看。在她走進教室的時候，全班同學熱烈鼓掌，還有男同學吹起了口哨。曾老師滿臉緋紅，笑著給我們上課。在這些年輕老師身上，我們學到了鑽研業務的敬業精神以及和善待人的處世理念，讓我們受益終身。

（五）

我們那一屆，不論是本班同學還是其他班同學，相處得都很好。生活上的點點滴滴，都折射著同學之間的純真友誼。

清明過後，山區同學從家裡帶來了茶葉，全寢室同學的茶杯裡就飄出了茶香。臘月一到，畈區同學從家裡帶來了鹹鴨燒黃豆，好多同學就不到食堂打菜了。那時候，剛剛流行花襯衫、喇叭褲和牛仔褲，同學們就相互換著穿。過年時候，同學們買了很多年畫，寫上溫馨的祝福，相互贈送。放假時候，同學之間相互走動。每到一家，都有豐盛的菜餚招待我們。畢業前夕，大家挑選個精美的筆記本作為畢業紀念冊，傳遞著寫下最美好的祝福。同時留下通訊地址，送上自己的畢業照。畢業大合影拍了以後，摯友之間、同鄉之間、同寢室的、同小組的，大家找個由頭都要合影拍照，為的是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男女同學之間也是互幫互助，大家相處得就像親兄妹。髒活累活體力活，男同學從來不讓女同學去做。平時女同學也會幫著男同學洗衣服洗被子。男同學自己不會釘被子，就把被單被面和被絮抱到教室。女同學就會把幾張課桌挪到一起，依次鋪好被單被絮被面，然後飛針走線，幫助男同學把被子釘好。

（六）

舒城師範早些年畢業的學生，現在講到舒城師範的大饃、炒肉片、牛肉燒蘿蔔，仍然是口舌生津。

舒師食堂做大饃，都是選用上好麵粉，老面發酵，手工揉制，大灶蒸熟。蒸好的大饃，表面光潔，軟硬適中，富有彈性，口感極佳。大饃表面一層皮可以單獨撕下來。撕開表皮，裡面氣孔細小而均勻。吃到嘴裡，先是淡淡的麥香傳到鼻端，接著就有絲絲甜味在舌尖上散開，讓人百吃不厭。要是配上辣醬，或者就著醃豇豆，那是越吃越想吃。我們班一個食量大的同學，有一天早上居然一口氣吃了八個，至今都是我們的笑談。

炒肉片是舒師食堂的招牌菜，每份售價二毛五。早飯一過，食堂師傅就要忙著做炒肉片了。先把油炸的白乾片成薄片，把水發木耳改刀，把肥瘦相間的新鮮豬肉切成薄片炒出香味炒出油；再根據節令，將萵筍、胡蘿蔔、白菜幫等切成厚薄均勻、大小適中的片作為配料，配上大蔥青蒜青紅椒增香添色提味。一頓急火猛炒，勾上粉芡出鍋。盛在大菜盆裡，紅黃綠白，色彩亮麗，油晃晃，撲鼻香，讓人垂涎三尺。每天中午，炒肉片視窗前，總是排著最長的隊伍。

初冬時節，食堂開始供應牛肉燒蘿蔔或者牛肉燒土豆。每份售價五毛錢，是當時最貴的菜餚。那個年代，農村孩子很少能夠吃到牛肉。遇到食堂供應燒牛肉的時候，寧願連吃三天炒白菜，也要吃份燒牛肉解解饞。燒牛肉做起來比炒肉片簡單。將新鮮牛肉切成塊，配上生薑八角花椒幹辣椒等調味料爆香入味，最後加上白蘿蔔塊或者土豆塊悶煮。我們坐在教室裡都能聞到從廚房裡飄出來的燒牛肉特有的香味。打菜的時候，好多同學要食堂師傅加一勺牛肉湯，拌飯吃。

彈指一揮，34年過去，當年懵懂少年已是白頭翁媼。但是，我們內心深處，所有求學生涯，最甜最美記憶，仍是舒城師範學校三年美好時光。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母校——安徽舒城師範學校。

2022年教師節前夕

作者簡介：許鵬程，筆名荷風，中學高階教師。陶醉鄉村教語文，輔導學生偶獲獎。愛養花種菜，好讀書寫作。舒城縣作家協會、詩詞楹聯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