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嫁給我喜歡的男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身不由己嫁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子……
而他。
亦有一枚青梅心上人。
我以死相逼,卻還是嫁給了眼前男子。
而在我的花燭之夜。
新郎和我說。
他這輩子只喜歡別人,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1
慶和三年,我嫁給了當朝的太子。
我鳳冠霞帔被婢女攙扶著進了鸞座。
頭上繁瑣的頭飾一如我這曾引以為傲的身份。
此刻卻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是相府嫡女。
我的父親是當朝宰相。
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
哥哥是新科狀元。
姑姑是最受寵的明慧皇貴妃。
2
我出嫁之前便知道那位太子有一位心上人,是開國大將軍沈從武的孫女。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只可惜那位沈小姐是個病秧子。
從小便泡在藥罐子裡,哪怕吹個風都要臥床好幾天。
若不是因著這點得皇帝不喜,這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會是我的。
仔細算著我這十六年來過的也算是稱心如意。
我一出生便受盡寵愛。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彷彿天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唾手可得。
從前母親常說我的性子嬌縱,又任性倔強。
若是不改改早晚是要吃大虧的。
我當時年少,卻並不當回事。
即便做錯了事,只要我撒撒嬌鬧上一鬧便也什麼事都沒了。
這樣的招數百試不爽。
以至於我一直天真的以為我也只需鬧上一鬧,父親便會像從前那般縱容我,不會將我嫁給太子。
從前的尊貴奢靡我從未想過是要付出代價的,如今卻終於品會了一二。
3
我坐在椒房殿中,入目皆紅。
我緊了緊手指,等著那位太子的到來。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
皇帝雖不喜先皇后,太子卻是他一手帶大的。
我曾在跟隨母親進宮探望姑姑時遠遠見過那太子一面。
當年的情形我已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天日頭很大刺的眼睛生疼。
那樣毒辣的天氣,他跪在那烈日暴曬的長階上。
明明跪著,身板卻挺得筆直。
這是我十六年來唯一的有關於那太子記憶。
我以為我的姻緣會如我這十六年來的人生一般一帆風順。
我會嫁給我喜歡的男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身不由己嫁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子……
不知等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半躺著睡上了一覺,也沒有等來那位太子。
我想著著他大概是不會來了。
不由鬆了口氣,心中卻隱隱泛起一絲失落。
我胡亂的想著,不知何時那太子已進了殿。
我窺見那一抹紅,有些慌亂的將手中的團扇重新遮攔了面。
金絲繡制的靴停在了我目之所及的三尺以外。
“林小姐,想必你選擇嫁給本宮之前也打聽過,本宮有一個心愛的女子。”
清冷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來。
我不由得愣了愣。
我設想過無數次面對這位太子的情形。
甚至將他指著我鼻子,叫我滾的場景都預想過。
可當那人用這樣平和淡然的態度跟我說起他有心上人時,我卻覺著有些無所適從。
緩了緩神,我收斂了情緒,將手中的團扇隨意放置在了一旁。
“小女自然知道太子的風流韻事。”
我明媚豔麗的臉倒映在了他的眸中。
他的臉上毫無波瀾,對於我話中的譏諷也似毫不在意。
“本宮沒有別的意思,林小姐自做好你的太子妃,本宮不會苛待於你,至於別的,本宮也給不了。”
我突地笑出了聲。
我沒曾想到這太子還真真是一個痴情的人。
以至於要在我的花燭之夜和我說他這輩子只喜歡別人,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真是有些好笑呢……
“太子殿下放心,只要小女能坐穩這太子妃的位置,至於其他,太子殿下開心便好。”
男子清俊的臉微微抬起,微微打量了我一番,面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
“林姑娘是個聰明人,時辰不早了,太子妃早些歇著吧。”
說完這句話,那人便迅速離開了椒房殿。
彷彿我這裡有什麼髒東西一般。
我不由嗤笑了一聲。
不過也好。
我只需做好我的太子妃,至於其他的也與我無甚關係了。
4
我成為太子妃的第一天。
太子差人告知了我各項事宜,甚至還請來了宮中女官專門教習我管理宮中事務。
因著太子妃這個身份,他對我還算盡職盡責。
因此除了每日有管不完的帳,我過的也還算舒心。
我成為太子妃的第一個月。
他納了他那位心上人為側妃,賜住華蘭殿。
那位沈小姐進太子殿的所有事宜都是由那位太子一手操辦的。
而我是在她進宮後的第三日才得知此事。
不過這也與我沒什麼關係……
我日日待在書房處理宮中事務,外面的事情我大概是不知的。
只偶爾從幾個宮女口中聽到那位太子對他新納的側妃是如何如何的寵愛。
他們如何恩愛我並不在意。
只要我的日子舒心,這些於我而言也沒什麼干係。
我第一次見到那位沈小姐是在她進宮的三個月後。
她身形嬌弱,白淨秀氣的小臉上一對蹙煙眉,眼波流轉,淨是楚楚可憐的姿態。
好一個病若西子的美人兒。
別說是那太子了,就連我見了她都不由生出幾分憐惜。
她是與我完全不同的女子,論氣質形態無一相像甚至說是截然相反。
她朝我盈盈一拜,嬌嬌弱弱的開了口。
“姐姐見諒,妹妹原應該早些來拜訪姐姐,只是妹妹一直身子不好,太子殿下便叫妹妹免了這些禮數。太子殿下雖一番好意,但妹妹自知禮數不能不周,所以身子好些了便來給姐姐請安。”
我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臉上染著病後的紅暈,看起來身子確是不好。
可能本著一番憐惜,我沒有過多猜測她的用意。
“妹妹身子弱,便好生歇著吧,太子即說免了禮數,妹妹也不必掛在心上了。”
“話是這樣說,妹妹還未敬過姐姐茶,以後妹妹若有什麼差錯,還望姐姐多多擔待。”
她從旁邊的宮女手中接過茶朝我遞來。
我見她弱不禁風連拿茶杯的手都在發顫,心中有些不忍。
我連忙接過茶水灌了一口。
生怕她這孱弱的身子受什麼影響,自己也要徒遭懷疑。
喝完茶水,我連忙叫人將她送回了屋子,又差人送了補品。
5
只是我沒想到。
那沈小姐身子竟這般弱。
只是站了那一小會,還是病了。
聽聞高燒不退,整整臥床了三四日。
趙孟頫進來時我正剪著屋中的芙蓉。
他進來不由分說便甩了我一耳光。
“本宮不知你竟是這般蛇蠍心腸!若妨兒有任何差池,你這太子妃也休想當得安生!”
他咬牙切齒的看著我。
我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失態。
他平日大多看我的眼神平靜毫無波瀾,如今眼裡卻多了絲情緒。
厭惡。
還是那種毫不避諱的厭惡。
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便甩袖離開了。
我覺得有些好笑,臉上火辣辣的痛。
我突然後悔剛剛沒有扇回去。
這幾日太子殿的人開始對我指指點點。
我從小到大沒受過這般委屈。
可如今我卻能做到置若罔聞。
我是何時開始轉變的呢?
大抵是從那日我以死相逼卻也逃不過進宮的命運開始吧。
家族的榮耀比起我一個小女子的幸福微不足道。
我已經享了十六年的福,於情於理也該付出些什麼……
不是麼?
我聽天由命的嫁給了太子,接受他有心上人不會喜歡我的事實。
我的一生大概是要搭在這深宮裡的。
至於別人的指指點點對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沈小姐的病好了,聽說能下床活動了。
我又見到了趙孟頫。
他叫人給我送了許多東西。
我略微估摸了一番,夜明珠大大小小便有十來顆。
我不知道他這樣大動干戈是為了什麼。
甚至送這些東西來討好我。
我客氣的請他坐下。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出了聲。
“那日是本宮不對,妨兒都與本宮說了,是本宮一時情急遷怒於你。”
我看著他清俊的眉眼,還是覺著有些好笑。
“太子若真覺得對不起我,便讓我也扇一回可好?”
我笑了笑。
“說笑的,太子莫要當真。只是還望太子殿下下次弄清楚些再來臣妾宮中,也好叫臣妾少受這一巴掌。”
我看著他的臉色迅速變得難看起來,心中升起一陣快意。
6
自那日後,我再未見過趙孟頫。
他平日裡公務繁忙,除了處理公務便是陪著他的心上人。
我的日子又開始舒心了起來。
我自知那沈小姐於我來說是個麻煩。
她要是出點事免不了都要怪在我的身上。
為了省些心,我盡力選擇避開她。
她是太子殿下的心頭肉。
誰叫我搶了人家的太子妃,碰一下遭殃的便是我囉。
慶和四年。
我依舊當著我的太子妃。
那位沈小姐承寵一年也未有身孕。
她的身子太弱。
太醫說大抵很難懷上孩子。
我有時路過華蘭殿,常見她枯坐流淚。
只是她身旁有趙孟頫陪著,日子倒也不算難熬。
今年立秋。
太子宮裡又多了兩位側妃。
她們進宮第二日過來拜見我。
我仔細瞧了瞧,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心中又難免一陣唏噓,比起我不同。
當年我的花燭之夜趙孟頫能直接明瞭的對我說他有心上人。
不要奢求別的,卻不能對每一個他要娶的女子說這樣的話。
太子要娶的女人大多關係政事。
無論是她們亦或是我都是他們鞏固權利的棋子。
他可以對這些棋子沒有感情,卻不得不為了棋局攥緊每一顆棋子。
他可以讓我好好當我的太子妃,卻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對待每個人。
他還是去了她們屋裡。
聽到宮女稟告時,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笑。
只是心情沒來由的一陣舒爽順帶夾雜著一絲幸災樂禍。
他自詡的深情其實也不過如此……
7
沈小姐又病了。
聽說是在門口站久了受了涼,於是堪堪又病倒了。
我倒是聽宮女嚼舌頭提過。
趙孟頫去安婕妤殿裡那晚,沈妨站在自己的殿門前等了一個時辰。
她那樣的身子,站了一個時辰,倒也真是難為她了。
沈妨病倒後,趙孟頫日日陪在她的身旁衣不解帶的照顧。
我看著,倒是生出些慶幸。
慶幸自己是這看故事的人。
看著他們的哀怨痴纏,只當作每日的消遣。
沈妨病好後,趙孟頫便極少再踏入別的側妃的宮裡。
除了處理公務,他與從前一樣都陪著沈妨。
安婕妤和靜婕妤便成了我宮裡的常客。
她們時常會和我抱怨太子對她們的冷漠和對許妨的專寵。
我本不該多嘴。
但是作為太子妃,為了後宮安穩和睦,我還是耐心告誡她們莫要爭風吃醋徒生事端。
我告訴她們在這深宮之中兒女情長是最奢侈的事情。
能安穩度日護住家族便是極好,旁的過多奢求只會傷及自身。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出這樣老道的話來。
明明一年前我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
如今卻變得如此通透了。
果然世事無常……
8
她們還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迎來了我進宮之後第一次戰爭。
一次女人之間的戰爭。
當那隻發狂的貓撲向沈妨時,我便知道為何一向極少出門的沈妨今日會出現在這秋菊宴上。
我費力護住沈妨。
那花貓鋒利的爪子觸上了我的肌膚,一陣刺心的痛意襲來。
旁邊的宮人慌亂的將花貓捕捉起來。
我看見自己的手臂被劃出了幾道鮮紅的口子,可見血肉。
一旁嚇得瑟瑟發抖的沈妨有些擔憂的看著我,詢問我有沒有事。
我不想搭理她,由衷的不想。
我還是鎮定的安撫了沈妨,差人送她回了宮。
太醫趕過來了給我處理傷口。
我強忍著痛意上好了藥,望著旁邊有些心虛的安婕妤,一陣恨鐵不成鋼。
她這樣明顯的用意,讓我開這秋菊宴,又將沈妨請來賞菊。
她是要給沈妨一個下馬威,卻不知道她這樣的行為是要害死多少人!
倘若今天沈妨出了半點差池,我這個太子妃連帶著這宴上的一干人都得遭殃。
我臉色難看的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安婕妤和靜婕妤。
“安婕妤,你可知罪!”
許是我第一次發這樣大的火。
安婕妤有些慌亂的跪了下來。
“今日之事可是你所為!”
“姐姐在說什麼,妹妹聽不懂。”
見她還在裝糊塗,我心中氣極。
“你可知你今日釀成了大禍,倘若沈婕妤今日出了半點差錯,不僅本宮甚至你的母家都要受你牽連!”
“臣妾只是想嚇嚇她,只是見她日日霸著殿下,心中氣不過才想嚇嚇她。如今她又沒什麼事,想來殿下不會追究的!”
我一時無言。
望著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嘆了口氣。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這樣一個美人兒,偏偏不長長心。
我是見過趙孟頫發瘋的模樣的。
沈妨一病便有人要遭殃,不是杖責太監,便是處罰宮女。
她敬我一杯茶病幾日,我便得了一耳光,還放言要我不得安生。
我是太子妃他尚且都不顧忌,何況她一區區婕妤!
如今最好祈求趙孟頫不追究此事,不然這安婕妤怕是毀了……
然而不出我所料。
趙孟頫還是追查了此事。
我的那三道傷疤成了我的護身符。
我只因未盡太子妃之責而被罰了一個月的俸祿。
安婕妤便沒有這樣幸運了。
聽聞她宮中的宮女太監都被拉去了慎刑司。
我知道那個地方。
聽說專幹挖眼斷舌的事,進去的人大抵生不如死。
趙孟頫可真狠啊!
平日裡看著道貌岸然。
只要遇上沈妨的事,便像是地獄裡的鬼煞,惡毒至極。
安婕妤被禁了足。
外面說是閉門思過。
可我知道她的日子大抵是難過了。
9
我這個太子妃當的是愈發得心應手了。
太子殿的事務被我打理的妥妥帖帖井井有條。
我這般勤勤懇懇,也是有所求的。
趙孟頫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是個賞罰分明惜才的人。
只要不觸及沈妨,他大多時候也還算是個不錯的正常人。
因幾次事務辦得不錯,他給的賞賜便足足佔了我的大半個庫房。
因此我明智的只管做好我的太子妃。
至於旁的從不掛心,這日子也還算過的滋潤。
我有時想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
即便我與趙孟頫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我入宮兩年。
趙孟頫來我宮裡的次數屈指可數。
大多過來還都是因著慣例禮數。
我這人從小驕縱慣了,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從他說他有心上人那日起,我林蕪便已將他劃出了界線。
他不願。
我更不願。
我是林家的嫡女,生來尊貴。
為了一個男人自折傲骨,我林蕪絕不可能。
10
慶和五年春,宮中傳來喜事。
北方捷報大敗戎夷。
這場歷時三年的戰事終於以戎夷投降全勝告捷。
聖上大喜,大赦三日,設盛宴親自迎將士歸朝。
這次戰事的主帥是曾駐守北疆十年身經百戰的裴老將軍。
跟隨他一同回來的還有那位十六歲便隨父一同前往北疆守城的少年將軍裴義。
裴義這個人一直是坊間的一個傳奇。
傳聞他驍勇善戰,小小年紀已熟讀三千兵書,首戰便單槍匹馬拿下北疆主將的人頭。
自他到了北疆,大大小小的戰事少有敗績。
北疆投降結束了這場長達十餘年的戰事有一半的功勞都是因著裴義。
我知道裴義。
是我十五歲那年偷跑出去玩從茶樓說書人口中聽來的。
當時我只草草聽了一嘴,卻不知為何將這個名字記到了現在。
那日宴會,來了很多人。
我見到了父親母親還有哥哥。
我心中是歡喜的,卻又不免對他們心生間隙。
自我入宮來,母親只來見過我兩回。
我不能出宮。
他們又極少來看我。
我對他們是心中埋怨的。
卻又抵不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他們。
想念起從前的日子。
那些無憂無慮跟爹孃撒嬌的日子,便又不覺得十分怨恨了。
他們是愛我的。
只是比起家族的榮耀地位。
他們便沒有那麼愛了而已。
今日的宴會,沈妨也來了。
她的身子不好,極少會出席宮中宴會。
這次卻破天荒的打扮了一番出席宴會。
那位裴將軍起身敬酒。
這我第一次清楚的見到那位傳聞中的少年將軍。
而如今他也從當年的少年將軍成了朝中的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有些黝黑的肌膚,眉宇間帶著疏散不開的凌厲。
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個印象。
他不似趙孟頫那般清俊矜貴,健朗的身姿渾身的肅殺之氣。
那是多年馳騁疆場手染鮮血帶來的。
倘若不是他生了一雙清澈好看的眼睛。
怕是要嚇退許多未見過世事的閨房小姐。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熱切,那位裴將軍看向了我。
視線對上之時,我愣了一秒,朝他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太子妃。”
他朝我做了個禮,順勢將酒敬到我這裡。
我禮數週全的回敬了酒。
裴義應當是不認識我的。
即便我站在太子身旁,可太子身旁也不止我一個女眷。
今日我穿的也並不算繁複。
若論衣著沈妨可比我像太子妃。
他卻能直接將酒敬給我。
想來這裴將軍也是提前做過功課的。
11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裴義與趙孟頫、沈妨是一同長大的。
沈妨與趙孟頫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自然與裴義也是。
倒也難怪那日宴會沈妨難的盛裝出席了。
不過,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我也權當聽個趣做個消遣。
至於他們如何,我並不感興趣。
趙孟頫組織了一場春獵。
沈妨身子弱無法出行。
他不知從哪裡得知我會騎馬,竟邀我隨行。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樣非必要的場合同趙孟頫一起出來。
以往除了必要的宴會祭祀,他基本難得和我一同出行。
倘若不是沈妨身子弱,今日也不會叫我與他同行。
想來今日能騎馬射箭倒是拖了沈妨的福了。
我一躍跨上了馬背。
沒有了繁瑣束縛的頭飾華服,一身輕便的騎裝和簡單的髮髻讓我感覺無比輕鬆。
我側身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趙孟頫。
他看起來興致很高。
高高束起的發讓他原本的俊冷老成添了些少年風發的意氣。
他騎馬朝我的方向過來。
我斂了神,恢復了以往慣用的神態。
我對他點頭示意,露出一個得體的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著開了口:“太子妃今日的裝扮倒頗有一番巾幗不讓鬚眉的英氣,遠遠看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女將軍。”
他突然帶著的玩味調侃之意有些令我無所適從。
我進宮幾年與他說過的話少之又少,除了客套的問候便是因有些府中的事務需徵求他的意見。
除此之外,我難得與他有別的什麼交流。
若不是悶在宮中久了十分想念從前騎馬馳騁的自由,我大抵是不會選擇與他一起的。
我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氣氛瞬時尷尬了起來。
許是我的疏離客套太過明顯。
他也覺有些不自在,與我客套了幾句便先行帶人策馬離開了。
我長噓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趙孟頫請了許多人來狩獵,我大多都識得。
人還沒來完,趙孟頫便先行狩獵消失的無影無蹤。
南陽王府的小世子見我孤身一人,過來詢問。
我見過他幾次。
他知道我的身份,因此問我趙孟頫去哪了。
我告訴他太子已先去狩獵了。
他先是用異樣的目光掃視了我一眼,隨後選擇留下來陪我。
我對他莫名的好意覺著有些好笑,用力的夾了夾馬肚子在他面前馳騁而去。
身後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娘娘騎術了得啊!”
我一頭扎進林子裡,快速賓士在林中的小道上。
12
這是我進宮以來第一次感覺如此自由,強烈的輕鬆感充斥著我的身體。
倘若可以,我寧願選擇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樹葉微動,我精準的將躲在叢中的野兔射中。
我彷彿忘了一切奔走穿梭在樹林間,眼中只有獵物。
前方傳來馬蹄聲,嚇走了我的一隻獵物。
我循聲望去,見不遠處有人往這邊過來。
想來是哪家的公子。
我下意識的避開,調轉了馬頭。
“太子妃娘娘。”
後面的人不知何時已行了上來。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裴義?
心中有些許訝然。
“裴將軍今日也來狩獵?”
“受太子所邀,娘娘不要前行了,前方有瘴氣。”
我望一眼不知何時已然變了的天色,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進了林子深處。
“裴將軍怎的會在這裡?”我抬頭詢問,心中有些疑惑。
“卑職見天色已晚還未見太子殿下,擔心殿下出事過來尋找。”
我沒有再問。
他也沒有再出聲。
靜默的前行了一段路,他的馬不知何時退到了我的身後。
前方的瘴氣越來越多,遠遠看去一團黑漆。
“娘娘,前方瘴氣濃密,不宜再前行。”
裴義下了馬,又走到我的馬前將手臂伸給我。
“娘娘請下馬,我們便在原地休息一會。”
我沒有扶住他的手臂,獨自下了馬。
對於我這樣略帶敵意的行為他似乎並不在意。
他熟練的解開了身上的一層衣服鋪在地上。
“娘娘便在此歇息一會,卑職去尋些樹枝生火。”
裴義臨走前囑咐我遇到危險一定要大聲喊他的名字,他一定會趕回來。
我的心中依舊有些不信任他,但他的這番話還是莫名的給了我一些心安。
裴義走後,周圍靜的可怕。
我心中有些害怕。
這些年來我自認為我已經萬事無懼了。
畢竟大大小小的風浪也不是沒有見過。
如今卻只是因為太黑了。
我居然會害怕得忍不住想掉眼淚。
我想開口叫裴義,但因為面子又生生忍住了。
興許是因為他跟沈妨的關係又或是別的。
我心中倔強的不想流露出一絲軟弱。
我腦子胡亂的想著,心中卻已恐懼到了極點。
我開始乞求裴義快點出現。
因為我怕我忍不住便要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