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

只剩下了自然光源，窗邊投射進來的月光。

時宜在他懷裡很快就睡著了，兩隻手緊緊地交握著，是從她甦醒過來後，周生辰在睡前必有的習慣，一定要牽著她，自己才能真正睡得著。

直到凌晨五點，她才悠悠轉醒，眼皮很累，沒有徹底地睜開，只是恍惚感覺到手裡空空的，像缺了什麼，不著方向地摩挲過去，才抓到了自己成日依賴的那隻手臂。

她隱約聽見周生辰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很低很沉，但當睜開眼去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仍兩眼緊閉著，眉頭微皺。

像是做夢了，在說夢話。

“十一……”

“周生辰？”時宜把耳朵湊過去，貼得很近，想聽清他話裡的內容，“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沉睡在夢裡的人完全聽不見她說的話，自顧自地念叨著：“十一，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石榴，不知道曉譽給你送過去了沒有……”

他聲音斷斷續續的，可每個字都清晰可辨。

如同墜石混雜著山河，猛地撞進她的心裡。

“十一……不要怪我沒親自送過去……”

“我怕宮內人云亦云……他們會因為我……而對你不利……”

“周生辰……”她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臉，讓他能從夢裡感知到真實的自己，眼角滑落的淚，又鹹又澀，流到他的指縫間滑下去，直到溼潤了掌心，“你快醒醒……”

她怕他見到夢中的結局，不想讓他再經受一遍那樣的情斷兩難，陰陽兩隔。

還有目睹她一襲紅衣躍下城樓的瞬間，她想都不敢想他會做如何反應。

在昏暗不明的視線裡，周生辰的額頭冒出了很多熱汗，在隱約的白光裡，面板上泛著清透的色澤，一滴連著一滴流過他蹙緊的眉間，滑落到他鼻樑上。

他的呼吸很急促，肯定特別難受。

“十一……十一……”不斷重複著她前世的名字。

“周生辰……”時宜顧不得側臥的姿勢，只想讓他快點醒過來，躲過夢裡的浩劫，微撐起點身體壓在枕頭上，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低聲地告訴他，“我在這裡……你聽到沒有……我在這裡……”

就在她快說得沒有力氣的時候，聽到他一聲驚懼的呻吟，隨後人立馬彈了起來，一手搭在被上，另一隻手被她握住，她跟著他坐起來，仍在耳邊啞聲叫著他的名字。

夢魘終止，周生辰睜開眼的一瞬，視線模糊中看到了一片紅色，過了會兒，眨了幾下眼睛，才真正緩過神來，看清眼前的物事。

原來是新婚的床帳，紅彤彤的，豔麗無比，即使在沒有燈光的條件下，依舊吊足了喜慶的氣氛。

他的掌心早就溼透了，都是她的淚。

“我好像和你做了同一個夢。”他聲音裡有說不出來的難過。

時宜吸了吸鼻子，輕聲問：“夢到……什麼了？”。她不敢說這個故事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周生辰回過頭來，眼裡隱隱見淚，他忽然用手繞到她的背後，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她的手微抖著環上他的腰，剋制著久久無法安定的情緒迴應他。

“我夢到一個女孩穿著粉色的衣裙，她背對著我，在一面牆上寫字，”周生辰的聲音就在她肩上，啞然而又低沉，“寫得很認真，每一筆都落得很慢，生怕會寫錯。”

“你看到她寫的是什麼了嗎？”時宜咬牙地問他，聲音都是抖的。

他閉上眼，喉結滑動了下才說：“《上林賦》，一篇沒寫完的《上林賦》。”

“那……後來呢？”

“後來……”他似乎刻意迴避那些傷心的畫面，只輕聲說，“我幫她寫完了，就在我們家的藏書樓，一字不落地寫完了。”

她靠在他肩上，身體抑制不住地抽搐，聽著他略有些厚重的鼻音，就越發剋制不了自己想哭的情緒，一湧而上的酸澀活躍在五官的感識當中，被空前放大了無數倍。

“時宜，我想我應該是用一身的美人骨，換了你的傾國傾城，換了你能記得我，”他撫摸著她的後背，低聲安撫著，“在今生找到我，和我在一起。”

說完又笑了起來：“似乎……不算太虧。”

他說得煽情，但確實起到安撫的效果。

時宜用壓在他肩後的手，輕輕地抹了下已經有些乾澀的眼淚，情緒逐漸平靜：“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他笑，將她扶起來，溫柔地回視她的眼睛，“你繼續傾國傾城，這個……我不太需要。”

時宜輕聲笑著，看著他。

“周生辰，你的傾國傾城只有我能看得到。”她手指從他眉骨上滑下來，“它藏在這裡。”

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十一，你這一生，可曾想與誰同歸？

她的答案，唯有他一人的名字。

周生辰

（一生一世系列是本人原創作品喜歡可以收藏轉發支援，但禁止抄襲轉載，感謝！期待大家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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