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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落難逢夫(六)

玉姐走到大街上,大聲喊冤:“鴇子圖財害命啊!”只見地保都來了。

鴇子說:“奴才,他倒把我的金銀首飾全都拐走了,你現在還想耍無賴!”

王八說:“王三走了就由著他吧,咱們回家裡算帳。”

玉姐說:“不要爭辯,咱們往哪裡去?哪兒是我家?我跟你到刑部堂上講講,你家裡是公侯宰相,朝郎駙馬,你哪裡來的金銀器皿?凡事要斷一個理字。一個妓院人家,至輕至賤,哪有什麼大臉面,戴著它們往哪裡去坐席?王尚書的公子在我們家,花費了三萬兩銀子,誰不知道?他人一走,你們就開始動手打我;你們昨天見他又有了銀子,便再次把他哄騙到家裡,暗中謀劃了他行李,不知將他處置在什麼地方?各位幫我做一個見證。”說得鴇子無話可答。

王八說:“你叫王三拐走了我的東西,倒反過來訛詐我們。”

玉姐拼命地罵:“王八、淫婦,你們圖財殺人,還要爭辯?現在王公子的皮箱都被開啟在你們家裡,銀子都被拿光了,那王三官不是你們謀殺了是哪個?”

鴇子說:“他哪裡有什麼銀子?都是一些磚頭瓦片用來哄人。”

玉姐說:“你親口說他帶著五萬兩銀子,為什麼今天又說沒有?”兩個人吵鬧了起來。

眾人曉得三官敗過三萬兩銀子是真的,謀命的事倒未必,都將好言勸解。

玉姐說:“各位,你們既然勸我不要告到衙門,也得讓我罵她幾句,出了這口氣。”

眾人說:“就任憑你罵吧!”

玉姐罵道:“你這王八是喂不飽的狗,鴇子是填不滿的坑。不肯思量做生理,只是排局騙別人。奉承盡是天羅網,說話皆是陷人坑。只圖你家長興旺,哪管他人貧不貧。八百好錢買了我,與你掙了多少銀。我父叫做周彥亨,大同城裡有名人。買良為賤該甚罪?興販人口問充軍。哄誘良家子弟猶自可,圖財殺命罪非輕!你一家萬分無天理,我且說你兩三分。”

眾人說:“玉姐,罵夠了。”

鴇子說:“讓你罵了這麼久,現在也該回去了。”

玉姐說:“要我回去,一定要立一個文書憑據給我。”

眾人說:“文書要怎麼寫?”

玉姐說:“要寫‘不合買良為娼,及圖財殺命’等話。”

王八哪裡肯寫,玉姐又喊起冤來。

眾人說:“買良為娼,也是妓院常有的事。那人命事不確實,卻難招認。我們只主張寫一個贖身文書給你吧!”

可是王八還是不肯答應。

眾人說:“你不要說別的事項,只王公子三萬兩銀子也夠你買三百個粉頭了。玉姐反正心不向你了,舍了她吧!”

眾人都到酒店裡面,討了一張綿紙,一人念,一人寫,只要王八、鴇子二人簽字畫押。

玉姐道:“若是寫得不公道,我就撕碎了。”

眾人道:“還你妥帖。”

寫道:“立文書本司樂戶蘇淮,同妻一秤金,向將錢八百文,討大同府人周彥亨女玉堂春在家,本望接客靠老,奈女不願為娼……”

寫到“不願為娼”,玉姐說:“這句就是了。必須要寫上收過王公子財禮銀三萬兩。”

王八道:“三兒,你也拿一點公道出來,這一年多的費用都用去了,難道也要算上?”

眾人道:“只寫二萬吧。”

又寫道:“……有南京公子王順卿,與女相愛,淮得過銀二萬兩,憑眾議作贖身財禮。今後聽憑玉堂春嫁人,並與本戶無關。立此為照。”

後面寫“正德年月日,立文書樂戶蘇淮同妻一秤金”。

一看在場有十多個人,大家先畫了押,蘇淮和一秤金也只得畫了。

玉姐收清,又說:“各位老爹!我還有一件事,要先講一個明白。”

眾人說:“又是什麼事?”

玉姐曰:“那座百花樓,原本是王公子蓋的,撥給我住。丫頭原是公子買的,要叫兩個過來服侍我。以後米麵、柴薪、菜蔬等項,必須一一供給,不許剋扣短少,一直到我嫁人為止。”

眾人說:“這些事都依著你。”玉姐辭謝先回。

王八又請眾人吃過酒飯方散。正是:周郎妙計高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公子在路上,夜宿曉行,不數日,便回到金陵自己家門口,連忙下馬。

王定看見了,吃了一驚,上前把馬拉住,進了裡面,三官坐下,王定一家拜見了。

三官就問:“我老爺安好麼?”

王定說:“安好。”

“大叔、二叔、姑爺、姑娘怎麼樣?”

王定說:“都安好。”

又問:“我要回到家裡,你聽到老爺說,他要怎麼處理我?”

王定不說話,長吁了一口氣,只是看看天。

三官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你不說話,想是老爺要打死我。”

王定說:“三叔,老爺發誓決不留你,今天就不要去見老爺了,私下去看看老奶奶和姐姐、兄嫂,討要一些盤纏路費,到別的地方去安身吧!”

公子又問:“老爺這兩年,和誰的關係最親密?央求他來替我說一個人情。”

王定說:“沒人敢說。除了姑娘和姑爹,對於你的事,只是在言語間稍微提一提,可也不敢直說。”

三官道:“王定,你去請姑爹來,我和他講一講這件事。”

王定馬上去請劉齋長、何上舍前來。

二人來到後,敘了禮,何、劉二位說:“三舅,你就呆在這裡,等俺兩個給咱爺講過了,讓人來叫你。如果咱爺不依,便捎信給你,速速逃命。”二人說完,前往潭府去見了王尚書。

二人坐下,喝了茶,王爺問何上舍:“田莊還好麼?”

上舍答道:“好!”

王爺又問劉齋長:“學業如何?”

答說:“不敢,連日有事,沒有讀書。”

王爺笑道:“‘讀書過萬卷,下筆如有神。’秀才要以何為本?‘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今後須宜勤學,不可將光陰錯過。”劉齋長嗯嗯地感謝指教。

何上舍問:“客位前面的這堵牆幾時築的?一向不見。”

王爺笑說:“我年齡大了,沒有多少田產,日後恐怕大的二的競爭,就預先分為兩份。”

二人笑說:“三個人分家事,如何只分做兩份?三官回來,叫他住哪裡?”

王爺聽說,心中大惱:“老夫平生只有兩個小兒,哪裡又有第三個?”

二人齊聲叫:“爺,你怎麼不疼三官王景隆?當初還是爺的不是,委託他在北京討帳,沒有一個人前去接他找他。別說三官十六七歲,北京是一個花柳之所;就是久慣江湖,也迷了心。”二人雙膝跪下,掉下淚來。

王爺聽了,說:“沒結果的狗畜生,不知道死在哪裡了,再別提起了!”

玉堂春落難逢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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