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計劃

文——李成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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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幼小的婉豆和所有鄉下孩子眼裡，縣城很大很美麗，令人嚮往。

婉豆的小表姐也從城裡來是一件大事情，對於這些孩子們都有這樣的想法。

她們在想小表姐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當站在小表姐身邊就自慚形穢，小表姐面板白淨，衣服乾淨，氣質高貴，說話聲音也好聽。

幾個小孩子像眾星捧月的圍著小表姐。

鄉下孩子有親戚在城裡是一件體面的事，尤其親戚來村裡更自豪，因此領著小表姐玩是一件多麼有面子的事。

婉豆得空就去姥姥家，表姐妹們幾個陪著城裡的小表姐玩，然後領到街上遛達。

所以鄉下小孩子領一個外村來的親戚特別是從城裡來的親戚很得意，那幾天就成了焦點。

小表姐來的那幾天，天正熱，是暑假。

村裡正巧來了個賣冰棒的，賣冰棒對於鄉下也是難得一見的事情。

冰棒裝在木頭箱子裡，木頭箱子綁在在腳踏車後架子上，箱子外面裹一層棉褥子，裡面包一層棉褥子。

婉豆奇怪大熱天冰棒裡裡外外穿棉衣沒熱化了，開啟木箱子還絲絲冒涼氣。

賣冰棒新鮮，吃冰棒更稀罕。

婉豆吃過一次，五分錢的冰棒呈現漂亮的黃色或粉紅色。咬一口涼颼颼甜絲絲嘎嘣脆，只是五分錢不捨得和母親要，賣冰棒的也不會常來，因為生意不好，鄉下人渴了熱了有一碗井拔涼水可以解決，鄉下人不慣孩子，也慣不起，冰棒就成了暑天難得的口福。

賣冰棒的在當街吆喝的時候，婉豆她們六個小孩子正在當街玩耍。

婉豆的四姨不知是聽見賣冰棒還是正好路過，她就一下買了五根冰棒。

四姨的大方是因為有了城裡的小表姐，小表姐的身份和一切會讓長輩們心生歡喜。

五根冰棒拿過來，四姨給自己的兩個女兒一人一根，小表姐一根，舅舅的女兒和兒子也一人一根。

婉豆低了頭自動站了遠了一點，她知道冰棒沒有她的份，這是理所應當的。

婉豆安靜地站著，似乎血緣關係裡她的成分要比所有的孩子們少了一點，印象是這樣，實際上不是。

婉豆的母親是姥姥的第一個女兒，依次往下排，城裡的是二姨、三姨，再就是村裡有四姨，大舅。外面遠一點的是老姨，老舅。

村裡人常常把最小的孩子叫老孩子，老是親暱的成分，老旮瘩就是小親疙蛋，有些寵的意思。相應就稱呼時加一個老字，這樣年齡最小的反倒大了起來，叫起來有趣又彆扭。

冰棒分到孩子們手裡，都拿起就吃，沒有人看婉豆，更沒有人讓婉豆吃一口。

小表姐也是直接就吃，婉豆當時有點奇怪，她認為小表姐在城裡天天能吃上冰棒，應該不怎麼稀罕，但是看見小表姐吃的很中意。

所有孩子都在吃冰棒，婉豆突然有點感覺自己很多餘，就像寂寞的鄉下的午後，因為熱街上沒有人。如果忙的就去了田地，不忙的都在家納涼，此時站在燥熱的街頭都是多餘的。

婉豆多餘的站在表姐妹們旁邊，走也不是在也不是，有點後悔不該出來。

婉豆安靜地站著，她不是多想吃冰棒，是所有的表姐妹們手裡都拿著冰棒，而自己成了明顯的孤獨，有一種尷尬在心裡臉上。

婉豆的耳朵很安靜，靜到只聽見孩子們咬雪糕的嘎吱聲，在安靜燥熱的午後有點刺耳。

終於四姨發現了不妥，她在走遠時回頭看看，看見了低頭靠牆站著的婉豆。

其實她分發冰棒的時候，婉豆就在幾個孩子身邊，四姨還繞過了她，她笑意盈盈的首先給城裡的小表姐，然後一一給孩子們分。

小表姐的身份和形象可能太美好，遮住了四姨的眼神。

婉豆當時的眼睛是定定看著四姨和所有孩子們的每一個交接動作，一個遞一個接，都心安理得。

四姨此時用眼角掃了婉豆一眼，也許婉豆那時的樣子很可憐，還是其他的原因引起了注意。她就對她的大女兒說，“給四醜分半根！”

大女兒嘟囔著說不。

婉豆那時候的嘴越發笨拙，她本來就是心裡拒絕要但是嘴裡不說，因為她天生的嘴貴，貴到一天只說幾句話。

四姨就吼喝著讓她大女兒給，她的大女兒還是惱怒著拒絕。

後來四姨要出她大女兒的冰棒用手掰了半根，準確說是少半截，流著水的少半截冰棒遞給婉豆。

婉豆不想要，她搖頭，她人小但是心裡明白著，四姨把淌著水的半截冰棒強制性地放她手裡，命令的口氣不容置疑，“拿上，看化了的。”

婉豆的臉紅著，偷偷瞄了一眼城裡的小表姐，別的孩子都熟悉，她怕她笑話，但是小表姐三貓兒專心的自顧自的吃冰棒，根本就不看她。

冰棒被迫拿到手裡，施捨的冰棒已經化酥了，一口全放在嘴裡，吞下去不知道有沒有甜的感覺，心底泛起了苦澀。

城裡的小表姐在婉豆眼裡突然沒有了崇拜，那個午後沒有一個孩子拿起冰棒讓婉豆咬一口。

年少的孩子不記仇，但記事，這一幕一直埋在心底，早已不值一提，但是記憶力強的婉豆會想起，但從來沒有和她的母親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