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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盒之謎,是快樂還是成癮?

這幾天,上海的雨淅淅瀝瀝,氣溫起起伏伏。然而,天氣的不盡如人意,一點也不妨礙徐家彙美羅城地下一層泡泡瑪特商店的人聲鼎沸。哪怕是下午3時的低峰時段,店裡也時不時有顧客進來閒逛。70後戎淵淵就是其中一位,她也是店裡的常客,剛結束午餐的她忙裡偷閒來逛逛,“今天不買,只是來看看有沒有上新。”已入坑盲盒近6年的戎淵淵其實早就對店內陳列的各個盲盒如數家珍,家裡更是收集了幾千個盲盒娃娃藏品。

盲盒之謎,是快樂還是成癮?

圖說:戎淵淵因為女兒喜歡而慢慢愛上盲盒 新民晚報記者 孫中欽 攝(下同)

這幾年,盲盒從小眾品類漸成為一場全民風潮。而像戎淵淵這樣的玩家正是見證了盲盒“瘋狂”的演化過程。“有人評說,盲盒是一則現代人的精神性消費寓言。在這則寓言裡,人類收藏欲和賭博心在這裡不僅不會缺席,甚至還在愈演愈烈。但對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生活的樂趣,和有人喜歡抽菸、喝酒、看電影別無兩樣。”戎淵淵說。

抽盒 曾把一箱端回家

起源於日本的盲盒,傳統的福袋、早期的扭蛋機都是它的雛形。對於不少人來說,盲盒這樣的未知遊戲其實並不陌生,積攢小浣熊卡片和“水滸傳108”都是童年無法磨滅的記憶。兩三年前起,國內以泡泡瑪特Molly為代表的各類盲盒玩偶逐漸火爆。到如今,泡泡瑪特、樸坊、雜物社、酷樂潮玩等多家品牌門店均有盲盒在售,不同系列的玩具會被放置在不同場景的玻璃盒中作為展示品,展示盒旁則常常圍滿了興致勃勃的年輕人。盲盒的神秘感、人性的獵奇心等諸多因素,讓人前赴後繼地踏上拆盒之路,而“一買就一發不可收拾”也成為不少盲盒玩家入坑後的肺腑之言。有調查顯示,2019年國內盲盒行業市場規模還只有74億元,但2021年預計會突破百億元,而且,和大眾傳統印象裡手辦、模型等潮玩不同,盲盒玩偶大多設計可愛,因此盲盒玩家以年輕女性居多。

盲盒之謎,是快樂還是成癮?

圖說:戎淵淵會根據天氣、心情以及喝什麼樣的咖啡,而選擇帶什麼樣的盲盒娃娃出門

“小時候攢過卡、抽過扭蛋、收集過快餐店的玩具。但是,正式入坑是在2010年,當時我在香港買入了人生第一個Sonny Angel。”相比享受盲抽的未知樂趣,盲盒資深玩家“多多”說,她更喜歡收集帶來的滿足感。“從一開始的Sonny Angel到後來的Molly,我花錢最瘋狂的時候就是2017年到2018年。當時泡泡瑪特剛剛在人民廣場開店,一開始只是覺得抽得好玩,每天去總要抽個2-3個。再後來總是抽到重複款式覺得沒意思,就開始從抽盲盒變成直接端盒(一套購買),甚至有好幾次為了抽到隱藏款直接‘端’了一箱144盒回家。”

為盒瘋狂的還有“花茶”。去年8月,一次偶然的機會,“花茶”跳槽到一家盲盒代理公司工作。這個95後男生原本對盲盒知之甚少,甚至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著迷盲盒。不過,他很快就“真香”了。設計師Sadie創作的國風手辦——Nanci囡茜“與子成說”系列成為他剁手的第一組盲盒,13個歪頭吹泡、酣睡神遊的國風娃娃,既可愛又治癒。“做工真的特別精美,當時我就毫不猶豫地‘端’了一盒,沒想到還開出了隱藏款‘虞姬’。”初試水,就開出了別人豔羨已久的隱藏款,新手的運氣讓“花茶”倍感振奮和驚喜。從此,他入坑了。每天吃完午飯,他都忍不住到店裡晃一圈,買兩個盲盒,透過搖盒、顛重練習抽中隱藏款的手感,他說,自己並沒有“收藏癖”,只不過每天看一眼喜歡的娃娃就覺得挺治癒的。就這樣,他從初識盲盒到“氪金”六萬,只花了半年多的時間。

玩盒 眉毛眼睛都是戲

2015年的聖誕節,戎淵淵與盲盒初遇。當時,女兒一眼相中了進口超市裡陳列的盲盒玩偶“Sonny Angel(索尼天使)”,央求著戎淵淵幫忙購買。“玩偶還算可愛,但因為沒穿褲子,看上去怪怪的,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小‘變態’。”儘管內心有點牴觸,戎淵淵還是拗不過女兒,最終掏錢給她買了一款聖誕限量版。當時的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盲盒潮玩族一員,甚至玩得比女兒還“瘋狂”,而那個曾被她稱為有點小“變態”的玩偶“Sonny Angel”已成為她家裡數目最多的盲盒藏品品類。玩盒6年,戎淵淵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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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戎淵淵玩盲盒比女兒還“瘋狂”

“其實,盲盒資深玩家真心談不上,我只能算深度愛好者。從一開始有點牴觸,到買回家越看越喜歡,再到幾乎每天都要去抽一兩個娃娃,每天回家都要擺弄一下,我是逐漸被它們吸引的。當喜歡上它們後,你就會發現,設計出色的玩偶的小眉毛、小眼神都是‘有戲’的。於是,就會讓它開始‘參與’你的生活。”坐在記者面前的戎淵淵一身職場休閒裝扮,知性大方,和人們印象裡的潮玩玩家不大一樣。窗外下著雨,戎淵淵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款向日葵造型的Labubu玩偶(香港知名插畫家龍家升筆下的角色,由香港玩具公司How2Work將其立體化,是盲盒玩家裡的熱門玩偶IP)擺拍起來。“雨天、咖啡、鋼筋水泥的建築工地和向日葵娃娃,這就是我腦海裡的城市生活場景。”戎淵淵說。

現在,每天出門,戎淵淵都會選幾個娃娃帶著,詮釋自己當天的心情或搭配當天的活動,比如,陰雨天她時常會帶著向日葵Labubu,就好像時時刻刻擁有陽光一般;每次旅行,她也會為娃娃準備了專門的旅行箱,總要帶上30多個娃娃來搭配不同的旅行場景;除了拍照,她還會像打扮女兒一樣打扮娃娃,給它們買衣服、鞋帽甚至游泳圈等。“玩盲盒娃娃的樂趣,在於抽,更在於玩。盲抽讓人體會對未知的忐忑,也收穫抽中心意款式時的欣喜。這就好比女生喜歡買口紅,花一小點錢就能很開心。而玩的範疇就寬泛許多,細心陳列、精心打扮、拍照分享,哪怕是每天給它擦擦灰塵,心裡也能感受到快樂。有時候很奇怪,娃娃居然也像人一樣,會分上鏡的和不上鏡的。”

淘盒 精打細算“娃養娃”

經歷了兩三年的“狂熱”,近一年,玩家“多多”慢下來了,抽盒也從狂熱變得理性,每年必去的玩具展也會專注購置自己最心儀的娃娃。“一方面,家裡實在擺放不下那麼多盲盒了,有些盲盒抽回家甚至都沒有拆盒。另一方面,與其抽盒踩雷(抽中自己不喜歡的款式),不如直接去二手平臺淘自己想要的款式,或和娃友交換娃娃,這樣收集的成本有時反而低。”

同樣變得精打細算的還有“花茶”。抽盒最為瘋狂的那段時間,“花茶”還愛上了看抖音資深玩家錄開盒影片,盲猜、押寶,心情被盒子裡的玩偶支配著,在短短几分鐘裡時而驚喜時而失落。身邊的朋友鼓勵他:“你也可以自己錄開箱影片和網友分享啊。”去年11月,玩家“花茶”成了抖音博主“花茶”,每天給網友錄開盒影片,直播交流玩娃心得。開盒、玩娃,在“花茶”眼裡不再只是一個興趣,還是一種投資。

“花茶”說,盲盒圈其實也有“鄙視鏈”,隱藏款娃娃往往比普通款更容易升值,而同一IP系列下的大娃質感和品控更好,在二手市場的價格也會更高,處於“娃圈鄙視鏈”上游。“限量款大娃一般透過線上抽盒機發售,但是中籤難度堪比滬牌秒殺,一般需要‘代拍’。”“花茶”曾看中一款價值980元的大娃,代拍費又另付了1200元。不過,他並不心疼——這款娃娃目前在二手市場價格已經漲到7000多元,而且這類限量款大娃一般會越來越貴。“花茶”覺得,自己屬於“會過日子的玩家”,他追逐熱門款,即便是不喜歡的也照收不誤,再轉手賣了,買自己喜歡的款式,他管這叫“以娃養娃”。

不過,比起賺錢,更讓“花茶”開心的是認識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娃友”。他組建了一個微信群,從最初的八人小團隊,逐漸壯大到現在的兩百多人。這個因愛好相聚的小圈子很純粹,群友間有著天然的親切感。擅長手作的“娃友”給花茶寄來了親手烘焙的蛋糕、餅乾;遠在山西的“娃友”過年給他寄了一大包土特產,擅長手繪的“娃友”給他寄出了親手畫的明信片……這群來自天南海北、各行各業的朋友暢談娃圈最新IP,分享熱門款娃娃美照,也會聊聊八卦、講講生活見聞。“花茶”覺得,因為玩盲盒他認識了一群很“扎勁”的朋友,看到了更開闊的世界,觸及了許多新奇的話題,就像打開了許多扇窗戶,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賞盒 關注盲盒背後故事

“盲盒玩偶裡有爆款、冷門款。通常,爆款會被炒出高價。然而,在這個圈子裡,每個玩家喜好不盡然相同,冷門款照樣有人喜愛。有時候看著盲盒,就會有一種想要和它對話的衝動。每一款盲盒都有著它自己的內心戲,如果和她交流得夠多,那麼自己也就能讀懂它。”戎淵淵直言,過了瘋狂抽盒的階段,她開始更關注盲盒的“內在”,會主動去了解每一款娃娃背後的故事,每一系列娃娃設計者的初衷。“不再像一開始玩盒那樣一整套照單全收。相比較一些為迎合消費者口味而設計的雷同款,我會更偏愛原創呆萌類的盲盒。”

盲盒之謎,是快樂還是成癮?

圖說:許鶥婷和陶雲亭、鄭依依,從盲盒發燒友升級為盲盒設計師

如果說,戎淵淵對盲盒的欣賞還停留在關注“內在”,那麼,三個上海女孩許鶥婷、陶雲亭、鄭依依則付諸行動,努力將“夢想照進現實”。去年大學畢業的她們是出生於同年同月的閨蜜。在相互影響下,從大一開始就玩起盲盒,而如今,她們又從盲盒發燒友升級成了盲盒設計師,謀劃著構建一個“後浪”的潮玩世界。“盲盒經濟”瞄準的是15至35歲、來自一二線城市的具有高消費能力的年輕女性,通常這一群體關注潮流、注重自我表達,因此,許鶥婷作為主創和兩個閨蜜共同設計和創造了一個名為“Cora公主”的IP,並賦予了她有趣的“靈魂”——主角Cora公主看上去文文弱弱、萌感十足,實際上勇於突破傳統、熱愛冒險。“潮流玩具是我們這代人的自我表達方式,盲盒可以滿足對‘未知’的好奇,而有趣的玩具可以帶來心靈的慰藉。希望愛冒險的Cora,能反映年輕女性群體的心聲。”

盲盒之謎,是快樂還是成癮?

圖說:許鶥婷設計的盲盒作品

去年,工作室試水製作發售了Cora公主的大娃產品。“看似巴掌大的娃娃,做起來卻不容易。不是顏色不對,就是細節處理不好,導致中途不得不更換了製作工廠,也因此推遲了首款‘大娃’釋出的時間。”在三位女孩的認真與執著下,Cora公主的“大娃”玩偶和粉絲見面了,但是,原計劃每款量產150個的“大娃”最終只各自發售了不到百個,也讓成本劇增。今年,工作室將推出Cora公主的盲盒系列。在工作室的本週日程表上,三人工作被排得滿滿當當:週一,修改即將上線的盲盒建模;週二,去南京出差談合作;週三,鶥婷完善ip相簿,依依學建模,雲亭聯絡線下商鋪,獲取渠道;週四,去線下門店鋪貨;週五,談合作……“現實遠比童話艱難,但既然做了,仍想堅持下去。”陶雲亭說。

聊盒 瘋狂上癮是極少數

社交平臺、二手交易、社群交往,盲盒不再是一場小眾的狂歡。當這個亞文化成為具備更靈活社交功能的工具,有了越來越多的公共平臺展示,跳脫出原本自娛自樂的小圈子,自動揭下了神秘的面紗,吸引了越來越多人加入,也經受了越來越多圈外人的圍觀。有人說,盲盒折射了現代人對存在感的焦慮,秀盲盒的同時其實在隱晦標榜社交身份。也有人說,買盲盒是實現“奢侈夢”的“桃花源”,隱藏著欲罷不能的購買衝動。

在“花茶”的直播間,他時常會給盲盒帶貨,自然也見過一些“瘋狂”的玩家,有人為了開一個隱藏款一口氣買下全套上千元的玩偶,有人會反反覆覆退群“退坑”,卻還是難以割捨,又回到了他的直播間……“玩盲盒確實很容易‘上頭’,是應該理性看待,控制自己的購買慾。”

但是,戎淵淵覺得,不要把玩盲盒想得太神秘或太另類,也不必把它視作洪水猛獸。“盲盒玩家千千萬萬,個性迥異,有的喜歡和娃友交流,有的喜歡默默收集,這都不過是個人興趣愛好的展示形式不同罷了。”

前幾天,“多多”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瘋狂盲盒玩家為抽隱藏款6次偷73只盲盒被判刑》。“這樣的人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多多”有點無奈地說,絕大多數玩家隔三差五抽一個50到70元不等的盲盒,就能獲得拆盒的驚喜、失望等情感滿足,並不會走上極端。在多多的計劃中,她也想做一些“轉型”,“開一個盲盒的買手小店,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對盲盒的喜歡還會持續多久,或許40歲、50歲還在玩,也或許過一兩年就出坑了”。

新民晚報記者 馬丹 陸佳慧 實習生 陳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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