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水進入你的面板,你就一定在表達什麼
董偉出獄那天是 6 月 16 日,這個日子他覺得特別好。616,有“非常順”的意思。
因為販毒,董偉 23 歲入獄,現在 29 歲了。出獄兩個月後,他接受了這次採訪,跟我們聊他文身的故事。
20 歲以前董偉就文了很多文身,龍虎豹……這些看起來都是很震懾人的文身。聽他講了你會發現,這些文身本意都不是為了嚇唬別人,它們要不然是要鼓勵自己堅強、有勇氣,要不然就是跟一種具體的情誼有關。
採訪期間,董偉挺願意多講,因為他覺得很多人帶歧視和恐懼的眼神看他們,他願意讓別人瞭解他。
關於文身的故事,我們採訪了 11 個人。他們生活背景不同,又在不同的時間,出於不同的目的去文身。無論過去還是最近,決定文身的時候,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有壓力,一部分的壓力出於自己需要決定一個永恆的印記,另一部分壓力來源於旁人對文身的壞印象。
有一個採訪物件完整地講述了他的故事,卻在最後堅決表示不予公開。
很多明顯的證據表明,文身在中國,人們對它的態度已經越來越寬容了。但就像 Matt Lodder——一位專門研究文身,著有《文身藝術史》的學者——所說,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兩種對文身態度不同的人,會文身的人和不會文身的人,永遠。
這看起來是一句廢話,但對於文身這個東西來講,這句話有它更深刻的意義。
董偉第一次文身是 13 歲,和很多在那個時間段文身的人一樣,他們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當時香港電影的影響。包括我們應採訪者要求未能刊登的一些採訪裡,他們都提到了《古惑仔》、《英雄本色》等電影的名字。這不是巧合,這些電影主人公都處在非主流的陣營,通常有幽默、酷炫的行為表達方式。他們重情義、受尊重,經歷過複雜的人生。
當年,像董偉這樣的青少年也面臨著一個“主流陣營”,這些主流陣營是不會在乎非主流的處境的。所以當年董偉徹底退學是初中和班主任有了矛盾。董偉打了他,於是被開除了。在現在的中國生活過的人,是知道這個社會里的人經過一種教化後,對非主流的態度一直以來是多麼嚴厲和決裂的。
即使在今天也是這樣,不管文身的人自己是否承認,當墨刻到身上的時候,他一定是在表達。而且,這種願望是強烈的,不然不必用這種方式。每個文身文在哪裡,文什麼,對於文身者來說都是非常具體的選擇。而這些選擇常常意味著要排斥點什麼,要對抗點什麼,要強調點什麼。
也許今天和 20 年前的區別是,觀念不再只是二元對立,大家不可避免地接受了更多的不一樣的觀念,主流也就不再那麼單一了。
我們採訪到的人中有自己就是文身師的,他們都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對 90 後、95 後的看法,因為這部分人已經是他們的最大的客戶群。他們熟悉非主流文化。因為是獨生子女一代,他們在家庭裡“地位”普遍高,做出單個決定的時候他們壓力更小,但在“想要成為某種人物、確認自己的存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壓力更大。他們更期望個性,也更敢於追求。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對身體的態度,在某些方面和上一輩可能截然不同。這讓他們更容易接受文身。
我們在採訪中問到了被採訪者一些普魯斯特問卷裡的問題,其中有一個題目是:什麼是最完美的快樂?很多人在回答時都強調了自由和自我實現。
但是,我們採訪的文身師會跟我們抱怨,年輕的小朋友對待文身這件事情更易接受了,但他們往往只是去學著別人印一個圖案而已,他們在 ins 上找到一個好看的文身圖案,對著文身師說,來一個這個吧。好像在一種混亂的意識裡,他們潛意識裡的對抗其實變成了一種從眾。
非主流的壓力還是很大,當他們在述說這種心理上的邊緣狀態時會讓人感受到一種無力感。被採訪者都提到了在他們的認知裡,國外對待文身的態度都是把它當藝術,他們覺得那是一種可以被認作是絕對容納的態度。
資料確實顯示,在美國和英國,有四分之一的成年人都有文身,美國的千禧一代甚至一半都有文身。但偏見並沒有像大家印象裡那樣被完全消除。人們依然在討論文身對職業的影響,社會對於文身的態度最近有哪些微妙變化。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也是好人,我們只是面板和你們不一樣而已。”這樣耳熟的“申訴”話語依然會出現在美國。
在美國卡羅萊納州的一家文身檔案館,9 月將會有一個關於“Mother”的文身展覽,在他們的展覽介紹上還會有這樣的調侃:關於母親的文身常常是一個年輕人決定要文的第一個文身,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對媽媽的愛,還因為這是最安全的文身。因為這樣媽媽“教訓”你的機率會小一點。
所以,永遠會有兩種人:會文身的人和不會文身的人。因為文身作為一種強烈的表達方式,就包含了對抗和選擇的意義。
所以,在文身業發展迅速,文身群體越來越壯大的時候,我們透過他們個人的故事想知道他們透過文身想要表達什麼。
這是前 5 個故事。
題圖:pixabay 文內圖、網站截圖和劇照
文身是我的勳章和陪我一輩子的朋友
董偉覺得文身對於他來說,是對循規蹈矩的生活的叛逆,是能夠陪他一輩子的朋友,忠貞不渝可以陪他到死的朋友。
上面這句話,他沒有多想,完全脫口而出,包括最後他加上的那一句描述。
他好像每一句話都特別帶感情。沒有感情,對於他來說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罪惡。
他說走社會的人,文身就類似於警察的勳章,身上文身越多,說明他在社會上的地位、級別越高。
他擰著一股勁,總希望自己是那個強者。
在小學的時候董偉就很有名氣,小學校裡的每個學生都知道,董偉是學校的大哥。
大家口口相傳,他成了大家記憶裡的“壞孩子”。
他真的走了大家印象裡“壞孩子”的路,初中打老師被開除,那就不讀了,開始“混”社會。
13 歲,他的兄弟幫他文了第一個文身,是用針綁上線,沾了碳素墨水給他文的。在手臂上,一個鐵鏈圖案,還有幾個字母,代表當時比天還大的愛情。
到他 15 歲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文了麒麟、下山虎、狼牙花、黑豹和龍。
最近的一個文身是在 2010 年 7 月,他和 7、8 個兄弟一起,在左胸口文了個狼的圖案。他身上的那只是頭狼,表示他是領頭的。
這之後他就沒有文身了,因為 2011 年,因為販賣冰毒,他被判了 7 年,進了監獄。董偉剛剛刑滿釋放 2 個月,他說坐牢回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文一個有思想的文身。
這源於他對文身的三種境界的判斷,最低等的是文動物、植物,其次是文精神,比如張飛、關公,就是把別人的精神文到自己身上。最高的境界是文思想,這時候文身不僅僅是一個圖案,是在講他的故事和思想。
董偉會去找他 13 歲就遇到的那個文身師來幫他文,這位文身師已經四五十歲了,現在是西南文身協會的會長。董偉說他需要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把他的故事講給文身師聽,然後文一個專屬的圖案。
他講起這個的事情,特別認真。他對文身這件事情太帶感情了。他說,因為從小就信這個。
Q: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
董偉:董偉
Q:10 年 7 月,你們為什麼要去文狼?
董偉:狼這種動物是人永遠征服不了的。老虎、獅子、大象、猩猩,你看馬戲團裡,這些動物都是可以被人征服的,他們都可以在人的要求下玩馬戲,但只有狼不會。
然後狼一生只有一個妻子,月圓的時候,它就會喚它的伴侶。狼離開它原來的狼群以後,是絕對不會走入另外一個狼群的。
我跟你講一個故事:有一隻公狼、母狼和小狼。小狼不小心掉入了人類的陷阱,母狼看到以後,想要保護孩子,沒有一點猶豫就直接也跳進陷阱。公狼相當有智慧,它特別冷靜,叼了樹枝扔進陷阱裡,一點一點,直到兩母子都能出來為止。公狼救出母狼和小狼的時候,設陷阱的人類來了。公狼給人了一個眼神,它的意思是我們不會再來騷擾你們了。
Q:你最希望擁有哪種才華?
董偉:音樂方面的,我從小對音樂天生就有(天賦)。
在監獄裡我學了架子鼓、吉他。那是我第一次學樂器,因為在監獄裡面太枯燥了。
以前我對音樂的理解都不是很深刻,直到在監獄裡面,我聽到張學友用歌詞來述說這個世界。
我是 23 歲到監獄,天都黑了。我們在監獄裡都互相稱呼為同改,要不然你說服刑人員也行,但千萬不要說勞改犯。當時在監獄裡,我們幾十、上百人唱了一首《從頭再來》和《感恩的心》,在那種特殊的環境下,聽到這首歌,我的眼淚在打轉,音樂在我生命裡有了更深層次的意義。
你知道坐牢的人坐得太久了,人都不說話了。音樂可以成為第三方,讓自己沒有那麼被動,它可以用來述說自己的心情。
Q:你最恐懼的是什麼?
董偉:我最恐懼內心不夠強大,我自己戰勝不了我自己。
Q:說這句話的時候你有想到一個場景嗎?
董偉:監獄那種特別的場景裡面。在監獄外面,很多事情其實是可以逃避的,你討厭的人給你打電話,你討厭他,你可以不接。你不喜歡那個地方的那個人,你可以不走他面前過。但是在監獄裡,你都必須面對。這種壓力下,你要讓自己的內心強大,只有克服自己。
監獄裡面也是三六九等,只有強者和弱者,是縮小了的社會。這種社會只有弱肉強食,沒有道理,強大你才有道理,弱了你只有聽道理。
Q:剛進監獄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
董偉:大家都曉得你在社會上做什麼?當官的,做生意的,社會上的,吃得最開。跟社會一樣的嘛,哪裡都一樣。受苦的都是強姦犯,還有那些做了小事情的。
其實這取決於一個人的修養和為人處世,你讓人尊敬你的話,哪裡都會讓人尊敬你。
Q:你出獄以後有特別不開心的時候嗎?
董偉:沒有。我很平靜,沒有太大的起伏。甚至我很願意跟你聊天,把我的想法說出來。我知道老百姓帶歧視和恐懼的眼神看我們。我跟你說剛進監獄前一兩年我整個人垮了,我覺得我完了。我媽媽來看我,她對我有期盼,我哭了,我知道我是她的希望。
所以我在監獄裡讀書學習,廣交朋友。我也不是帶目的地結交,但是我交了很多優秀的朋友,他們為什麼願意跟我一個 20 幾歲的娃娃稱兄道弟,是因為真誠和人品。
我不想認命,坐牢回來我也沒給政府添麻煩。我現在在馬爾康做青島啤酒的代理,我想憑藉我自己的渠道,去做一點正事。
Q:你最喜歡的旅行是哪一次?
董偉:12 歲跟媽媽到北京。本來我是單親家庭,那是一個唯一的跟媽媽心與心的旅行。她之後其實約過我很多次,要不就是我不在,要不就是我不想去。
但是以後會有很多我跟她一起的旅行。因為我不想讓她白等我,讓她遺憾。這個是我出監獄的時候發的誓。“一定讓母親過好,不能再讓她流淚。”我活著出來,她就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念。
Q:你最珍惜的財產是什麼?
董偉:情。很多人。愛情,友情,親情都有。我是把情看得最重的,其他的也不是淡,反正也不是很重嘛。
Q:你最奢侈的是什麼?
董偉:財富對於我來說,只是體現我個人的一種價值。對於我來說最奢侈的是一家人團圓坐到一起。爺爺、舅舅、嬢嬢、媽媽,聚到一起。這種機會對於我來說,不是很多。小時候多,現在很少。
Q:有選擇的話,你希望什麼重現?
董偉: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會重新來過,做個普普通通的人。
Q:重新來過指的是從多少歲開始?
董偉:8、9 歲。
Q:這個時候有什麼事情發生,讓你之後不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了?
董偉: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當時我家住成都,家人到茶樓去打牌,贏了錢走,結果惹上了黑社會。他們硬要說我家人出老千作弊,來了 20 幾個人到我家,把小區門衛挾持,座機電話線剪短。那時我家裡基本都是女性,還有老人,再加上我,一個小孩。
(他們)把家裡所有現金和金銀首飾都拿走了,並邀約第二天晚上再拿十五萬給他們。我家裡舅舅不在家,只剩我們幾個,我家人就答應下來了。
因為擔心警察和他們是一起的,所以我們加了家鄉社會上的人來,還從家鄉叫了警察來。
第二天晚上我爺爺在床上躺著,家人都去解決這個事去了。我當時很害怕,把家裡燈關了。
我家沒防盜門,那時門是層板做的。
我很害怕,把門關了,燈關了,左手拿菜刀,右手拿斧頭。心裡只想著哪個要敢把門開啟,傷害我爺爺我就殺死他。
後來家鄉的警察把那些人抓了判刑了。這件事讓我的人生髮生了很大的改變。我當時就想一定要強大才能保護我的家人。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如果可以,我想永遠念小學,哪怕無限迴圈也好
和 Mia 聊文身的時候,她在火車上。那時候是晚上 9 點,她在回家的路上,從北京到石家莊。
上面是一些不太有意義的資訊,但是 Mia、夜晚、火車、從 A 到 B。這個碰巧的組合感覺還挺適合來形容這位採訪物件給人帶來的感覺。
Mia 這個名字來源於《低俗小說》,採訪物件說她喜歡這個名字有種髮廊的感覺,所以想用這個名字做化名。而她的文身是一句德語諺語:發生過一次的事就等於沒發生過,來源於《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Mia 的文身
Mia 23 歲,從她的文身聊她認識的整個世界。其實到後來整理的時候才發現,她怎麼講了那麼多跟考試有關的東西啊。採訪的時候真不太能意識到。她講的每件事情都能清楚地被記得,但多數竟然都跟考試有關?!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幻覺,當然其實有原因可尋。Mia 的世界是有一個反選開關的,這個開關早就在那兒了,一按這個開關,跟考試有關的東西就都關閉或者開啟。她隨時隨地手裡摸著這個開關。她的美夢和噩夢,全都停在這裡。
Mia 講起的每個故事,都包含著行動。非常多的行動,而且每個行動都有與之相關的確鑿的細節。也許是這些細節足夠特別,讓人只記著細節,而忽視了它們旁邊的那個考試開關。
Mia 這幾天就在準備考試,為了考研。
如果可以, 她倒挺想永遠念小學,哪怕無限迴圈也好。上了初中、高中,有了考試,人生就跟換了色調一樣。
她喜歡畫畫和寫東西,自己明顯感覺得到小學和大學是她創造力更好的時候,而初中和高中,創造力壓抑、枯竭。
Mia 小時候
高中畢業 Mia 考上了清華。但她說她最大的挫折就是高考。高考的結果是讓她滿意的,但掙扎的過程太痛苦了。
高二升高三的時候, Mia 意識到以自己現在的成績不可能上北大清華。她想要不然去學畫畫,參加藝考,這樣可能還有機會。但是一旦這麼決定,就意味著幾個月不上文化課,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保持當時的文化課成績。
Mia 高中的課桌
有兩件事情可以描述她當時的心情。第一件是她當時自殘,拿刀子割手,不夠,就直接拿刀劃了臉,這樣會更有快感,她要讓別人看看她是什麼樣子。
其實這是一種自我懲罰,專門要給別人看到。傷害了自己之後,會立馬讓自己的罪惡感少一點。而不好看的樣子讓別人看到,又是對自己的懲罰。是 Mia 媽媽之後開導她,她才停止了繼續這麼幹。
第二件事是一場車禍。她管這個叫做除了心理上的掙扎外,肉體上的掙扎。高二快要結束的時候,她騎電動車,不怎麼會騎,下坡的時候連人帶車摔到地上,擦掉了一層皮,第二天去學校眼圈是青的,眼睛滿是血絲。其實不嚴重,但一到學校就遭到了圍觀。
在她的意識裡,即使做出決定,選擇了學畫之後。她還是碰到很多倒黴的事情。
到北京學畫畫的時候,住的條件不好,她晚上會用電暖寶,結果腳上燙了一個大泡。她不懂,讓傷口遇水感染了。最後去醫院,清創的時候醫生挖掉了她一大塊肉。但最後,她是整個畫室考試成績最好的。報考了 6 個學校,全都拿到了證,包括清華。這是 Mia 自己的敘述。
考北航的前一天,她又摔了一頓,還不輕,去照 CT 發現頭部的左邊和右邊都不對稱了。她的同學們都勸她都摔成這樣了,別去考試了。結果,第二天她還是去了,是同去的 7、8 個人裡唯一透過考試的人。
這一切都順利結束以後,她去了清華,學了服裝設計。
換做她在北京的畫室裡面教人畫畫了,做這個報酬很高,一天大概有 1200 元的工資,但 Mia 覺得不對勁。她覺得這麼一天下來是掙了很多錢,但自己是在一個被奴役的狀態裡,特別浪費生命。她身邊有很多人都在掙這種錢,給別人帶課,幫別人排版,接一些大大小小的設計的活。為了掙幾千、幾萬,不睡覺。
畫室
她覺得他們系的老師也是這樣,在專業上都很受認可,會有很多事情找到他們做,可能因為熬夜太多,整個系大概 30 個老師,只有一兩個是有頭髮的。
她一直覺得她會做設計,像她的老師一樣,能夠去做奧運會的視覺設計。她以為她也會做這些,接很厲害的專案,掙很多錢,熬很多夜。
但後來她還是做了另外的決定,她不想就這麼去做這些工作,她想繼續讀書,想多瞭解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Mia 在清華修了雙學位,一邊學服裝設計,又一邊學了社會學。讀研究生的話,她會考慮讀社會學專業裡一個跟藝術專業交叉的方向。
她說:“世界上有那麼多書,我想把它們看完。我不想掙很多錢,不想熬那麼夜,我想知道很多事情。”
文身,就是想要記錄自己的這個決定,代表著她未來想過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她們班有一個學生專門從法國來中國學文身的。這個同學在北京開了一家文身店, Mia 去年生日的時候,她正好想要文身,就去找這位同學幫她文了一句話,“Einmal ist keinmal”,提醒自己生命只有一次。
她覺得這句話和歌手 Lana del Ray 的一句話很像,“Live fast。 Die young。 Be wild。 And have fun。”
對於她來說,這兩句話就是她的箴言。
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Q
Mia:Mia
Q:你覺得最完美的快樂是什麼?
Mia: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自己的時間完全受到自己的支配和掌控。
Q:你最想擁有哪種能力?
Mia:最缺的左右逢源的能力。不是很想要,但我很需要。有的話我會更厲害一點。
Mia 在外婆家
Q:最恨自己的什麼特點?
Mia:有事情的時候不會有話直說,埋在心裡,導致很多問題。
Q:最恨別人什麼特點?
Mia:假裝理解別人,以為自己在別人立場上,但什麼都不瞭解。
Mia:去年夏天,我自己去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當時看了《路邊野餐》和另一個公路片,就特別想出去玩,就買一個票就走了。買一個地方到一個目的地,到那個地方再買票去另一個地方,最後一路到了重慶。
Q: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Mia:初中的時候,我沒有遵循自己的選擇去選擇初中,而是聽了爸爸媽媽的話。因為我的初中就是軍事化管理的,這個影響我很久,什麼都要聽話的那種學生的感覺影響了我很久。
Q:如果可以改變你的家庭一件事,你會改變什麼?
Mia:希望我爸我媽能夠看起來比較像夫妻,而不是一個爸爸和媽媽。大部分的爸爸媽媽都不喜歡秀恩愛,每天都像兩個無性的人一樣。
我希望我的文身能有一種效果,能夠激勵我往前走
Harpoon 的文身都和現在和未來有關。
聽了她的講述,會讓人覺得這有點像一個生孩子的過程,她的每一個文身都需要她孕育、分娩和養育。
她不會文跟過去有關的東西,想要的文身都要有一種效果,就是能激勵她往前走。
採訪 Harpoon 的時候,她不是在一個輕鬆的處境裡。鑑於她的每一個文身都代表當時一個決心,一時有點懷疑現在不輕鬆的處境對於 Harpoon 會不會是一個常態。
“可以輕鬆地生活”對於有的人是一個好訊息,而對於另一種人,這可能就意味著停滯,是一個壞訊息。
關於這一點, Harpoon 在後來的一個問題裡有了解答。問她 10 年以後,會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女強人嗎?Harpoon 說希望是,但想一想又覺得:其實也不是。
她說她想留在義大利是覺得在國外可以過一個簡單的生活。有一個簡單的工作,養養寵物,養養花。不像在國內,生活是為了買房買車。或者可以這樣說,她覺得強人不是說要達到那種所謂的成功,為此窮追不捨,而是可以有簡單的、自立的、舒服的生活。
Harpoon 現在還在米蘭,剛剛過了 27 歲生日。
碩士課程已經結束。她要找一份工作,留在米蘭。
在義大利找一份她滿意的工作挺難的。不久之前,Harpoon 在一個內衣雜誌實習,這是一份針對企業使用者的雜誌,全球有 10 種語言發行,她負責的是其中亞洲版的中文和英文的文稿撰寫。這本來可以成為一份長期的工作,但因為壓力太大,Harpoon 只做了半年就沒做了。
現在想起來,Harpoon 覺得她其實錯過了一個不錯的工作機會。“在義大利,經濟不是特別好,找工作本來就不容易,連本地人都不太好找工作,加上時尚行業有才華的人太多了,所以競爭會比較大。”
她有一點不安。問她現在最恐懼的是什麼,她說是害怕自己一直這樣,不能經濟獨立。在國內,很多朋友已經結婚生孩子,有了穩定的家庭和生活,而自己還這麼飄著,她有點害怕當初這麼選擇是不是對的。
5 年前,Harpoon 在國內學環境科學,學得很不開心,一位老師的鼓勵,讓她下了決心出國念服裝設計。她在豆瓣上找到了滿意的文身師,專門去重慶,在腳踝上文了一隻小魚,有點圖騰的感覺,看起來是魚,但又不是現實的魚。
小魚是她的小名,以此她想表示自己的決心。
一開始,Harpoon 的家裡人不太支援她出國,畢竟這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但 Harpoon 特別用功地做這些事情,自己也申請到了學校,家裡也就同意了。
終於出國,達到了目標。一到米蘭她就想要文一個文身,一個縫紉機,代表她想要成為一個時裝設計師。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文身師,另一方面自己這一次想要文的文身比較大,所以就多想了很久。直到去年 11 月,她在左邊肩膀下面文上了一個縫紉機,一把剪刀和一個尺子。
這個文身師是她在 ins 上找到的,她設計出了 Harpoon 想要的那種圖案,所以 Harpoon 對於這個文身師非常信任。
非常迅速地,在今年 2 月,她又找同一個文身師文了第三個文身。當時, Harpoon 看到了一個女權的遊行,受到感染。她讓文身師設計了一個關於女權的圖案,並在上面文了她的座右銘:Seize the day 。
這其實不是一個非常突然的決定。Harpoon 一直就有關注女權運動,出國了以後,就更容易看到各種關於女權的資訊了。
“我覺得自己看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沒有辦法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麼運動的人,還沒有資格。但是呼籲女權這件事情是必要的。在國內這個事情太明顯了,在國外就少很多。在國內一個女生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孩子都是有壓力的。在國外,人們不會太關注年齡,人有自己的選擇。這是我選擇留在這裡(米蘭)的一個原因。”
不到半年,Harpoon 已經在準備文她的第四個文身了。這個是她自己設計的圖案。
Harpoon 最終的夢想是要做一個自己的品牌,她就想文一句話加一個夢想品牌的 logo。logo 還是比較像一條魚,而句子是一個羅馬詩人寫的拉丁詩句——在孤獨中一個人要像一個隊伍。
“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這個拉丁語詩句,就很喜歡。自己一個人在米蘭,一年回去一次,什麼都要靠自己,經歷了這些事情以後,看到這句話就覺得很有感觸。”
本來這個文身她是想上個月就去文的,但是當時天氣太熱了,又來例假,不適合紋身。
後來她決定還是秋天去文吧。剛好現在沒有工作,等到找到工作的時候可以有個紀念。
媽媽去世了,我跟她關係特別好,這個坎我過不去
武曄婷是一個文身師,跟大多數文身師一樣,她也是從自己文身開始的職業生涯。
跟武曄婷的第一次採訪是在有一天上午的 10 點。她從家裡出發,到上車去文身工作室上班的途中,就 40 分鐘的時間。
原本以為這點時間根本不夠,但結果出乎意料。很短的時間裡,武曄婷說了很多。關於文身,問武曄婷的每一個問題,她都能馬上給出一個完整而豐富的答案。
武曄婷文身是在媽媽去世以後,她用文身來寄存心裡的痛苦和依戀。沒想到的是,比起做一個辛苦地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畫家,做一個文身師讓她更開心。
她說她會文在自己的身上的,除了自己設計的圖,就是花,因為她的媽媽喜歡花。
武曄婷用到了“緣分”這個詞語來形容她成為文身師這件事。她認為她的存在感、方向感、安全感都是透過文身得到的。
她說估計自己做文身師會做到垂暮之年,一直到腰斷手抖實在無法工作的時候才會罷手。
自述:
我從事這個行業很簡單,媽媽去世了,我跟她關係特別好,這個坎我過不去。
之前我一直畫畫,跟畫廊合作,畫了很多年。畫畫的同時,我一天兼四份工,文秘、設計之類的我都做過。做這些都是想把媽媽接到北京來,讓她有好日子過。
媽媽去世以後,我突然就失去了目標。
我的一個朋友以前就建議我做文身師。我現在還跟這個大哥說,當年就是你推了我一把。
那個時候我們老是一起吃飯,我老是在飯桌上畫一些小圖。當時,我就帶一個本子,走哪兒畫哪兒。他見了我的畫,覺得很好,說為什麼不去試試做文身師啊,你做這個肯定會很厲害。
他當時認識“木乃伊”的文身師老大。“木乃伊”就是北京最早的一個文身店,但這店的老大後來墮落了,吸毒。我說這不好的影響你跟我講什麼?他覺得那你去做啊,又可以賺錢,又可以畫畫。
後來媽媽去世了。他說你要不來一個吧。我就自己設計了一個,設計的過程很感動,一邊設計這個,一邊就決定要做文身師了。
因為媽媽喜歡花。我設計了一個花臂,裡面有一個聖母的形象,有花和風圍繞著她。我把很多內心的東西都賦予到這個裡面了,說起來很矯情,但文完我有願望達成的感覺,一幅圖讓我媽媽留在我身邊。
文完回家我就哭了,就有一種釋放。它對我鼓勵的力量挺大的,背後的力量和意義巨大。
從不太懂文身到現在變成一個文身師,是(這個過程讓我)瞭解了它背後的意義。
成為文身師以後,我得到什麼?前所未有的認可和信任。
客人會跟我分享很多故事,甚至是一輩子的秘密。我是獅子座的,但我要說的這個東西和控制慾沒有關係,它是一種力量。
所以我每年都去國外學習,就是為了讓信任我的人得到回報。
中國文身業剛剛開始,很多人為了賺錢,就跑來做文身。其實文身師需要很多知識,文化類的、醫學類的都需要。你要考慮面板、客人的感覺、圖的大小、位置怎麼擺,等等。其實這就跟做手術一樣。
剛剛做文身師的第一個月,我也擔心吃不飽,工作室的老大當時跟我說不用擔心,一定會吃得飽飯。我記得第一個月掙了 2000 塊錢,那時候房租已經交掉了。但這錢我也攢著不敢花。之後就越來越好了,每個月我都會增加一些客人。工作室去掉水電,跟我們分紅以後,我的收入大概能跟在公司做工有一個持平。
我的客戶有幾個圈子,他們文身現在都在我這兒文,都是毫不猶豫地就來找我了。
做文身師會有一種存在感,是社會學裡面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你知道存在感出了問題,就會有抑鬱症。
我以前畫畫的時候,也會有存在感,也有粉絲,跟文身一樣會有一個特定群體。但是畫畫就是在自己的小宇宙飛翔,其實那個東西是很狹窄的。
我有一個朋友她是策展人。她老公是畫畫的,畫的畫都是那種天馬行空的。但我朋友跟他老公說想文身的時候,他老公就會反應很大,問為什麼。所以我覺得藝術家會把自己框在一個框框裡,就只是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不想做藝術家。我以前畫的東西也是這種天馬行空的。我朋友都跟我說你畫的什麼啊?跟抽了大麻一樣。就是說你得到的一半是理解,一半是不理解。藝術家是很孤獨的。
但因為家庭環境和經歷,我個人來說是安全感很不夠的人,比如我不能沒有工作,沒有著落。做了文身師以後,安全感就很足了。
我已經 32 歲了,工作室裡(的同事)都是小孩,(我)已經算比較大歲數。我繞了一圈,什麼都幹過,現在來做這個。我自己覺得在理解故事上,我可能會更容易感同身受。有一次我給一個英國的客人文文身,她一邊文一邊哭,我就問她是把你扎疼了嗎?她說不是,是想到自己的經歷覺得很痛。跟她聊完,文完以後。我們一起擁抱。
我覺得我的客人文完了以後不僅是一個交易。80% 的客人都是朋友了,這是做任何其他行業都不一定能得到的。
做文身師之前,朋友還行。我獅子座,吊兒郎當,沒什麼心眼。剛剛開始做文身師的時候,就有人來找我文身。
所以我覺得文身不只是酷、好看,時尚的表達,它有更深層的意義。每次有客人來跟我說,我就文個這個吧,我就告訴他你想好了再文。我從來沒有開啟我的相簿,說來,你選一個吧。我不會為了賺這幾百、幾千塊我就給你文了。
文身給我的力量我想試著也給到別人。
你要問我從大家文身看到什麼趨勢,什麼社會問題。我覺得 80 後這一代對於父母來說接受度還不是很高,可能因為他們父母的職業,總會覺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文身在中國是一個特別快的產業。中國的任何方式都太快,造成這個文身產業發展得也太快。
在歐洲大家做這個都是踏踏實實的。在中國大家就都特別著急的表達,想要提高個人的存在感。你要化一個妝、別人也可以化。你戴一美瞳,別人也可以戴一個。但是文身,你一出來,別人就會說,喲這是什麼啊。他們需要存在感。
他的網名來自於《康熙來了》的黃秋生,是想說“壞品味好過沒品味”
袁禮沒數過自己身上有多少個文身,對於他來說也沒必要數。因為他覺得這些文身沒記錄什麼心路歷程,就純粹是為了樣子好看。
袁禮文身就是想要跟別人不一樣,想要表達跟別人不一樣的感覺。從 15 歲文第一個文身開始,他就是這麼想的。到現在他 34 歲,還依舊是這個意思。
在中國,袁禮應該算是一個興趣、愛好被最大程度地尊重和發展過的人。袁禮出生在重慶,他不吝用非常絕對的星座決定論來形容他的父母:兩個射手座的特別自由的人。
15 歲的時候,他就敢跟他們倆出櫃。聽到他的訊息,他的媽媽告訴他:最重要的是你自己開心。而他的爸爸因為平常喜歡電影,就告訴他你這個很正常,你看,哪些哪些電影裡就有你這樣的人。
袁禮從小就學畫畫,他身上的文身基本都是他自己設計的。他現在的職業是給演唱會、節目、活動設計舞美,行話管這個叫秀導。看起來,對於他來說一切都順心如意。但袁禮說,他目前到了自己的瓶頸期。做秀導已經做了很多年了,他有點膩了。他一直愛時裝,可能會想去做一點跟這個有關的事情。
袁禮:袁禮
Q:你第一個文身文了什麼?
袁禮:是一個印第安圖騰,一個太陽。就是一個抽象的花紋影象。我就是單純地想有一個文身。那個時候重慶文身店很少,我是在解放碑一家文身店文的。在當時那個年代看,那兒的文身師還是挺靠譜的,是兩個搞樂隊的人。
那時候會覺得文身很酷,日本漫畫、歌手身上、還有電影裡知道的文身。那時候我讀初二、初三,就很叛逆,染頭髮,愛玩,愛曠課。所謂的比較壞的孩子,但是成績還行,全班大概前十以內。
Q:第二個呢,什麼時候去文的?
袁禮:第二個文身是幾個月之後。在右腹部文了一隻蜥蜴,就覺得紅色配黑色會好看。我很喜歡蜥蜴的圖,因為它線條感比較詭異。
Q:第三個?
袁禮:第三個文身是我 18 歲文的,大概 2001 年左右。就在右臂上文了蓮花和藏文,藏文就是一個佛印,代表千手觀音和阿彌陀佛。文蓮花就是為了表示尊敬。這個可能是我身上唯一一個非裝飾意義的東西,如果放到現在的話不會去紋這個,不過它也是個護身符。有一點像你帶項鍊是想帶一個玉還是一個有裝飾性的項鍊的感覺。
當時除了這個我還在後背紋了一對翅膀,中間有一串字——keep on dancing,因為那時候我開始跳舞。
Q:你覺得文身疼嗎?
袁禮:還好。看哪個位置。我脖子上的就很疼,感覺刀片在那兒劃。觸覺越敏感的地方越疼。
我脖子兩邊的紋身,左邊的是飛的鯨魚,右邊是一雙握著的手帶一對翅膀。
Q:你為什麼總是文和翅膀有關的東西啊?
袁禮:主要是線條比較漂亮。
Q:有想拿它表示自由的意思嗎?
袁禮:沒有。如果它沒有飛和自由的意思,我也覺得它好看。
Q:你最近文的一個文身是哪個?
袁禮:最近的在兩條大腿上,右邊文 on the right is the devil ,左邊文 on the left is the god 。我對文身沒有計劃,都是心血來潮就去文的。
Q:你最近想文什麼東西?
袁禮:一個宇宙飛船。因為自己喜歡,男朋友也很喜歡宇宙飛船。對,這可能也是第一次別人影響我文身這件事。
Q:迅速羅列一下你的其他文身。
袁禮:手上一個浮世繪樣式的海浪圖,下面有“你這個大丑逼”的日語,這句話別人問我的時候,我就可以說給他聽,很好玩。
手背上一個自己畫的鍊金術士圖畫,這是一個歐洲中世紀魔法師的東西。
手上一個 Comme des homosexualities,像暗號,這是川久保玲品牌名:像一個男孩。我把它改成像一個同性戀,懂的人看到就會覺得幽默。
手背上一個斑馬蓋掉之前我的第一個文身:圖騰太陽,至於蓋掉它的原因就是這個圖案和別的不搭了。
兩條小腿上一邊一朵玫瑰花,這個位置很少有人文,也很少這麼文。
脖子後面文了 bad taste ,這是我第一個網名。
十個手指上各有十個小圖案。
手臂上兩個男孩親吻,我自己畫的。你看到(我)畫人的時候會有翹起來的鬍子,這是我有點受荷蘭一個同性戀插畫師影響。他是畫色情插畫的,鬍子翹起來感覺會很好玩。
左胸上文了一個燃燒的心臟。
胸口正中的位置文了一個裸體,是一個被捆綁起來的男孩。不是我有 SM 傾向,還是隻是我覺得好看。
其他文身:法文的性、殺吸血鬼的劍、蜂鳥、五星、一隻花臂(左臂)、矛盾三角。切斷手指的手。
Q:你會想到在頭上、臉上文身嗎?
袁禮:有。但是因為文身不能改,在臉上的畫很容易就會看膩了。之前我左邊鬢角有一點斷,我還想文花把它擋一下。
Q:你對你自己的樣子滿意嗎?程度是多少?
袁禮:滿意,70 到 80% 吧。
Q:如果文身是隨時可以抹掉的話,你覺得會更好嗎?
袁禮:當然很好。但是前提是質感要跟這種質感一樣。
Q:你對現在生活狀態滿意嗎?
袁禮:還算滿意。但是現在工作狀態有一點瓶頸,會覺得有點無聊,會想到開一家小店這樣的,開一家咖啡店。不單是咖啡,還要把書和時裝那些融合一下。只是一個想法。現在的東西有點輕車熟路了,有一點無聊,沒有以前那麼喜歡這個行業了,也做了十幾年了,在工作裡面獲得的成就感變少了,熱愛減弱了。
Q:為什麼工作裡面獲得的成就感變少了?
袁禮:所以可能是熱情變少了。
Q:可是演出行業和節目的市場不是很繁榮嗎?
袁禮:沒有,今年開始就這樣,很多禁令,這些會直接影響到工作。
Q:你 15 歲就出櫃,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同性戀這個概念的?
袁禮:小學 5、6 年級的時候知道同性戀這個概念。從小知道自己比較喜歡男孩。但那個年紀就可以上網查一些,因為爸爸是計算機工程師,就在家裡就可以查一些這些東西。但我那個時候還是困惑,相對來說會覺得是比較秘密的東西。
Q:你為什麼用 bad taste 這個網名?
袁禮:那是剛開始有《康熙來了》的年代。黃秋生上《康熙來了》介紹一張專輯叫 Bad taste。我覺得這個概念很有意思,跟別人不一樣。就是說哪怕你有壞品味好過沒品味,壞品味是一個很個人化的主張。
Q:《康熙來了》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袁禮:改變了一代人說話的方式,這個重要嗎?我覺得挺重要,讓大陸好多人有一種非常幽默的話語模式,雖然現在看會有點俗氣,大家會嘲笑別人有臺灣腔,說話學小 S 什麼的。
Q:如果文一個電影場景,你會文什麼在自己身上?
袁禮:《暖暖內含光》,最後一幕,兩個人牽手往海邊走,一直重複。那是一個很傷心的場面,兩個人因為個性不合適,不斷分手,刪除記憶再相愛,再分手,再……特別喪的,宿命。
我表象樂觀,但骨子裡悲觀。文身的人多少有點自虐傾向,多少有關係,對性的方式上多少也有一點。
Q:你想開店是跟喜歡時裝有關嗎?
袁禮:對職業的困擾多少跟喜歡時裝有關係,後悔沒有學這個,喜歡時裝多少會因為愛美,對美的東西的一種崇敬。時裝是一個設計師自己的語境的表達。其實也是一種對自己的外化的表達。你自己的心情,你今天想呈現給別人的樣子也好,和文身有類似的地方。
文身有點像裝修自己的房子。或者跟整形也一樣。開心就好。不用去神化它,就是現代人的一種方式。
會打扮的人都是比較有自己氣場的人,同樣的東西穿在別人身上也會這樣。選文身圖案跟衣服一樣,是自己品味的一個東西。我穿衣風格不統一,你看我文身的風格也不一樣。
時裝對我來說,儀式感很重。你每天的服裝和香水,會影響你的心情。你的心情又會決定穿什麼衣服,我很喜歡衣服在身上起的這種變化。
不過我現在這個年紀了,不想直接去服裝設計的圈子,我會去做比邊緣一點的事。而且我一直有點顧慮,審美力是我優勢,但我的優勢不在創造力本身。
Q:你最喜歡的城市是哪裡?
袁禮:上海。北京不夠摩登,上海夠摩登,成都摩登的可能性都會比北京大。
為什麼?城市跟那兒的人帶來的感覺跟脾性。北京不太有細節,某一些方面,比如街景,這些方面越來越沒有細節。
Q:未來 10 年,你覺得最理想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啊?
袁禮:現在很大的願望是賺錢移民,想去哪兒呢?如果不考慮可行性的話,就是東京或者紐約。然後我希望我感情穩定,事業有突破,最好這個突破跟時裝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