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雷保東

兩年前在孝義舊城趕會時花十二元錢買了一副擦子帶到蘇城，像寶貝一樣珍藏著。沒有派上用場的原因之一是沒有合適的架子支撐，在燃氣灶具上面無法安全使用。今年五一假期時間比較長，從網上買了一套抿尖工具，正好抿尖的架子可以借來給擦子使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擦尖擦子，抿尖床子都準備好了，於是醞釀了許久想吃擦尖（擦蝌蚪）的願望終於有機會在家中實現了。

家中一直有小麥麵粉的，提前又買了一小袋蕎麵麵粉。一大早就把兩種麵粉配比好，麵粉和完後需要醒一些時間才會有筋道，但是也不能醒的時間太長了，否則面會變軟，保持麵糰適當的硬度對於輕鬆擦面是相當有幫助的。和完面的最高境界是保持三光，手光面光瓷盆光。母親在電話裡說做擦尖面的選擇很重要，以富強粉為基底，其中要加些雜糧，這樣做起來時清爽，比較利於麵糰同手和擦子的剝離，記得小時候一般都是用紅面（高粱面）做搭配使用，其實只要選擇紅面蕎麵莜麵豆麵其中一種都可以。

工具和原材料都齊備了：擦子、擦子支架、白麵粗糧和好的麵糰、鐵鍋、沸水、一根黃瓜。水開以後將擦床架在鍋上面，接下來考驗的就是手工了。需要用手掌從下往上著力把控麵糰，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擦的，方法必須得當，避免擦住手。擦尖面的技術要求不低於手擀麵，高手擦出來的面尖既外形飽滿又長度翩翩，像我這種二把手擦得滿手是面，擦起來斷斷續續、長度較短，雖然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但是眼瞅著擦尖一塊塊落入水中漂游，心裡面還是蠻自豪，中途用筷子不斷扯、攪、翻水中的擦蝌蚪。在麵糰行將擦完時用黃瓜繼續擦幾下，擦子上面餘留的面便自然落入到鍋中。面裡面需要加入一些青菜葉子。我把洗好的莧菜抓一把放入沸水中。莧菜是傳統的江浙一帶的綠色蔬菜，礦物質和維生素皆豐富得宜。鍋開兩次後用笊籬撈出盛進碗裡面，端著自己熱騰騰的這碗擦蝌蚪面，像手握一篇作品，很有成就感。

擦蝌蚪面如同舞臺上的花旦，滷子就彷彿是戲服道具，麵食搭臺，滷子唱戲。滷子是北方人的叫法，南方人俗稱澆頭。澆頭多種多樣，是非常有講究的。西紅柿雞蛋是非常經典地道的一道澆頭。降低油脂肉膘，利於瘦身減肥，家屬早早準備好了這道澆頭。西紅柿、雞蛋、木耳、香菇、蔥花、生薑、大蒜各色出演，同鍋秀美。將西紅柿澆頭均勻拌入擦尖面中，宛若凝膚玉脂的仙女穿戴了宮廷中色彩圖案斑斕的漢服，錦繡貴範，佳偶天成。熱氣飄飄的澆頭把整個一碗擦尖面色香味的精彩烘托到了極致。再調和一點山西老陳醋，一小撮芫荽，幾滴香油，一小勺油噴過的紅辣椒，滿腹的飢餓感油然而生，滿心的歡喜隨著面蝌蚪的下肚溢上臉龐。把擦蝌蚪用小勺舀著送入嘴中，既易於消化和腸胃，又利於掛住調和格味，幾乎不用咀嚼，牙口不好的人也有機會品嚐其味融融。

一碗擦尖裡面融入了家鄉和當地的氣質，也催生著家常的味道，讓我們普通百姓在短暫的舌尖之旅中回到了記憶的原鄉。品一口滷汁，滑溜一口擦尖，面蝌蚪在嘴巴里即刻泛出了漣漪，泛出了鮮美和甘香，將渾身的倦態一掃而光。家的感覺也許就是一碗麵，一口饃，一瓢粥，一聲問候，一溜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身影。

面蝌蚪的滋味在心頭，印象在腦海。揮不去也走不了，伴你到永遠隨你到四方。那碗麵不止是舌尖上的感知，胃腸中的遊走。循著擦尖的印跡你彷彿在時光的隧道中穿行，煙火氣息冉冉升起，追求到了視覺上的滿足，體驗到了心靈上的誘惑。一碗擦尖將百姓的平常起居飲食濃縮其中，勾勒出一幅山水青田炊煙裊裊的畫面。那碗擦尖裡面蘊藏著母親兒時在廚房中給你下面的味道，也濃縮著貪吃時的青澀記憶，同時也展現了自己雙手創造出的美味。

做面做的是一種藝術，吃麵吃的是一種情懷。只要饞涎欲滴的感覺有了，面的成色就絕了。當面食成了一種戀家的符號，當面食成了遊走異鄉人的情結，當面食成了其發源地的一張名片，一碗麵就不只是一碗麵了，面裡情深，面裡酒濃，面裡汁甜，故鄉的各色風味都可以從這碗麵裡面隱隱溢位，慢慢品得。

人說世介面食在中國，中國麵食在山西。不知道山西面食在不在孝義，但是孝義的麵食豐富多彩， 花樣眾多是有目共睹的。

將單調純白的麵粉以百變的方法做成各種形狀博得眾人的青睞，贏得百姓的味蕾，也是故鄉人的一種麵食文化，探索精神，向上求變的心態折射其間，值得我們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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