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走在南京中山路的明故宮前，忍不住再一次轉進午朝門公園。午朝門公園比起一街之隔的明故宮遺址公園，更有看頭。

南京的明故宮，曾經比北京的故宮宏偉壯觀，是朱棣設計北京故宮的藍本。北京故宮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模仿了南京故宮的奉天、華蓋、謹身三殿建造。太和等名字，是由清朝皇帝改的。至於文華殿和武英殿，北京故宮沒有改。

九龍碑區域性

從中山路大門進去，首先看到奉天殿遺址。奉天殿的輝煌早已消失，唯有巨大的石礎，證明著曾經種種，不是夢幻與編撰。我這次進午朝門公園，不為其它，就為看看一塊石頭，一塊在中國歷史上留下眾多故事與傳說的大石頭。

北京故宮的午門，是皇帝釋出詔書和下令出征的地方。南京的也是。評書、話本中常見的那句“推出午門斬首”，不過是文學創作的吸眼球之語。不過，明故宮莊嚴的午門外，歷史上真的有過一次血淋淋的殺戮。這個被殺在午門外的人，據說渾身的血印進到綁縛他的青條石上，留下了人形的痕跡永遠不消退。

石頭有名有姓，叫“方孝孺濺血石”，與方孝孺一樣流傳了下來，直到今天。

朱元璋薨，朱允炆遵照太祖遺訓，將方孝孺招入京師，先後讓他擔任翰林侍講及翰林學士。這是方孝孺一生中的高光時期。燕王朱棣發動“靖難”，揮軍南下。建文帝派兵北伐。所有討伐燕王的詔書檄文全部出自方孝孺的手筆。建文四年五月，燕王攻破南京，方孝孺拒不投降，被捕下獄。

巨大的石基座聚集地

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方孝孺沒有像大多數官員那樣選擇屈服，而是堅持建文帝的合法性。這正是朱棣的心病。他希望有一個頗有名望的人，來證明自己是正統繼位。他選中了方孝孺。因為方孝孺被道衍和尚稱為“天下讀書種子”。道衍是和尚是帝師。俗名姚廣孝。有人說，如果沒有姚廣孝，或許沒有燕王朱棣的“靖難”之舉。可見他在朱棣心目中的分量。

朱棣抓住方孝孺不為其它，讓他為自己起草一篇登基詔書。沒想到方孝孺誓死不肯。姚廣孝勸說朱棣，千萬不要殺方孝孺，為天下留一顆讀書的種子。

面對朱棣要求起草登基詔書的請求，方孝孺卻請求朱棣立朱允炆的兒子為帝。遭到拒絕後，他當著群臣對朱棣破口大罵。朱棣被罵得失了顏面，忘了姚廣孝的求情，下令用刀割方孝孺的嘴制止責罵。方孝孺沒有屈從，刀口從嘴巴割到了耳朵，依然大罵不止。

朱棣無奈，以滅九族威脅，方孝孺回答“十族又何如？”中國歷史上唯一的“滅十族”，在朱棣和方孝孺的共同策劃中發生了。

持續的“滅十族”在方孝孺面前進行了七天之久。他的妻兒在“滅族”之前相繼自殺，躲過了屈辱。他的親戚、學生卻沒能逃了。這些無辜的“十族”人，不是被快刀殺死，而是受了凌遲之刑。

傳說中的方孝孺血跡石

據說朱棣將抓來的每一個人，都當著方孝孺的面千刀萬剮。這樣的屠殺共七天，殺了八百七十三名無辜者。面對這樣慘絕人寰的殺戮，方孝孺“不為所動”、“怒目直視而不閉”。換言之，他睜著眼看著親友一個個被殺死。假如他願意為這些人向朱棣求饒，他們全部都能活下來。但是他沒有，忍心看著八百多名親友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

朱家的權力之爭，本質上是一家人的窩裡鬥，今稱內卷。朱棣勝利還是朱允炆勝利，對大明江山沒有任何影響。方孝孺因為朱允炆的四年信任還是因為所謂的“風骨”，堅持朱允炆的合法正統性。我不清楚。我能說的是，朱允炆和他身邊文人的患得患失，貽誤了可能勝利的會機，將已經到手的江山，拱手送給了叔叔。方孝孺是其中的一個。

有人說方孝孺是大忠臣，也有人說他是愚忠，死得不值得，還連累了親友門生。這些見仁見智的觀點，各有道理。我倒覺得，假如方孝孺能像唐朝的魏徵那樣，識時務者為俊傑，明朝的歷史走向，或許有一點點小小改變。當年魏徵從太子府跳槽到李世民身邊，建了不世之功，成為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諫臣。

可惜方孝孺沒有。他成了明清兩代被“推出午門斬首”的唯一一個人。他不是斬首，與死在他面前的“十族”一樣，凌遲而死。因為凌遲的時間太長，血跡滲透進到了石頭深處。因此有了這塊紅色的“方孝孺濺血石”。這塊石頭，是今天午朝門公園的一個看點。據說每到雨天，石頭被水沁了後，石頭上有殷紅的人形血跡，猶如新灑。

虎死威不倒

“天下讀書種子”，為了紀念方孝孺專門的刻石。這是道衍為方孝孺在朱棣面前求情的一句話。朱棣開始真的不想殺方孝孺，偏偏方孝孺過於執著。動了殺心的朱棣，姚廣孝的勸說不再起作用。

可惜我這次又沒有遇到雨，沒能看到方孝孺石的神奇血跡。我只能轉過去再一次細細端詳午門基座精美的石刻。同樣精美的刻石，我在明中都也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