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克習

圖：來自網路

洋槐又稱刺槐，她來自遙遠的南美，她紮根華夏大地生息繁衍只是近代的事。

可是，不知在何時，有人發現洋槐樹的嫩芽和花蕾不僅可以食用而且味道鮮美、老少皆宜。在我們老家，當初比較流行吃槐芽的。

當槐芽冒出三四片葉時，我們就小心翼翼地採摘一些嚐鮮了。槐芽的吃法也比較簡單，就是將採摘槐芽放進開水裡輕輕地焯一下，再用清水浸泡一下，然後把水擠幹成團備用。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缺油少鹽，所以吃槐芽只能將家裡珍藏的當作食用油的黃豆或花生米，用碓窩子將其搗碎，然後用文火炒黃、炒香，再將成團的槐芽切碎放入鍋中翻炒兩下，再加少許清水，蓋上鍋蓋悶燒兩滾，這樣槐芽的清香和花生碎、黃豆碎的焦香都交織在一起了。

在開啟鍋蓋的一瞬間，一股熱氣裹挾著芳香、清香、焦香熱烈地向我撲來，那一刻我感覺我整個身子都沉浸在春天裡，都沉浸在豐收的喜悅裡。

至於吃槐花，不知道是口感的原因，還是家鄉人們篤定認為槐花和其它花一樣，只能用來欣賞和裝點、美化生活環境的，抑或吃花，就是踐踏美的純樸思想，在左右人們行為的緣故，反正，那時我們家鄉雖然漫山遍野都是洋槐樹，春天洋槐花綻放的日子，呈現的是“遙看一處攢雲樹，近看萬家散花竹”的勝景，還沒有聽說哪家哪戶熱衷於吃槐花呢。

直到1970年，有徐州知識青年下放到我們生產隊，他們告知社員槐花好吃並把槐花的吃法傳授給社員，從那時起，我們家也試著吃起槐花來了。

吃槐芽和槐花，在當時來說，充飢的意義大於嚐鮮。可是，由於當時對山林及綠化林木的管理非常嚴格，除了大風吹落的幹樹枝子允許撿拾外，隨意採摘槐芽、槐花絕對不允許。

所以吃槐芽、槐花只能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採摘一些，即使自家房前屋後的洋槐樹開滿了槐花，也是謹慎地採摘，儘量不影響槐樹生長、成材。

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速生樹種楊樹種植的興起，和機制板材的出現以及農村建房用材的改變，洋槐樹的命運急轉直下，十幾年的時間就退出了歷史舞臺，只有少量的洋槐樹散落於溝坎和房前屋後。

隨著時代的飛速發展，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追求美食，追求綠色食品的願望與日俱增。那些曾經飽含悲情，並打下深深苦情烙印的野菜如槐芽、槐花，竟然以衣錦還鄉的姿態，登上了大雅之堂，成為餐桌上的寵兒，進而成為人們爭相品嚐的綠色食品。

現在人們將槐花的吃法演繹的令人眼花繚亂。有的蒸著吃，煎著吃，炒著吃；有的用槐花燒湯吃；有的將槐花做成帶有美好寓意的餡料吃……人們爭相吃槐花、採摘槐花，成為這幾年暮春時節裡街談巷議的話題。一時，給人一種槐花在這個時節裡風光無兩的感覺。

可是，當人們對槐花這一綠色食品追求達到無底線的時候，槐樹的厄運也就不期而至了。特別是今年，當槐花的在超市裡售價達到十幾塊錢一斤的時候，人們採摘槐花的激情和衝動達到了歷史高點。

人們不再帶著憐香惜玉的情懷去摘花了，不再小心翼翼地從側枝上摘花，不再用手夠，不再侷限於用竹竿捆綁上鐮刀去夠，而是用上了帶拉繩剪刀、可伸縮的鋁合金高杆去夠，工具先進了，採摘槐花的高度和範圍更廣了。但是對槐樹的傷害卻更加得心應手了。

更有甚者，有的人用繩索或帶有鉤子的長杆，使出洪荒之力，無情地將槐樹的主枝拉斷下來；有的用無繩電鋸，直接將有碗口粗的、開滿槐花的樹攔腰鋸斷，然後悠然自得地將掛滿花串的樹枝折斷，裝上車子拉走；有的登上高梯將樹冠全部砍斷，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

把槐花當寵兒，將槐樹當棄子，這是當下一些人邏輯混亂的典型表現。人們採摘槐花達到無底線的程度，怎不令人扼腕嘆息！至於究竟如何採摘槐花才算合適，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杆秤，只是有的人不願意用那桿秤去衡量自己的舉止行為罷了。說不定有人是抱著我不這樣採，別人會採得更瘋狂，反正那槐樹也不是我家栽種的心態去採摘槐花的呢。

哪裡有槐花飄香，哪裡就有洋槐樹動地的哀嚎；哪裡有一樹槐花，哪裡就有慘不忍睹的淒涼景象——這是今年暮春時節花事裡最悲情的寫照。望著一棵棵披頭散髮，被摧殘的肢體殘缺不全的槐樹和一個個突兀地立暮春陽光下的半人高的槐樹樁，我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但願否極泰來，歲月靜好，願我們的希望每年都能如期實現 ——“莫道今年春光盡，明年春色倍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