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部·蟾
朋友們，大家好！我是趙中振。
在《本草綱目》裡，李時珍收錄了蟾蜍和蟾酥、蛤蟆和蝌蚪這幾個條目，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這組藥。
蟾蜍 | 摘自《本草綱目》
從蝌蚪說起
故事《小蝌蚪找媽媽》，大家應該都聽說過。其實不只是小蝌蚪不認識自己的媽媽，就算是我們，假如一隻小蝌蚪，放在我們眼前，要說出它是青蛙的寶寶還是蟾蜍的寶寶，還真有點難度。
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春遊，我從動物園的小河溝裡，撈回來幾隻小蝌蚪，養在小魚缸裡。每天我看著小蝌蚪游來游去，滿心歡喜地盼著它們長大。慢慢地，小蝌蚪就出現了兩條後腿，尾巴慢慢變短，再後來又長出兩條前腿，直到最後尾巴完全消失。終於有一天真像大白了，我精心呵護的幾隻小蝌蚪原來是幾隻癩蛤蟆。
蟾蜍 | 摘自趙中振、陳虎彪主編《中藥材鑑定圖典》
人們一般統稱蛙類為蛤蟆。
癩蛤蟆的學名叫蟾蜍，雖是兩棲動物，但多在陸地生活，因此面板一般比較粗糙。
蟾蜍 | 鄔坤乾攝
青蛙背是青綠色的，體形比較苗條，善於游泳，人們大多偏愛青蛙一些，四大泳姿的蛙泳就是向青蛙學來的。青蛙後腿非常強健，一發力能跳出1-2米遠。
青蛙的叫聲也很招人喜歡，南宋辛棄疾的《西江月》中有兩句：“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青蛙 | 鄔坤乾攝
蟾蜍的形象與文化
蟾蜍又叫癩蛤蟆，因為體態臃腫，行動遲緩，再加上一身的癩包，讓人覺得瘮得慌，人們見了都會繞著走。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形容的是痴心妄想，這是帶有貶義的，可見人們對癩蛤蟆是多不喜歡。
不過，您可千萬不要看外貌來下結論。其實，癩蛤蟆除了外形有些令人畏懼，還是有對人有益一面。
蟾蜍 | 鄔坤乾攝
蟾蜍不但可以藥用，更附有文化含義。
傳說中的月宮裡，就有一隻三條腿的蟾蜍，和可愛的小玉兔，玉兔在桂樹下搗藥，也傳說它搗的藥就是蟾酥丸。因為月宮中有蟾蜍，月宮也被稱為蟾宮。
月食在傳說中是“天狗食月”。其實在史書和古代詩詞裡邊更多的記錄是“蟾蜍食月”。
李白的《古朗月行》裡有這樣的詩句：“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描寫的就是蟾蜍在吃月亮。
王屋山下口吐金錢的寶蟾 | 陳學毅攝
在民間，人們有時會把蟾蜍叫成金蟾。俗話說：“家有金蟾，財源綿綿。”這源於劉海戲金蟾的民間傳說。道教的劉海一生樂善好施，他藉助三足蟾蜍而登仙。劉海有被奉為財神，三足蟾蜍也被認為是“招財的寶物”。金蟾能口吐金錢，是旺財之物，特別在粵港澳地區，一些商鋪門口擺放著口銜錢幣的金蟾，盼望著財源茂盛。
蟾酥的藥用
蟾的生命力特別強，繁殖率極高，全世界有超過200種，亞洲超過70種。
臨床上應用比較廣的是蟾酥和蟾皮。藥用蟾酥來源於蟾蜍科動物中華大蟾蜍Bufo bufo gargarizansCantor 或黑眶蟾蜍Bufo melanostictusSchneide的耳後腺或面板腺的乾燥分泌物。蟾酥的拉丁學名的發音“Bufo bufo”，聽著有點像蟾蜍悶聲悶氣的叫聲。
別看蟾蜍的背上滿是疙瘩，它面板下面暗藏玄機，如果誰攻擊它、惹怒了它，一碰它的背部，就會分泌出一種白色的有毒液體，可以保護自己不被外界傷害。將分泌液收集起來，乾燥後就是中藥蟾酥，有很高的藥用價值。
蟾酥 | 陳虎彪攝
在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中有一箇中成藥六神丸，比小米粒還小的顆粒製劑，組方一共由六個藥組成，就包括蟾酥，另外五味是珍珠粉、牛黃、麝香、雄黃和冰片。可以清熱解毒、消炎止痛，用於咽喉腫痛、口舌糜爛。現代研究也表明，蟾酥有強心、抗癌等功效。隨著研究的深入，相信今後還會有更多新應用的發現。
六神丸 | 林燕靖攝
如何取蟾酥
剛剛說了，蟾蜍受到驚嚇以後，毒汁就會噴出來。那怎麼把這些毒汁收集起來，來製成蟾酥呢？2004年，我承擔了《香港中藥材標準》蟾酥專案的研究，我自己就到野外抓了幾隻癩蛤蟆回來，但如何取它的蟾酥呢，這真的給我出了難題。
蟾酥最集中的部位是蟾蜍耳後的分泌腺。《本草綱目》有記載，用手捏住癩蛤蟆的眉稜骨，把分泌腺裡像牛奶一樣的白汁擠在油紙或桑葉上，放在陰涼的地方，讓它自行乾燥，然後再集中收納在竹筒內。
蟾酥 | 摘自《本草綱目》
明代徐春甫的《古今醫統大全》中也記載了另外一種用貝殼來取蟾酥的方法。用相連的兩片貝殼把蟾蜍一夾，蟾蜍的毒液就會流到貝殼裡了。貝殼的邊緣比較光滑，對蟾蜍傷害也比較小，取完毒液後還可以把蟾蜍放生。
採蟾酥時，關鍵技術點在於不能用鐵器。
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手沾到了癩蛤蟆身上的白色分泌液，應該馬上用清水洗手，千萬可別揉眼睛。萬一接觸到眼睛裡後果很嚴重。
蟾酥 | 陳虎彪攝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裡特別強調：“其汁不可入人目，令人赤、腫、盲。”這種白色的毒汁能使眼睛又紅又腫，嚴重的還可能導致失明。同時李時珍還給出了一個解藥，萬一這些毒汁濺進入眼睛裡，可用中藥紫草泡水來洗眼睛。雖然有解藥，但大家千萬別拿自己的眼睛去做實驗呀！
古書對取蟾酥記載得清楚，但如何操作，仍然需要專業技術指導。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犯難的時候，我的好朋友楊智鈞教授來幫忙了。他是江蘇人，江蘇就是我國蟾酥的主產地之一。他告訴我，他從小就抓蟾蜍，而且取過蟾酥，他有童子功，這事他包了。
楊智鈞教授一手抓住蟾蜍，另一手用鑷子刺激蟾蜍耳後的腺體，他的動作非常嫻熟麻利。沒過幾秒鐘，他手中的蟾蜍早已氣鼓鼓的，這時就見蟾蜍耳後開始分泌白汁，好像從針管裡射出來一樣，足足噴出1米多遠。我很慶幸幸虧自己戴了眼鏡，要不然這股毒液要是濺到眼睛裡，後果不堪設想。
楊智鈞教授給蟾蜍“做手術 ” | 趙中振攝
如果要取到一公斤的蟾酥，要用兩萬多隻的蟾蜍，而且還全靠手工操作，所以蟾酥價格非常貴，每公斤蟾酥價格可高達上萬元以上。蟾酥用量很小，《中國藥典》規定的每日用量僅0。015-0。03克。因為蟾酥毒性強，用量必須嚴格控制，否則很容易造成安全事故。
蟾皮的藥用
蟾蜍的皮就叫蟾皮，也有毒，毒性沒有蟾酥那麼強。一般的用量，可以稍大一些，每日每人的用量為3-9克，算來也是蟾酥的幾百倍。
蟾皮和蟾酥都含有強心苷類的物質。蟾酥和蟾皮僅一字之差，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藥，絕對不能混淆。
有的中醫醫生開處方時字寫得很潦草，往往第一個字還看得清楚，第二個字就認不出來了，抓藥時弄不好會出大事的。
我曾協助香港政府處理過一箇中藥中毒事件，就是蟾酥的用藥出了錯誤。一家藥房裡一位新上崗的藥師，沒有經驗，抓藥的時候，誤把蟾酥當成了蟾皮抓給了患者，結果造成了非常嚴重的事故，這是人命關天的教訓！
在香港，蟾酥已經被列入了《香港中醫藥條例》嚴格管控的31種毒劇藥物的名單裡，需要有註冊中醫師的處方才可以買到。
青蛙
我們前面講了很多藥用的蟾蜍與蟾酥，可能有朋友問，青蛙如何藥用？蝌蚪還能入藥嗎？
《本草綱目》記載了蝌蚪的民間用法，可生吞下肚，解毒瘡。我記得小時候，還見到過這種吃法。人們都說把小蝌蚪喝下去可以降火明目。但現在考慮到衛生條件、考慮到寄生蟲感染和環境汙染等問題，這種方法已經不用了。
李時珍也記載了青蛙的別名田雞，有補虛損的功效，適合產婦吃。可能是因為青蛙的口感和雞差不多吧。在南方，青蛙還叫水雞，指它來自水裡的“雞肉”。
青蛙 | 鄔坤乾攝
說一段我自己抓田雞的經歷。
1976年，我插隊到了農場，晚上和同伴一起聽著青蛙的叫聲去抓青蛙。有的人帶著布口袋，我圖省事，拎上一把燒水用的大鐵壺，打算裝戰利品。因為壺嘴可透氣，這樣可以保障抓到的青蛙放在裡邊不會悶死。在漆黑的夜晚，只要拿著手電，對著青蛙一照，青蛙就會一動不動乖乖地等你來抓。手到擒來，一抓一個準，一掀壺蓋放進去，不一會兒就能裝滿一大鐵壺。當年物質匱乏，一頓煮田雞讓我們好好地改善了一下生活。
青蛙 | 鄔坤乾攝
但青蛙是益蟲，現在已經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時過境遷，現在國家明令禁止捕殺野生的青蛙。
小結
這些年餐館裡新興一種外來的蛙，牛蛙，原產於北美洲，上世紀60年代前後被引入了我國。牛蛙生長快，體積也大，一隻就有半斤重，肉質鮮美。牛蛙的養殖業蓬勃發展，牛蛙肉的價格和豬肉、雞肉不相上下，已經成為了常見的美食之一。
牛蛙養殖場 | 陳學毅攝
吃過牛蛙的朋友告訴我，牛蛙的口感和田雞差不多。不過到現在為止，我還沒吃過，以後有機會去嘗一嘗。
牛蛙 | 陳學毅攝
今天就聊到這裡，謝謝大家。
小梁同學聽課筆記
梁鸝提供
編輯 | 丁一明 郭永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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