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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全國的麥收大概已經接近了尾聲,青島因為海洋性氣候麥收季總是來得稍微晚了一些。我爹說今年麥收比去年還得晚了十天左右,但此時也由南往北的接近尾聲了。

農村的孩子往往比城裡孩子多了兩個假期,一個是秋假一個便是麥假,先彆著急羨慕,假期可不是陽光和沙灘,是真的回家幫著收麥幹活的。麥收和秋收往往佔據了每個家庭的重要事件的榜首,而麥收又往往在雨季將來的時候,所以全家老幼基本是全體出動。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我爹總提前找出磨刀石,把家裡的幾把鐮刀都磨得很快,隔上幾天他就要去地裡看上一遍。我最喜歡他去田裡探看,每次都掐回來一把麥子,我和妹妹就趴在炕邊等著他給搓麥子。

他總緩緩地拿起兩穗麥,把帶殼的麥粒逆著它們的生長方向擼到手心裡,搓幾下吹一吹,直到麥殼完全去掉手心裡只剩下乾淨的麥粒。我和妹妹搶著往嘴裡扔,還沒有熟透的麥粒帶著爸爸手掌的溫度,帶著一點點的青冽,一粒粒咬碎,白色的漿汁炸裂在嘴巴里,帶著微微的甜味兒。

有時候帶回來的多,媽媽就把麥子放進了鍋裡蒸熟,依然是在爸爸的大掌心裡搓過,麥粒便進了我和妹妹的肚子,熟麥比生麥更多了一些麥子的醇香,咯噔咯噔地咀嚼,換了我和妹妹咯咯咯咯地笑。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麥收的這些天爸爸總是虔誠又謹慎,他每天看天氣預報,觀察傍晚的雲彩,猜測著會不會有雨,等麥田裡的麥基本都變成了幹黃,爸爸就像帶兵的將軍一樣嚴肅地下達了指令“割麥子。”爸爸推上大推車,媽媽推上小推車,鐮刀、繩子、灌滿幾壺水。

清晨趁涼快出發,我和妹妹也分到了兩把小鐮刀,但每當我們拿起它,媽媽的心思也就被分走了一半。

爸爸用長鐮刀彎著腰割,而媽媽則習慣短鐮刀蹲著割。爸爸割兩把麥,左右一擰,鋪到地上做捆麥的索,一堆麥秸攢到腰粗,爸爸就把它們捆紮成一捆。我開始負責把一捆捆的麥子運到地頭,妹妹則負責了最輕鬆的撿麥穗。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太陽慢慢升起來,地裡變得很熱,爸爸放下手裡的活,先用捆好的麥給我和妹妹搭了一個擋太陽的陰涼,幹夠了的我倆就坐在陰涼裡拌嘴打鬧。

運氣好的時候,爸爸還會在地頭放一桶井裡汲上來的涼水,水裡泡上幾個玻璃瓶的嶗山可樂。還有時候,地頭放了媽媽頭一天摘到的今年的頭茬黃瓜。這種時候我和妹妹是盼望著太陽快點熱辣起來的,全然沒有考慮父母在“汗滴禾下土”。

成熟的麥子要儘快地收割完,一是怕麥子太乾容易掉到地裡,最主要的還是怕天氣。割麥、打麥、晾曬往往就靠每一家的“掌權人”選了合適的時機,一氣呵成。

割麥的時候各家忙各家,到了打麥,左鄰右舍往往就開始互相幫忙,媽媽和嬸嬸們輪番在機器下撐著袋子接麥子,爸爸和叔伯們有的遞麥捆,有的往外撥麥秸草。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麥打完了挑合適的地方晾曬,曬麥需得專門的人看守,我責無旁貸地擔了這個活計。看麥要防著農村養的雞鴨,防著頭頂的麻雀,最重要的是看著天氣。

早晨攤開,中午太陽最毒的時候一定要把麥子翻騰幾遍,往往是用腳或木鍁在鋪開的麥子裡劃上溝和隴,一旦雲彩厚起來就要馬上發出警報,麥子收進袋子裡蓋上大塑膠紙。

要是老天給力,麥子收完幾個毒日頭下來,麥子順利地進了存糧的大缸,就會看到整村的人臉上都喜氣洋洋,說話的聲音都乾脆爽朗。

有一年麥子收回來接連幾天下雨,塑膠紙下的麥子全都微微地發了芽,整村的人臉都陰了好久,我家也不例外。那一年的麥子磨的面比往年黑,但是我卻悄悄的記著這一年的饅頭,有了從沒有過的粘粘的口感,麥香也更濃郁。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晾麥的中間還有一項工作孩子們特別喜歡,那就是堆草垛。麥草不能一直散亂著丟在那裡,需得整理它們變成一個個圓墩墩的大草垛。草垛堆到半人高的時候孩子們就上場了,負責踩草垛。

爸爸把草理順用草叉往上摞,小孩子就接著草摁在放的位置,然後在上面走一走,壓一壓,站在草垛上的孩子們遠遠地吆喝著比著誰家的草垛高,誰家的草垛大。有時候趁著爸爸抽菸休息的時候,我們就仰面躺在金色的草上,天空中有鳥飛過。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一切收拾停當,媽媽們開始另一項工作。淘洗新麥,磨面蒸第一鍋饅頭,這一鍋饅頭要用盡主婦們所有的蒸饅頭的本事,有的甚至和上雞蛋,和上花生油,讓它足夠暄軟,足夠大,足夠香,那一鍋饅頭是滿鍋的長條形,我們當地又叫它婿糕。

鍋剛開,麥香就要順著窗戶飄出去,引得孩子們圍著鍋臺轉。但這第一頓饅頭是無法先滿足孩子的,要先敬天地,然後敬送老人們,趁著新鮮還要送去孃家。

我總是快速地跑到奶奶的屋子裡等著,奶奶掐一口給爺爺,再掐一口放進自己的嘴裡,表示吃過了。我就可以放開膽量上去掰一大塊,軟軟的麥香夾著蛋香還有酵母香,塞了個滿嘴。饅頭涼了,用刀切一大塊,就算沒有菜也能吃個肚兒圓。至此,麥收才算真正的圓滿了。

麥子又黃了,爸爸還是那樣虔誠又謹慎

前些日子看到市場上有麥穗在賣,打電話給我爹,我也想吃新麥了。我家不種麥子好多年,但我爹依然保持著對這時節虔誠又謹慎的習慣,評說了今年麥收的天氣,預估了別人家的收成。

次日,三姨夫採了半袋子麥穗送到我媽家,我開始盼望著品嚐我的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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