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時代的悲哀,也是畸形封建社會形態下,無數底層窮人世界的縮影。
中國最後一個太監叫什麼?
孫耀庭
他在自己的自傳《末代太監秘聞》曾這樣寫道:
我作為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太監,在世上已度過九十載春秋。追溯往事淪桑,感慨良多……
“小德張”的誘惑
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京都設在北京,因此就地取“材”,它所需要的太監也大都來自於近畿之地的河北省了。
清朝幾個出名的大太監,皮硝李”(即慈禧太后的寵監李蓮英)、崔玉貴(慈禧寵監)、小德張(原名張祥齋)都是河北省人,孫耀庭也不例外。
1902年,也是光緒二十八年,孫耀庭出生在河北省靜海縣西雙塘村,乳名留金。
父母都是貧苦農民,家裡有四個兒子,孫耀庭排行老二。一家六口守著七分薄田、兩間土坯房,日子過得非常困難,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在孫耀庭9歲這年,正趕上同縣的大太監“小德張”回鄉省親。
▲大太監小德張
小德張早年因家中貧窮而“淨身”入宮,憑著聰明機靈,一步步成為慈禧太后身邊的大紅人,成為當時紫禁城的太監總管,權傾一時。
這次回鄉,他大擺筵宴,請全村人吃肉餡包子,又請戲班子唱了三天的大戲,這讓當時飯都吃不飽的村民們羨慕不已。
他是當時很多貧窮人家孩子無奈的嚮往、畸形的榜樣。
He was the helpless yearning and deformed example of many poor children at that time。
風光不已的小德張,給幼小的孫耀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覺得自己只有像小德張一樣,去伺候皇上皇后才能讓家人過上好的生活。
當時的年幼的孫耀庭根本不懂得“當太監”需要付出的代價到底有多大,天天糾纏著父母要進宮當太監,做著飛黃騰達,給家人帶來榮華富貴的美夢。
孫家父母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奈何家中實在太窮,與其凍死餓死、到處乞討,倒不如去當太監,或許真能改變家裡的窘境。
最終,父親一咬牙,同意了孫耀庭的請求。
Finally, his father clenched his teeth and agreed to sun‘s request。
由於沒錢打點負責淨身的慎刑司老爺,孫耀庭的父親只能親自動手,替兒子“淨身”。
一刀揮下,孫耀庭當場疼昏過去,不省人事,發起高燒,嘴裡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胡話,就這樣輕易地斷送了自己此後的人生。
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多月,孫耀庭才終於可以下地行走。
After lying in bed for more than two months, Sun could finally walk on the ground。
然而,就在他身體剛剛恢復過來的時候,一個噩耗傳來——大清,亡了!
皇帝“退位”的尷尬
原來孫父決定親自給孫耀庭“淨身”那年,正是1912年,辛亥革命爆發。同盟會組織武昌新軍起義,廢除宣統年號,隆裕皇太后頒佈《退位詔書》。
命運的巧合與無奈交織,武昌起義的大炮轟碎了孫耀庭飛黃騰達的美夢。
淨身的太監,似乎成為了封建時代的諷刺,孫耀庭無疑成為了歷史的犧牲品。
The eunuch seems to have become the irony of the times, and Sun Yaoting has undoubtedly become a victim of history。
皇帝都退位了,太監還能有什麼光明前途。孫耀庭一家聞到這個噩耗,彷彿天塌了一般,望著已經身殘的兒子,一家人無語凝噎。
但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好在這時雙塘村私塾裡請來了一位教書先生,學識很好。孫家人便讓“體質特殊”,無法乾重活的孫耀庭跟著這位教書先生讀書,用幫教書先生種地替代學費,希望兒子好歹能有個活路。
聰明伶俐的孫耀庭果然不負眾望,成績非常好,跟著教書先生幾年漸漸也能識文斷字了。然而,由於封建思想的禁錮,孫耀庭一家人仍然對紫禁城抱有期待。
終於,孫耀庭等來他“夢寐已久”的時刻。
14歲那年,孫家人費盡心思地聯絡上了一位遠房親戚,把孫耀庭推薦到了“皇叔”載濤王府,當上侍奉這位親王的小太監。
太監生涯的開始
這時已是民國五年,雖然宣統皇帝早已退了位,可是按照民國的優待皇帝條款,溥儀仍可以居住在北京紫禁城裡,皇帝和他的家屬照舊有太監侍候,甚至北京各清室王府也都留有一些太監。
孫耀庭太監生涯的第一站就是清朝王爺,溥儀皇帝的七叔,載濤貝勒府。
濤王府對孫耀庭來說像是個“太監訓練學校”。他在這裡學會了皇家的各種各樣的規矩,比如怎樣磕頭、怎樣請安、怎樣點菸和拿漱口水,對主人說話時要自稱“奴才”,主人對自己說話時要應聲“嗻”,等等。
孫耀庭此時雖然只有十多歲,但為人機靈、嘴巴好使,頗受王府主人的喜愛。
Although sun Yaoting was only in his teens at that time, he was clever and eloquent, and was very popular with the master of the palace。
可惜在這裡做的再好,能賺的還是很少,每月大概只有一元五角的工資,根本攢不下錢。
有一次,孫耀庭的哥哥,帶著母親親手做的棉褲來北京看他。孫耀庭十分感動,卻口袋空空,甚至拿不出給哥哥回家的路費。
這件事更是堅定了孫耀庭“跳槽”的決心。他想:紫禁城總比王府要好很多吧?
憑藉著之前的“工作經驗”,沒多久孫耀庭就經人介紹,進入了紫禁城。
With his previous “work experience”, Sun was soon introduced to the Forbidden City。
入宮之後孫耀庭才發現,紫禁城裡面的世界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當時的紫禁城裡已經不比從前了,因為國庫空虛,太監的俸祿少得可憐。
但規矩卻比之前在王府更嚴了,一個不小心,丟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開弓沒有回頭箭,孫耀庭在偌大的紫禁城裡,只能小心翼翼地求得一份生存空間,離“小德張”的美夢越來越遠。。。
但命運還是眷顧了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孫耀庭憑藉著自己的聰明伶俐,和粗淺的唱戲才能,走進了出名的“戲迷”,端康皇太妃的戲班子裡。
朝日暮落,孫耀庭好生應付著各個主子,一天到晚磕頭不已。他以一個太監的角度,冷眼睨視著腐朽的封建皇宮。
然而,在孫耀庭的“太監”事業即將風生水起,步步高昇時,一場大火中斷了他榮華富貴的美夢。
峰迴路轉,走上“太監”巔峰
1923年6月,紫禁城建福宮西花園突發大火,火勢迅速蔓延,燒燬了400多間房屋,以及大量珍貴文物。
In June 1923, the Forbidden City also known XiHuaYuan sudden fire, the fire spread quickly, and burned more than 400 houses, as well as a large number of precious cultural relics
由於起火原因一直沒能查明,加之當時宮裡太監偷盜成風,溥儀便堅定地認為,是有太監為了掩蓋偷盜寶物的罪證,而故意縱火。於是,溥儀頒佈了一道詔諭,將宮裡太監全部裁撤,趕出了紫禁城。
孫耀庭也在這次被趕出的太監之中,他無處可去,只好無奈的回到了老家。
不過,沒有在老家待多長時間,便有人從京城趕來尋他。
原來,隨著大批太監離宮,宮裡人手緊缺,主子們實在受不了,於是便決定在那些已被趕走的太監中,選些聰明伶俐、順從勤快的,再叫回一些來。
這樣,孫耀庭便第二次邁進了紫禁城,被分到皇后婉容所住的儲秀宮當差。
In this way, sun entered the Forbidden City for the second time and was assigned to the Chuxiu Palace, where empress Wanrong lived。
因禍得福,竟然達成了多年前的夙願,成了皇后的貼身太監。
雖然俸祿與當年的小德張不可同日而語,但地位已在大多數太監之上,成就了他“太監”事業生涯的巔峰。
加之婉容對待下人很好,孫耀庭雖沒有預想的那般飛黃騰達,日子過得倒也風光舒服,甚至可以跟著騎腳踏車,學英語等。
只可惜好景不長,僅僅一年多之後,孫耀庭便第二次被趕出了紫禁城。
這一次,和他一起被趕出來的,還有皇帝、皇后、嬪妃、太妃,以及全部的太監和宮女。
“太監”生涯的最後歲月
1924年10月,紫禁城的落日黃昏終於來了。
民國軍閥馮玉祥佔據了北京,對被推翻了的宣統皇帝仍在北京紫禁城內稱孤道寡,民國政府每年還給這幫封建餘孽幾百萬銀元的贍養費,早已心懷不滿,認為這是辛亥革命不徹底的表現。
馮玉祥在紫禁城背面的景山架起了大炮,威脅溥儀如果不盡快搬出皇宮,就要炮轟紫禁城。
整個皇宮亂作一團,太監侍衛們來來往往搬運東西。孫耀庭作為貼身太監,跟著隨溥儀,婉容一起,被押送到了什剎海的醇親王府。
剩下的大批宮女,太監,侍衛也被勒令出宮,自謀生路。
這些人有的一輩子都生活在宮中,出了宮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生存,絕望之下,徑直跳河自盡,境況十分慘烈。
到了醇親王府不久,溥儀就藉故離開,帶著婉容投靠日本人去了。
為了避免麻煩,孫耀庭這些太監統統沒有跟隨,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默默躲在醇親王府。
被主子拋棄的太監,又有什麼價值呢?很快,孫耀庭就帶著自己的鋪蓋,落魄得離開了醇親王府。
驀然回首,他覺得一切都像是個夢。
Looking back suddenly, he felt that everything was like a dream。
那一年,孫耀庭23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心卻早已飽經風霜。
孫耀庭再一次回到了農村老家,可是身體的殘疾已經讓他無法乾重活,做太監時賺的積蓄很快就消耗一空,只能靠兄弟來來接濟。
Sun went back to the countryside again, but his physical disability made him unable to do hard work。 The savings he had earned as a eunuch were soon exhausted and he had to rely on his brothers to help him。
為了不給家庭增加負擔,孫耀庭重新返回京城,在北京一座太監聚居的廟裡安身,在這裡皈依了全真道教。
沒隔幾年,傳來了溥儀在偽滿洲國登基,成了日本的傀儡皇帝的訊息,還派人來京城徵召太監。
孫耀庭考慮再三,覺得在廟裡也不是長法,況且自己“淨身”就是為了當太監的,於是他輾轉前往東北,投靠溥儀。
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觀念,已讓孫耀庭無法逃出“太監”這一職業的禁錮。
此時的溥儀,早已性情大變,性格暴虐多疑,對身邊太監動輒打罵,有時因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就能把人打得死去活來。
偽皇宮裡,人人自危。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不久後,孫耀庭被查出患了肺病,溥儀害怕被傳染,給了孫耀庭500塊錢治病,隨後將孫耀庭趕出了偽滿皇宮。
一次生病,孫耀庭的命運再次發生了鉅變,這是他第三次離開皇宮,也是最後一次。
A fit of coughing changed his fate。 This was Sun Yaoting s third time out of the palace, and it was also the end of the profession of eunuch。
“三進三出”紫禁城,這一次,孫耀庭的太監生涯是真的結束了!
從“奴才”到公民
1949年,新中國成立。孫耀庭的人生也迎來了新的開始。
政府對孫耀庭這樣封建思想約束下的悲劇人物,給與了最大程度的幫助。
Our country has given the greatest help to such tragic figures as sun Yaoting,who was bound by feudal ideology。
北京的太監都集中到與紫禁城隔牆相望的紅牆碧瓦的興隆寺內居住,統一管理,每人每月發放16元的生活費。在物價低廉的50年代,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
孫耀庭由於是太監當中的“秀才”,能寫會算,還被吸收為興隆寺的管理人員,月工資30元。
到了90年代,孫耀庭仍然健康地生活著,在北京廣化寺內,他種種花草,練練書法,打發著為時或許不會太多的歲月。
1995年,他為友人所寫的一副“國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的對聯,也許能表達出他現時的心境。
一年後,孫耀庭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94歲。
One year later, Sun passed away at the age of 94。
作為中國史上最後一位太監,孫耀庭親歷了清朝的崩潰,也見證過紫禁城內的皇室生活,亦是宮廷政治的參與者,堪稱一部“活歷史”。
1987年,根據孫耀庭自傳《中國最後一個太監》改編的同名電影上映,第一次以大熒幕的形式,將這部小人物的心酸血淚史,呈現在了人們面前。
他,是一個時代的悲哀,也是畸形封建社會形態下,無數底層窮人世界的縮影。
所幸,這樣的悲劇,不會在中華神州大地上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