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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為鑑——和平寶貴,但畏戰反戰帶來的卻可能是更深重的災難

近日來的熱點非大毛跟二毛打架莫屬。這場距離我們數千公里外的戰爭,讓無數國人也隨之化身業餘國際形勢專家和軍事專家,各種分析和討論熱火朝天。但大多數人的意見還是比較一致的,那就是別看大毛和二毛打得歡,但幕後黑手另有其人——若非某超級大國數十年如一日的充當攪屎棍、不斷惡化歐洲的安全形勢,這一仗根本就打不起來。

以史為鑑——和平寶貴,但畏戰反戰帶來的卻可能是更深重的災難

兩毛熱戰只是表象,背後還是大國冷戰作崇

但是在輿論中也不乏一些雜音。比如高舉反戰旗號,認為大毛侵犯了二毛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是萬惡的侵略者;比如認為二毛作為主權國家有自願加入任何一個國際組織的權力,大毛試圖阻止的行為就是妥妥的霸權主義、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再比如有人乾脆不管誰對誰錯、誰輸誰贏,反正我就是熱愛和平,誰發動戰爭就反對誰。

這些言論引起了我的興趣,閒得無聊還研究了一下相關賬號,發現他們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其一就是幾乎都沒有經過認證;其二就是大多為新註冊或常年潛水號;其三就是發表的言論似乎使用了統一模板,而且不乏複製貼上的簡單操作,然後到處反覆刷屏。

有人指責這是“5億美元”大展神威的結果,對此我沒有證據,也不好亂說。但哪怕發表這樣言論的人都是善良無辜的、都是發自內心的,類似的觀點也是幼稚的、愚蠢的。

以史為鑑——和平寶貴,但畏戰反戰帶來的卻可能是更深重的災難

如果並非別有用心,那就是腦子問題,九漏魚都不如的水平

就像絕對的自由等於沒有自由、絕對的善良很可能是在作惡一樣,沒有底線的主張和平、反對戰爭,往往也會給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帶來深重的災難。

老祖宗告訴我們,要以史為鑑。事實上在我們悠久的歷史中,類似的事例數不勝數——有人選擇了戰爭,最終收穫了和平的碩果;也有人選擇了和平,結果墜入了萬丈深淵。

今天我們就以北宋為例,來講講這方面的故事。

01

在歷朝歷代開國之君中,宋太祖趙匡胤算是比較佛系的一個。他既缺乏秦皇唐宗那樣的勃勃雄心以及佔有一切、控制一切的權欲,也不像劉邦、朱元璋那樣整天疑神疑鬼,動不動就把臣子們虐得死去活來。事實上,作為一個親身經歷過五代十國那段極其黑暗且混亂時代的帝王,眼睜睜的看著僅僅是中原大地上,就在短短的70多年時間裡更替了5個朝代、15位皇帝,這樣慘烈的事實要說對老趙沒有影響和觸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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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老趙長得憨厚,實際上心眼可多了

所以在趙匡胤的心目中,像漢唐那樣橫掃四夷、揚威域外的遠大理想很可能是不存在的,更是無法想象的。他的目標,也許僅僅是讓他所開創的大宋王朝,不至於成為五代後的第六代罷了。

那麼怎樣才能讓大宋王朝長命,或者說在危難關頭能保住命呢?趙黑胖認為最重要的是以下幾點。

首先五代為啥那麼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軍頭們太嘚瑟,“天子寧有種邪?兵強馬壯者為之爾”(《新五代史·卷五十一·雜傳第三十九》)嘛。所以趙匡胤寧可自廢武功,也要用一杯酒斬斷了宋朝軍隊傳承的脊樑;其次就是南方太亂,十國並立,使得中原不但地盤太小還缺乏戰略縱深,那就再建一統唄——於是他先後出手,將南唐、吳越、後蜀、南漢、南平等割據政權統統剷除;另外就是五代的統治者不太重視國都的防禦,動不動就被野心勃勃的軍頭或契丹人黑虎掏心。於是在北宋絕大部分時間裡都實施“強幹弱枝”的國防戰略,全國十之六七的精兵都囤積在東京汴梁內外,對開疆拓土啥的絲毫不感興趣,能守住老窩就好。

老趙的保守心態甚至還創造了一句成語——開寶八年(公元975年)宋軍圍攻南唐江寧府(今江蘇南京),被揍得受不了了的後主李煜只好派遣大臣徐鉉求和。話說徐鉉在當年是與韓熙載齊名的大才子,吵架無敵,把趙匡胤噴得啞口無言。於是惱羞成怒的趙大一著急,居然說出了心裡的大實話:

“上怒,因按劍謂鉉曰:‘不須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鉉皇恐而退。”(《續資治通鑑長編·卷十六·開寶八年》)

可見哪怕是一統天下,對於老趙的意義僅在於晚上能睡個安心覺而已。所以那些離他“臥榻之側”有點遠、對於保護自家老窩意義不大甚至有副作用的地盤,比如西域啦、漠北啦,他連瞅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哪怕是稍遠一點的西南,因為大部分地區尚未開發,趙匡胤也是一臉的嫌棄,乾脆拿玉斧一劃,就以大渡河為界,“外此吾不有也”(《方輿覽勝·卷五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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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有雄心大志的帝王關心的從來不是自己的枕頭邊,而是揚威域外、萬國來朝

甚至在兩宋之前歷來被中原王朝視為兵家必爭之地的甘隴地區,他也不怎麼當回事,默認了府州折氏和靈夏李氏在當地的半獨立地位,以至於讓於此發源的西夏成為了北宋王朝百餘年的夢魘。

但無論趙匡胤再怎麼保守、再怎麼“熱愛和平”,但也是個傑出的君王,戰略眼光還是有的。所以對別的地盤可以不在乎,但有一個地方,他卻勢在必得。

那就是北漢。

大家都知道五代時有個著名的“兒皇帝”石敬瑭,殊不知這種數典忘祖的敗家玩意在當時可不是啥稀罕東西。比如既後晉之後而立的後漢,其開國之君劉知遠也緊抱契丹人的大腿,管遼太宗耶律德光叫爹。

不過後漢僅存在了三年、歷二帝就被郭威給滅了。其時劉知遠的弟弟、河東節度使劉崇隨即稱帝,仍使用後漢的乾祐年號,史稱北漢。

僅有12州之地的北漢,顯然是不夠生死大敵後周及北宋打的。所以劉崇(稱帝后改名劉旻)便學他哥抱起了契丹人的大腿。問題是此時的遼帝已經換成了耶律德光之子、遼穆宗耶律璟,按照劉知遠攀上的親戚關係,北漢和遼國皇帝應該是哥倆——這顯然無法令耶律璟滿意,於是劉崇乾脆又給自己降了一輩,對遼主自稱“侄皇帝”。

這下形勢就很明顯了。北漢佔據著河東這個號稱“表裡山河”的兵家重地,居高臨下俯視宋都汴梁,又跟契丹人合穿一條褲子都嫌肥。要是哪天二者合起夥來南下伐宋,趙匡胤別說睡個安心覺了,弄不好小命都得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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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漢雖小且弱,卻是契丹人插入中原的一顆釘子,不可不除

彼時的北漢之於北宋,像極了今天的二毛之於大毛。所以就像普大帝豁出去跟整個西方為敵,也不能讓二毛的那個演員給某超級大國當兒皇帝一樣,趙匡胤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滅了北漢。

唯此,才能保證他的大宋朝擁有真正的和平。

說幹就幹。在北宋立國後的第三年、即乾德元年(公元963年)趙匡胤就遣安國軍節度使王全斌出兵北漢,在佔領了樂平(今山西昔縣)後又大舉攻打遼(今山西左權)、石(今山西離石)二州,並迫使遼州刺史杜延韜降宋。可惜北漢人的契丹爸爸很快趕到,以重兵壓境迫退宋軍,使其第一次伐漢之役無功而返。

5年後的開寶元年(公元968年),趙匡胤趁北漢內亂之際以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勳為首,攜大將党進、曹彬、何繼筠、康延昭、趙贊兵分兩路再度伐漢,並很快兵圍太原。不過北漢新帝劉繼元態度非常強硬,不但拒絕了趙匡胤的勸降,還率軍拼死抵抗。最終在太原屢攻不下、北漢人的契丹爸爸即將來援的不利局勢下,李繼勳只能怏怏撤軍。誰知北漢居然趁勢反擊,還大舉劫掠了屬於北宋的晉(今山西臨汾)、絳(今山西絳縣)兩州,差點把趙匡胤氣得背過氣去。

於是次年他乾脆御駕親征,又是徵發民夫數萬人修築長牆以包圍太原,又是掘渠引汾水灌城,又是不計傷亡的蟻附攀城……反正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能用到的攻城手段統統用過一遍,太原城依舊屹立不倒。此時趙匡胤已經殺紅了眼,哪怕遼軍將至的警報一次次的響起,仍在幻想最後一次進攻可竟全功。最終到了契丹人即將形成合圍之勢時,老趙才含恨下令撤軍,結果導致大量的物資輜重被迫遺棄,白白便宜了已經山窮水盡的北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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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屢攻北漢不下,除了趙大太心急,就是見到契丹騎兵就打怵

這一仗打得宋軍傷筋動骨,好幾年都沒緩過氣來。直到開寶九年(公元976年)趙匡胤才借方滅南唐的勝勢,派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党進、宣徽北院使潘美等分率五路大軍雲集太原城下,打算與北漢和他的契丹爸爸一決死戰。誰知仗剛打起來,後方便傳來噩耗——老趙駕崩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值此國喪之際還打個什麼仗?於是宋軍再次撤退,第四次攻漢再度無疾而終。

甭管老趙是不是被他親弟弟的“燭影斧聲”給弄死的,也甭管趙二是否篡奪了趙大嫡系血脈的江山,但稱帝后改名為趙炅的這位宋太宗,在對待北漢問題上的態度跟他大哥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其抹除。

而且趙二打起仗來顯然比趙大靠譜。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正月,他發兵六路再攻北漢,但其中只有潘美所率領的一路才直撲太原城下主戰,其餘五路不是佔據各大關隘險地阻擊必然會來的遼國援軍,就是負責保護後勤通道和四處偵察敵情。就連趙炅自己也放棄了直接跑到太原城下大出風頭的機會,而是親自率一路兵馬出鎮州(今河北正定)牽制幽州的遼軍大規模西援或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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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充分的準備、靠譜的部署,想打敗仗都費勁。經過5個月的大戰,各路來援的遼軍不是被擊敗就是被擋住,孤立無援的北漢哪裡還是宋軍的對手?漢主劉繼元山窮水盡之下只能出城投降,北漢至此亡國。

戰後,趙炅發洩式的下令將太原這座令宋軍攻打了5次、歷時17年都未攻破的堅城(至劉繼元投降時,宋軍也未能破城)夷為平地,另擇新址重建新城,可見心中之恨以及亡漢之艱。

但哪怕再難、付出的代價再高,這一仗也必須打而且必須打贏,否則大宋朝將永無寧日。

02

對於趙炅來說,如果北漢是迫在眉睫的近憂,那麼燕雲十六州就是遠患。如果不能儘早收復這塊漢家故地,那麼其早晚會化身一枚定時炸彈,將他的大宋朝炸得外焦裡嫩、香飄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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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都汴梁復原圖。在軍事上汴梁無險可守且危機四伏,實在不是個理想的國都之選

為啥?因為他那個倒黴大哥奪下柴氏江山後一偷懶,就原地稱帝立國了,那麼原來後周的國都汴梁,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大宋朝的京師。可是相較於此前自秦漢以來一直為歷朝歷代所青睞的長安和洛陽,汴梁地處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之上,既無山河之險亦無四塞之固也就罷了,城畔還高懸著一條地上之河,北面與強大的遼國之間除了一道黃河外,幾乎再無險可守——簡直就是個天災與人禍交集於一處的倒黴地方……

怪不得趙匡胤睡覺不踏實,換誰在這個地方當皇帝都得神經衰弱。

所以老趙還活著的時候,就經常想把國都遷到洛陽或是長安去,可惜阻力太大沒辦成。趙炅即位後,就沒想過搬家,因為他覺得只要拿回燕雲十六州,那麼有了燕山山脈為屏障,還用怕什麼契丹人?

所以在拿下北漢以後,趙炅的下一個目標就挪到了燕雲十六州上,於是喊出了北伐收復故土的口號。

宋人跑到燕雲十六州來“收復故土”,契丹人可就不樂意了。為啥?因為在他們看來,燕雲這塊地盤是後晉皇帝石敬瑭心甘情願割讓出來的。那時候(後晉天福元年,即公元936年)你們宋人的老祖宗趙匡胤還是個撒尿和泥玩的黃口孺子,大宋朝還八字沒一撇呢,哪來的故土?

說“自古以來”?那麼西域、漠北乃至大渡河以外在漢唐時還是你們漢人的地盤呢,怎麼沒見你們宋人急赤白臉的上杆子去搶去奪?欺負人呢是吧?

就連世代生長在燕雲十六州的漢人們,對北宋也基本沒有認同感。畢竟他們從來沒有當過一天的宋人,相反經過幾十年的往來融合,倒是跟契丹人有了更多的利益關係。

所以在燕雲漢人和契丹人看來,宋人所謂的北伐,就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赤裸裸的叢林法則、赤裸裸的侵略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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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十六州對於一個沒出息的守家王朝而言,可以成為最可靠的國防屏障

是不是又跟今天的情況很像?北宋就像大毛,燕雲十六州就像二毛,遼國就像幕後黑手某超大——只不過與現在不同的是,宋軍的戰鬥力太渣,而契丹更是從幕後站到臺前,親自下場跟趙炅打了兩仗。

其一為高粱河之戰。趙炅在滅掉北漢後臨時起意要兵發燕雲,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宋軍的混亂。一方面是大戰之後將士疲敝、補給不足,也缺乏必要的戰鬥動員和思想準備,另一方面就是趙炅破壞了宋軍中的“潛規則”。

話說自中唐以後延續了千多年的兵農合一的軍制遭到徹底破壞後,募兵制就成了此後歷代王朝組建軍隊的主要方式。因為兵都是招募來的,所以朝廷不但要按時支付軍餉,而且經過晚唐及五代軍頭們的縱容,再想發動任何軍事行動需要花錢的地方都海了去了。比如大兵們召集要給錢、開拔要給錢、行軍要給錢,上陣開打更是不給錢就沒人動彈。仗打贏了自然要發賞賜,打輸了必須得撫卹,反正只要想讓大兵們動彈一下,就得麻溜給錢。

所以兩宋之前打一仗動不動就能動員幾十萬乃至上百萬計程車兵,兩宋之後連湊齊個十萬人乃至幾萬人都費勁,就是因為打仗的成本太高了、打不起了。

到了北宋末年,甚至到了士兵每射一箭都得現場發放“計件工資”的奇葩程度。在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的太原之戰中,西軍名將种師中就因為沒帶夠錢導致沒法及時發放賞賜,於是麾下大軍“皆憤怨散去,所留者才百人”(《宋史·卷三三五·列傳第九十四》),這才陷入金軍重圍,最終身隕殺熊嶺。

趙炅一時上頭想要北伐,自然不可能隨身帶夠“開拔費”,於是軍中一時怨聲載道。雖然他身為皇帝威望遠不是种師中能比的,麾下不至於鬨然而散,但宋軍士氣一落千丈肯定是沒跑了。

而遼軍那邊情況正好相反。早前援戰北漢時,雖然兩國關係好,但畢竟是替人辦事,契丹人多少有些出工不出力。而這回與宋軍交戰對他們而言則是本土作戰,是保家衛國,是反侵略之戰,所以士氣高漲、不畏生死,與宋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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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的裝備技術水平可以俯視漢唐,但制度不行人更不行,那就全都白扯了

比如悍將耶律休哥,在身被三創、數度昏死的情況下,仍堅持作戰直至取得大勝:

“追殺三十餘里,斬首萬餘級,休哥被三創。明旦,宋主遁去,休哥以創不能騎,輕車追至涿州,不及而還。”(《遼史·卷八十三·列傳第十三》)

而宋軍則缺乏鬥志,一旦遭襲便潰不成軍,被契丹人攆兔子般的斬殺無數。連趙炅的屁股都捱了一箭(這處箭傷最終要了他的命),不得不化身“高粱河車神”才逃得一命。

北宋開國時的禁軍,是經過柴榮和趙匡胤兩代傑出帝王的精挑細選,又經歷了無數場戰爭的千錘百煉而培養出來的精銳部隊,在絕對戰鬥力上應在遼軍之上,起碼能打得有來有往。可是經過高粱河的慘敗,不但在數量上折損近半,而且在自信心上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趙炅急於求成,又在8年後的發動了雍熙北伐,尚未恢復實力的宋軍又因為曹彬的冒進遭遇了岐溝關之戰的慘敗。

至此,宋軍基本上失去了對遼的戰略進攻能力,收復燕雲十六州的理想終成一場幻夢。

03

無法奪回燕雲十六州所造成的惡果,很快就降臨到了宋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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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再怎麼慫,守城的本事還沒丟下,導致的結果就是光捱打卻無力還手

就在宋軍雍熙北伐失敗的當年,遼國太后蕭綽與耶律休哥率軍進犯瀛州(今河北河間),並在君子館一戰中大敗由劉廷讓統率的宋軍,致其“全軍皆沒,死者數萬人,僅以身免”(《續資治通鑑·卷十三·雍熙三年》)。此後遼軍乘勝大掠祁(今河北無極)、深(今河北深縣)等州後滿載而歸;端拱元年(公元988年)遼聖宗耶律隆緒親自率軍攻破狼山寨(今河北易縣)、長城口(今河北徐水)等關隘後,在河北大地上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數月間連陷滿城(今河北保定)、新樂(今河北新樂)、祁州(今河北安國)等地。後來雖在唐河(今河北定州)被宋將李繼隆、袁繼忠所阻,但顯然契丹人的這趟南下之旅還是賺爆了;端拱二年(公元989年),耶律休哥甚至囂張到了率孤軍深入宋境截擊宋軍輜重的地步;鹹平二年(公元999年),耶律隆緒又在率軍進犯保州(今河北保定)、威虜軍(今河北徐水)未果後,轉而進襲寧邊軍(今河北蠡縣)、祁州、趙州(今河北趙縣)等地,兵鋒最遠直指邢州(今河北邢臺)、焰州(今河北永年),距離宋都汴梁不足600裡;次年南犯遼軍又敗宋軍於瀛州西南,並渡過黃河劫掠淄州(今山東淄川)、齊州(今山東濟南)後北返;鹹平六年(公元1003年)遼軍攻克望都(今河北保定境內),俘宋副都部署王繼忠,殲其所部。

果然如趙炅所料,奪不下燕雲十六州、沒有燕山山脈這個可靠的屏障,河北大地就變為了契丹人的跑馬場。人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宋朝的土地、人口和財富任其宰割,就算偶爾失了手,下次再來也能十倍、百倍的撈回來,反正是個永遠不會虧本的買賣。

也正因為有了這筆豐厚且近乎無須投入成本的收入,契丹人連給士兵發放的軍餉都省下了:

“人馬不給糧草,日遣打草谷騎四出抄掠以供之。”(《遼史·卷三十四·志第四》)

而面對囂張跋扈到了極點的遼軍,因為缺少騎兵而在機動性上差距巨大的宋軍只能乾瞪眼,出戰就是找死,唯有死守城池,光捱打沒法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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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贏燕雲之戰,整個北中國就成了契丹人狂歡的樂園

北宋的前兩任皇帝趙匡胤和趙炅甭管在性格和能力上有多少缺陷,但起碼頭腦是清醒的、眼光是足夠的。雖然鑑於晚唐和五代的教訓,他們對於武將極為警惕和排斥,不願意看到因為戰事頻發而導致武將勢力膨脹,想過上太平的日子,但也懂得有些仗該打還得打、如果不打必將遺患無窮的道理。儘管最終他們失敗了,但在戰略思路上無疑是正確的,但倒黴的是繼承了他們這份遺產的,是宋真宗趙恆這麼個坑貨。

相較於趙匡胤和趙炅這樣的馬上皇帝,生於宮闈之中、養於婦人之手的趙恆本就先天不足,而且是在皇位繼承人的排位位序中也是替補中的替補——唯有在趙德昭廢了、趙元佐瘋了、趙元佑掛了的情況下,他才中途接班,意外的當上了皇帝。

所以論起當皇帝的職業素養,趙恆相較於父輩簡直沒法比,甚至走向了兩個極端。比如對於戰事,趙炅屢屢因為急躁冒進而導致失敗,趙恆卻總是拿不定主意、遲遲無法做出決斷,“凡邊事,必手詔詰難至十數反”(《宋史·卷二百五十八·列傳第十七》)。再比如對於契丹人的態度,趙炅堅持主戰、主攻,趙恆的態度則是能混一天算一天,實在混不下去了……要不咱們求個和?

但戰爭從不會因某一方的異想天開而停下腳步。趙恆不想打,可契丹人還想南下當把中原之主呢。於是在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遼太后蕭綽和遼聖宗耶律隆緒發傾國之兵20萬大舉侵宋,一口氣打到了黃河北岸的澶州(今河南濮陽)。一時間北宋有亡國之憂,趙恆畏敵怯戰意欲南逃,幸被宰相寇凖生拉硬拽著來了把“御駕親征”。於是乎宋軍士氣大振,又一不小心弄死了遼國大將蕭撻凜,使得宋遼兩軍陷入了僵持,最後雙方議和,達成了澶淵之盟。從此宋遼兩國結束了25年來的戰爭狀態,並保持了長達百餘年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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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訂澶淵之盟時,遼軍孤軍深入,後路斷絕,已經陷入了十面埋伏的絕境

表面上看,澶淵之盟的達成是在北宋被遼國打成了半殘廢、連國都都危在旦夕的情況下,被迫花錢買平安換來的一紙協議。但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不對勁——以契丹人的揍性,要是真佔了那麼大的優勢,會輕飄飄的收下幾枚歲幣就放過趙恆?不說會不會一鼓作氣拿下已經不足200裡之遙的汴梁,至少也得讓趙恆放幾升血吧?起碼割地賠款是少不了的。

事實上當時的形勢正好相反——是宋軍對遼軍形成關門打狗之勢。要是趙恆有趙匡胤或趙炅一半的魄力和膽略,別說大敗遼軍了,就算是收復燕雲十六州乃至一舉滅掉遼國都並非天方夜譚。

為啥?

別看契丹人來勢洶洶,但在河北大地上轉悠了好幾個月只拿下了遂城(今河北徐水附近)、祁州、德清(今河南清豐)等幾座不重要的小城,在保州、定州、冀州這樣的大城之下碰得頭破血流依然未竟寸功,至於雄州、霸州、大名這樣的戰略要地,契丹人乾脆連打都不敢打,只能繞著走。最後看似契丹人守著澶州跟宋軍打了個不分勝負,實則是孤軍深入、身陷重圍——前有北宋禁軍主力攔截,側翼有河東軍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只要身後無數座軍城中的河北守軍齊出,那就是鐵壁合圍、關門打狗之勢,遼國就此一朝滅國也非妄言。後來富弼在出使遼國時曾遭到戰爭威脅,就拿澶州之戰說事,直接把遼興宗耶律宗真的臉打得啪啪作響:

“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趙恆)之大德乎?澶淵之役,苟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宋史·卷三百一十三·列傳第七十二》)

澶淵之盟後百餘年的時間裡,契丹人再未有重兵南下之舉,除了被宋人的歲幣餵飽了外,沒準還在為那場澶州之戰的陰影而感到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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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的疲弱乃至亡國,都該讓趙恆這位“反戰鼻祖”來背鍋

只可惜這場勝仗是趙恆被寇凖等人逼迫之下才打出來的。當他被人硬架著站在澶州的城頭之上,哪怕身畔是無數被皇帝陛下“御駕親征”而鼓舞得士氣高漲的宋兵,但當趙恆親眼見到城下黑壓壓的多到漫無邊際的契丹人時,我想在那一刻,他一定是這個星球上最熱愛和平、最厭棄戰爭的人。

無論古今,無論中外。

今天那些哀鳴著“如果可以,請反對戰爭”的貨色,在和平之神趙恆面前,都是辣雞。

就是怕死而已,所以趙恆瘋狂的反對繼續打下去。面對士氣如虹的麾下將士的請戰,他一律呵斥;面對朝中文臣提高談判要價的奏請,他一概駁斥。只要能趕緊把契丹人送走、讓自己回到安全舒適的汴梁,趙恆什麼條件都願意答應。

“量大宋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不就是點錢嗎,趙恆啥時候缺過這玩意?

這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澶淵之盟的由來,也使得北宋失去了最後一個奪回燕雲之地這個最重要的國防屏障的機會。

127年後,比契丹人更彪悍、更暴虐、更慾壑難填的女真人從燕雲之地長驅直下攻破汴梁,製造了靖康之恥。趙恆的四世孫、宋徽宗趙佶及一大堆趙氏宗室如豬狗般被屠戮凌辱,慘不堪言——這一切是不是都該歸咎於趙恆當年的和平反戰?

04

想當年,趙匡胤在算計收復燕雲十六州時,曾做了兩手打算:要是能順利打下來自然是極好的;如果打不贏,那就用“封樁庫”裡的錢把那塊地盤從契丹人的手裡贖買回來:

“太祖初削平諸偽國,得其帑藏金帛,以別庫儲之,曰‘封樁庫’,本以待經營契丹也。其後三司歲終所用,常賦有餘,亦並歸之。嘗諭近臣,欲候滿三五百萬,即以與契丹,以贖幽、燕故土;不從,則為用兵之費,蓋不欲常賦橫斂於民。”(《石林燕語·卷三》)

自家的地盤還得自己掏錢買回來,不免讓人想起了清末那筆屈辱的“贖遼費”。但甭管是打回來的還是買回來的,土地拿回來了、國防穩固了,總比坐擁萬金最終卻被人家活活打死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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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富庶沒哪朝能比,但他們從來沒把錢花在正確的地方

而北宋連晚清都不如——在掏出歲幣穩住契丹人之後,他們就忘了燕雲十六州那碼事。而趙大、趙二辛辛苦苦攢下的那個封樁庫,也被各種擠佔挪用,最後莫名其妙的就掏空了。

當然,宋人也沒幼稚到以為歲幣就能填飽契丹人的胃口,不過他們採取的防範措施卻幼稚到讓人無語的地步。

簡單說,就是他們試圖透過以下三種方式來代替燕山天險——其一,就是在宋遼邊境大肆修城築壘,打造了一個耗資無數、規模龐大的防禦體系,試圖用烏龜殼阻擋契丹人南下的腳步;其二是屯田和種樹,即將旱田改造成水田,讓河北百姓由吃饅頭改吃大米飯,以效東晉南北朝時以江淮水網阻北方騎兵之故智。在無法改造成水田的地方就種樹,尤其是趙恆簡直化身為種樹狂魔,還搞出了個名為《北面榆柳圖》的整體規劃作為全面打造軍事防禦林的指導方針,此後的仁宗、神宗、哲宗等數代皇帝都是在此基礎上繼續瘋狂種樹。

熙寧七年(公元1074年)沈括調任河北西路察訪使,返京後給宋神宗趙頊做彙報時,就對河北的植樹造林規模驚歎不已,“定州北境先種榆柳以為寨,榆柳植者以億計”(《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六十七·神宗熙寧八年》)。不光是在邊地,整個黃河北岸幾乎都被宋人搞成了一個規模無比巨大的“森林公園”:

“太祖嘗令於瓦橋一帶南北分界之所,專植榆柳,中通一徑,僅能容一騎。後至真宗朝,以為使人每歲往來之路,歲月浸久,日益繁茂,合抱之木,交絡翳塞。”(《揮麈後錄·卷一》)

而最讓人歎為觀止,也最匪夷所思的措施,就是試圖控制黃河改道了,史稱“回河之爭”。

這事我以前講過,簡單來說就是為了讓黃河東流成為契丹人南下的阻礙,北宋君臣堅信人定勝天,不惜耗費海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分別在宋仁宗趙禎、宋神宗趙頊和宋哲宗趙煦在位期間3次開展了轟轟烈的黃河改道工程。

以史為鑑——和平寶貴,但畏戰反戰帶來的卻可能是更深重的災難

最終黃河依舊被流,但宋人付出的代價足夠收復好幾次燕雲之地了

其結果就是每次都導致黃河決口潰壩,淹沒了無數城市、村莊和農田,吞噬了上百萬無辜百姓的生命(梁山八百里水泊就是這麼來的)和難以計數的財富,繼而把宋人花了百年時間打造的抵禦北方敵人入侵的河北防線,也衝了個稀巴爛。

然後,黃河依舊北流,就是不肯往東充當宋人夢想中的天塹。

靖康之變時,女真人一路南下順利得跟逛自家後院一樣,就是因為宋人搞出來的烏龜殼、水田和樹障,都被自己搞出來的洪水衝沒了。

搞笑不?

要是宋人把搞這些無用之物的錢都花在整軍備戰上,沒準能把燕雲十六州打下好幾遍。只可惜他們該打的仗不敢打,只願意苟活在虛幻的和平中,最終還是逃不過滅頂之災。

就像如今的大毛,如果不把二毛控制在手中,那麼就形同失去燕雲之地的北宋,隨時可能被被敵人一箭穿心,最終萬劫不復。

難道還得像趙構南逃一樣、遷都到海參崴去,再整出來個“東毛”?

我們的老祖宗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告訴過我們“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司馬法·仁本第一》)的道理,怎麼還有那麼多人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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