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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亡國之君,又是詞壇帝王

他是亡國之君,又是詞壇帝王

南唐升元元年的七夕,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迴盪在南唐後宮。南唐中主李璟又喜獲麟兒,這是他的第六個兒子。李璟給他取名從嘉,字重光。在小兒睜眼四望時,大家發現此子一目中有雙瞳,這讓人心中一驚。

據說,生有異相者,多非凡人,為帝為相,皆大有作為。虞舜重瞳,得唐堯禪位,為華夏之君,位列“三皇五帝”之一;倉頡雙瞳,結束結繩記事,創造文字,被奉為“文祖倉頡”;更有劉邦腿有七十二顆黑痣;隋煬帝出生時披鱗長角等異事,他們皆成為了君王或能人賢士。難道,李重光也有帝王之相?這讓太子李弘冀心中有了一絲警覺。

漸懂世事的李重光,為避免長兄猜忌,不問政事,醉心經籍,自號“鍾隱”、“鍾峰隱者”、“蓮峰居士”等。放蕩于山水林泉間,沉浸在詩詞書畫中。他聰穎好學,作得一手好詩詞,而且還擅長書畫,通曉音律,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才子一枚。如果就此一生,或許能成就一位史上頂級詩詞書畫大家。

可是世事難料,誰也沒想到,太子李弘冀年不過三十就一命歸西。李重光只能放下心愛的詩詞,於建隆二年七月,回到朝堂。他改名“李煜”,成為南唐第三代國主。

他是亡國之君,又是詞壇帝王

01、沉迷風花雪月

迴歸朝堂的李煜,雖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可是這些於國於政都毫無用處,他在政治上只是個外行。於是他將朝政放置一旁,照舊日日笙歌曼舞。

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縹色玉柔擎,醅浮盞面清。

何妨頻笑粲,禁苑春歸晚。

同醉與閒評,詩隨羯鼓成。

——《子夜歌·尋春須是先春早》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憶江南·多少恨》

飲酒賦詩,尋歡作樂依然是他的日常。在春花爛漫的時節,他與宮嬪們在上苑騎馬嬉戲,到處車水馬龍,飄蕩著歡聲笑語,卻不知危險正一步步向他襲來。

他將自己的滿腹才華用於了評花論月,遊樂暢玩之中,也用於了他的愛情。他登基後,立周氏為後,即史上的大周后。大周后不僅容顏俏麗,還擅長音律,李煜感覺找到了知音。於是他們倆日日研究音律, 一起重訂了著名的“霓裳羽衣曲”。琴瑟和鳴的愛情,更是讓李煜的詩詞多了一份迷離溫婉。

曉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

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一斛珠·曉妝初過》

一大早,李煜不是忙於上朝處理政事,而是開始了和大周后的肆意調情,屋內瀰漫著溫柔繾綣和情色昏昏。那時的他只知深情如許,從未料到這些詩詞就像是陳後主的《玉樹後庭花》,南唐從此走上衰敗,他最終也會像陳後主一樣過上囚徒的生活。

大周后死後,他又是用一首首情深意切、催人淚下的詩詞來祭奠他們曾經的歡愉。

秦樓不見吹簫女,空餘上苑風光。

粉英金蕊自低昂。

東風惱我,才發一衿香。

瓊窗夢醒留殘日,當年得恨何長!

碧闌干外映垂楊。

暫時相見,如夢懶思量。

——《臨江仙·秦樓不見吹簫女》

李煜果真那麼專情嗎?非也。雖然他的詞寫得情意綿綿,可事實上他依舊是渣男一個。早在大周后病重之時,他就與其妹妹偷偷約會。

大周后生病後,李煜為了讓她開心,特准許她妹妹前來照顧。其妹妹的姿容不在姐姐之下,這讓李煜一見傾心。他不顧大周后正在病中,就多次與其妹妹約會。就像他的詞中所寫: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

蓬萊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

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

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

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菩薩蠻》

月明花暗,他們偷偷相約在花園裡;甚至在青天白日裡,他也耐不住相思,偷偷潛入她的閨房。這一切終於讓病中的大周后有所耳聞,氣怒攻心,撒手離世。

三年後,李煜立其妹為後,即小周後。小周後善妒,入宮後,宮中的妃嬪、美人連遭毒手。多行不義必自斃,小周後雖然也是寵冠後宮,但卻沒有姐姐的好時運。此時恰逢南唐國運衰亡,最後與李煜一起被俘,囚於大宋汴京。隨著李煜被毒死,她不久也殞命他鄉。

人道李煜深情,其實他亦只是多情、濫情而已。只因沒過幾年南唐亡國,他成了大宋的階下之囚,否則會不會還有小小周後,亦不得而知。

他是亡國之君,又是詞壇帝王

02、一心向佛

李煜醉心於情愛風月,也熱衷於禮佛。自其祖父李昇以來就崇尚佛法,到李煜時更甚,對佛教著一絲偏執和痴狂。他不僅在金陵城內外大建寺廟,甚至在宮中也修建了僧寺、精舍,並御筆親題“報慈道場”。他還在寺廟中廣造佛像,出錢募民為僧。

陸游《南唐書》中記載:“後主……酷好浮屠,崇塔廟,度僧尼,不可勝數。罷朝輒造佛屋,易服膜拜,以故頹廢政事。”他不顧國庫空虛,大肆敕造廟宇,供養僧尼,無心於政事,更是讓本就風雨飄搖的南唐,處於瀕臨滅亡的境地。

在每日下朝後,他與周後一起,身披袈裟,跪拜佛像,虔誠誦經。《南唐書》中曾記載他與周後“頂僧伽帽,披袈裟,課誦佛經,跪拜頓顙,至為瘤贅”。上行下效,當時的南唐國中佛教盛行。許多大臣也開始不食葷腥,持戒奉佛。

李煜對高僧極為禮遇,經常延請高僧講經說法,提高佛學水平。曾經,高僧玄寂被召入宮中講說《華嚴經》。即使在金陵城被圍,南唐國運命懸一線之時,他仍在淨室內聽僧人講解《楞嚴經》、《圓覺經》等經典。

曾有一些辯才極好的年輕僧人,南渡去給他講“世事輪迴”、“因果報應”等方面的佛家學說,李煜對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稱他們是“一佛出世”。因此,他更加不把治理國家、守衛邊疆放在心上,以為一心向佛,佛祖就能保佑他及他的江山萬代興盛。愚之至此,也堪稱極品。

他是亡國之君,又是詞壇帝王

03、屈膝求和

對於北面虎視眈眈的大宋,李煜一方面潛心求佛,寄希望於佛祖保佑其不被吞滅;另一方面則以求和示弱為宗旨,卑躬屈膝,妄圖得到大宋的施捨。

為了得到大宋皇帝的信任,他主動向宋朝示好,每年給大宋朝廷進貢。而且每次聽聞大宋朝出師凱旋或有喜慶節日等事之時,他都派遣使節到宋祝賀,並獻上無數精美的貢品。

開寶三年,宋朝出兵滅荊湘,又討伐北漢。南唐南都留守林仁肇向李煜呈密表,請求趁宋朝連年征戰,士卒疲憊之時,率兵渡江收復兩淮故地。並在表中宣告,如果成功,對國家有利;如果失敗,就推脫為他的個人行為,讓李煜誅滅他的家族,來向宋朝表明南唐沒有叛宋之心。然而,即使這樣,優柔寡斷的李煜都沒有答應。

後來,又有人提醒李煜,要他出兵滅掉鄰國吳越,防止吳越與宋聯合,對南唐形成夾擊之勢。可李煜再一次拒絕了。他說:“吳越是宋朝的屬國,對它我們怎敢用兵呢?”就這樣,南唐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有利時機。

李煜想著用最低的姿態,用俯首稱臣的奴顏為自己掙得一份安寧和生的希望。在開寶四年,他又派弟弟李從善到宋朝貢,並將自己印章中的唐字去掉,自稱“江南國主”,以示對大宋的臣服。還請求大宋朝廷賜詔江南時直呼其名。

並且他在制度上也做了更改。在國中下達檔案,不再稱“令”,改為“教”,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師長,不是國主。又將中書門下省改為左右內史府,御史臺改為司憲府,尚書省為司會府等;並把已經封王的一眾兄弟,全部改為國公。所有這一切就是為了向大宋朝廷表明自己只是宋朝的附庸,不是一個國家。

儘管李煜一次次將自己低至塵埃,幻想著以此偏安於一隅,以度殘生。可是大宋皇帝趙匡胤,怎能允許自己的臥榻之旁,有他人酣睡。南唐的存在,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遲早是要拔出的。

終於在幾番試探和多年的準備後,大宋開始了對南唐的進攻。他首先要除去李煜的膀臂,趙匡胤知道,林仁肇是個能人,有他在,攻打南唐就會困難許多。於是趙匡胤派人買通林仁肇的侍者,盜取林的畫像,懸掛於自己房中。並引江南使者觀看,說:“林仁肇要投降朝廷,命人送來這張畫像。”又指著一處房產說:“我已賜予他此宅,專候他入京居住。”使者回去稟告李煜,李煜信以為真,用毒酒賜死了林仁肇,從此南唐又少了一位可用之才。

而此時的南唐,因李煜的昏聵無能、無心國事,像韓熙載等很多有識之士也早已心灰意冷,無意再輔佐於他。開寶六年他又聽信讒言,殺死了潘佑、李平兩位忠正的大臣。至此,南唐幾乎已無可用之人。又有江南落第舉人樊若冰,隱於長江畔若干年,摸清長江水情,並投靠宋朝,獻計建造浮橋,以利於宋軍南下。

看到時機成熟,趙匡胤召李煜來朝,李煜當然不敢來,只好稱病拒絕北上。趙匡胤就以此為藉口,開始了大舉進攻南唐。開寶八年九月,宋軍一路高歌猛進,來到金陵城下。李煜害怕,兩次遣使到汴京請求宋朝撤兵。無奈,趙匡胤滅南唐決心早定,怎肯輕易退兵。

在宋軍圍困金陵一年後,走投無路的李煜只好赤膊來降,被押送汴京。同時,趙匡胤也因病離世,弟弟趙光義即位,為宋太宗。李煜在汴京受盡屈辱,卻最終因為一首詞而斃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趙光義在詞中看到了李煜內心的不甘,覺得他不能再留了。於是一杯毒酒,結束了李煜短短四十二年的生涯。這一日,又恰逢七夕。

他賦詩詞,雖無冠冕,卻是真正的詞中帝王;他做帝王,雖貴為江南之君,卻極盡卑微,也未能保住那“三千里地山河”,最終淪為階下之囚,客死異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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