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吆喝聲

□八月桂花香

父親於近日終於做出決定，關閉他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的香油小作坊，退出走街串巷吆喝叫賣的舞臺，從此金盆洗手，笑看江湖了。這個決定無疑讓我們姐弟三個感到一點點的心傷。畢竟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油坊曾經裹住了我們一家大小的開支。雖然不曾大富大貴，倒也是衣食無憂。無奈時代在前進，歲月在變遷。用父親的話說就是：現在都是新科技，年輕人的天下了，他已經被網路時代淘汰了，不想再去淘神了。

曾幾何時，這盤石磨落戶我們家，那頭漂亮的小毛驢就是我們家的功臣。當所有的人家都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這盤石磨便開始吱吱呀呀地轉起來了。直到這頭小毛驢渾身汗溼了像水洗了一樣，這套芝麻就變成了芝麻醬了。然後燙醬，攪醬，震醬，提油，倒醬曬成芝麻餅。剩下的就需要父親去走街串巷的叫賣了。父親叫賣香油的聲音是有特點的，一個香字要喊幾秒才拖出一個油字，也常常成為孩子們模仿的物件。香油不比醬油醋，它關係到一個純與不純的問題。加上價格上稍微高點，所以它在油界屬於至尊級別的。那個年代沒有什麼打工一說，除了種地就是做個小買賣兒，所以賣香油的行業父親就一直堅持下來了。後來逐漸淘汰了毛驢拉磨的日子，一水兒的電氣化，隨著技術的嫻熟，科技的快捷，父親終於可以輕輕鬆鬆的就做好一鍋油。

終於時代進入了一個新的起點，網路的興起，波及到了父親他們這一茬人，網上銷售，掃碼支付。弄的這個年齡段兒做買賣的人一頭霧水，心力不支。放眼望去，各種招牌的超市遍地都是，東西琳琅滿目，多多買菜，美團優選，各種網購軟體應運而生。便宜實惠，方便快捷，不出家門就可以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大街上幾乎聽不到那些有特色的吆喝聲了。對新一代人來說是越過越好了，好到你什麼都可以不做，照樣吃穿不愁。外賣上美食隨便選，淘寶上衣服隨你挑，只要你家裡連著網，手機連著卡，卡里連著錢，就沒有你買不到的。這種情況放在過去一定會覺得神了，可現實它就確確實實的存在了。而父親那個年代，不管你賣的東西有多好，都是需要吆喝出來的。

記憶裡那些有點韻味兒的吆喝聲，在此刻顯得那麼的無力。卻時不時地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就突然冒個泡，提醒你那是個有故事的年代。】

剛有記憶的時候，最深刻的聲音就是那一陣陣撥浪鼓聲，它不是吆喝卻相當於吆喝，那是一個外鄉的老人，戴著灰色的鴨舌帽，拉著平車，車上是小孩子最喜歡的百寶箱，因為裡面什麼都有，在當時我們叫他貨郎挑，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一個會行走的超市。老人的撥浪鼓搖的是有起有伏的，有快有慢有節奏，從他一進村，撥浪鼓聲一響，大姑娘小媳婦的就在家裡待不住了，特別是我們這群小孩子上下翻騰家裡有沒有什麼可以交換的東西，那個百寶箱裡有太多讓人眼饞的東西，老人的聲音沒有咱們這裡的方言，很輕，方圓幾里都熟悉他的聲音，但沒人問過他是哪裡人，有家沒家，晚上會在哪裡落腳。我們只記住了他的撥浪鼓聲，那是一個資訊閉塞的年代。

在後來天剛矇矇亮啊，在被窩裡就能聽到賣豆腐的那一聲悠長的吆喝：打～豆～腐～嘍！聲音一下子就劃遍整個村莊。緊接著東家大媽，西家大嬸兒，端盤子的，端盆子的就出現在了自家門口，一塊豆腐，幾聲寒暄，是早上最美的農村特點。每一聲吆喝，都有它獨特的韻味兒，夏天聽到最多的聲音就是：西～瓜，誰要西～瓜，這是一個拖著長音兒很粗曠的男中音，那時的西瓜一律的黑綠色，沒有現在這麼多的品種。咔嚓一聲刀下瓜開，那清脆的聲音好聽瓜也好甜。吆喝冰棒兒呢？那也是夏天的一大特色，吆喝最多的一句就是：冰糕，冰棒兒，一毛錢一根兒。呵呵，那年月的冰棒兒啊，用嘴一吸，就是徹徹底底的冰棒兒，一點也不甜了，但是此刻想起了卻是好甜。

記憶裡有很多的聲音，賣西瓜的，賣甜瓜的，賣柿子的，賣黃杏兒的，賣蘋果的，賣梨的等等等等，可以用錢買，也可以用東西換，那聲音純樸的，敦厚的，善良的，為了一家老小的溫飽，四處奔波，慢慢形成了那個年代特有的風景。後來有了合作社，（我們小時候叫它黑棗社），慢慢演變成了小賣部，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小超市，眼下又有了無所不能的網上購物，時代發展太快了，快的我們差點忘了我們那個特有的年代，記憶的吆喝聲終將成為歷史其中的一頁，經過的人有必要也有義務把它變成文字，或是口述，耳濡目染我們的新一代人。有些東西就像古董，有的人不喜歡那就是無用，有的人喜歡那就是價值連城。而我喜歡珍存有意義的過往，人的一生豐富點才不算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