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我的生活日記#難忘的歲月 消失的工種
1980—1989年的10年間，是我難忘的歲月，而隨著生產力的提高，這個工種也銷聲匿跡了。
1979年12月30日，我結束了5年的知青生涯，招工被分配到東北地區的XXX機務段。
這個機務段是鐵路分局較大的基層單位，當時有機車70臺，以國產前進型和建設型機車為主，運營里程達700多公里。職工有2600多人，設運轉、檢修、裝置、燃料、科室、還有一個折返段6個車間。機務段運轉車間人數最多，有1100多人，他們是開火車的，統稱叫機車乘務員，職名分別為司爐、副司機和司機。檢修車間是機務段第二大車間，說白了就是修火車的，有職工460多人。我被分配到檢修車間，職名是洗爐工。具體工作內容，顧名思義洗爐工就是清洗鍋爐等相關的工作。在蒸汽機車的年代，生產力相對落後，裝置落後，工作條件艱苦。
檢修車間有寬敞的洗修庫，面積足有3000平方米，庫裡三條鐵道線路，分東西兩個方向進出，共24扇車庫大門，設兩層，可一次檢修六臺機車，每個檢修線路都有近40米長的地溝，足有1。3米深。分洗修（小修）和架修（中修），設有洗修一隊、洗修二隊、洗修三隊、洗修四隊、架修、配件、水泵、電機、鉚工、電焊、洗爐、備品、車床、車輪、鐵工、專修、白鐵等17個班組。
在檢修車間這些班組中唯有洗爐組的工作性質用苦髒險累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有人形容說，遠看像揀破爛的，近看是機務段的，形容機務段職工的穿戴。而洗爐組尤其是夜間工作時的穿的衣服更是無法形容，工作時接觸的是灰中帶油，水中帶泥、鑽水櫃、進火室、衝煙箱、爬鍋筒，可想而知穿的衣服是個什麼樣子。洗爐組有職工20人，分三班倒，其中工長一名，一個班有6人，其中一個職名為減溫司機，是專門開水泵電機按電紐的，一般是照顧年齡較大的老職工才能從事那項工作，真正從事洗爐的只有5個人，還有一個是車間的更夫。還有一個說法，這個班組，是機務段的“勞改組”很是恰當，這個班組如果補充人員的話，都會把犯了錯誤的職工，受到處分的職工分配到這裡，表現好了，幹上半年或者一年，處分期滿再恢復原來的崗位。但是這個工種，也有它的優點，一個是學徒時間短轉正快。它屬於熟練工種，因此，正常情況下工作六個月就可定職轉正，工資為33。6元，另有保健費8元左右，那個年代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二是倒班制，三個班，每個月10個白班，10個夜班。下了夜班的白天在家休息，輪到每個週六（那時還沒實行雙休日）夜班的時候，那晚不進車，舒舒服服可以睡上一夜，第二天干什麼都不影響，所以有的職工還託人、找關係往這個班組調。
洗爐的工作內容，白班時，就是夜間清洗時把開啟的洗爐堵再安裝上，稱為上堵，上堵的工作看似簡單，可門道卻不少，要看看裡面的墊圈狀態是否良好，不能活動，要抹上甘油，不能鬆動，接觸面要好，洗爐堵的位置都是比較扣手的，不得施展，使不上勁，更不能上錯扣，否則危險更大，而且必須上緊，這些都是認真再認真的工作，決不能馬虎。等各部門的工作都修理好了，再點火，期間要多次檢查各洗爐堵有沒有漏洩，氣壓到5個氣壓後交車，以後隨著工作的規範性，機車點火任務不再由洗爐工承擔，我們白天的工作量就又減少了一項。
夜班的工作是最為辛苦的，一整夜的工作是最難熬的，夜間用溫水清洗鍋爐，鍋爐分為火室、鍋筒、煙箱和水櫃四個部分。蒸汽機車的洗修（小修）週期一般運用20天左右就得洗修一次。從每個週日開始進車，一般情況從夜間18點至凌晨2點開始，由每個班的洗爐工有一個叫帶班的上庫外機車，檢查乘務員是否將機車有15個氣壓的降到5——6個，保持爐內沒有生火，沒有生煙，保持規定的灰層，符合落火標準後，再把機車迎進車庫。進入車庫後，由洗爐工將在機車放氣伐上接上減溫的管子。然後在洗爐堵上用紅漆油畫上標記，為的是白天上堵時是否緊到位，洗爐堵分別設在鍋爐底部4個，司機室6個，走臺板兩側13個共23個。接著到將煙箱門上的羅母鬆開，再到煤水櫃處，將水堵開啟放掉存水，大約有10多噸的水，大約15分鐘左右，等水放完了可進入洗爐工作了。
一是鑽水櫃。就是清理水櫃裡面的淤泥和雜質，進水櫃時，必須戴上安全帽，不然裡面狹窄，越是犄角旮旯，越是淤泥較多的地方，橫七豎八的水櫃隔板，一旦碰到頭上輕則疼痛，重則受傷，同時，還要穿著靴子，拿著自制的嘎斯燈，帶著小鐵鍬和笤帚，裡面常有流不盡的積水，水櫃上部還有餘水不時的滴答滴答掉下，一般情況下，這項工作正常情況下有半個小時就可完成，難清理的時段是汛期，這個階段的水質不好，泥沙和黃泥多就不好清理，清除的泥沙要從水櫃堵的孔中一點一點的順出，水櫃清理完畢就完成了一項任務，這一段的工作暫時就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工作由減溫司機完成，洗爐工可以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二是進火室。火室是煤炭燃燒的地方，為機車提供動力的源泉。經過減溫司機放氣（將機車5個氣壓廢氣回收室內大罐裡面），放完汽後開始向鍋爐內按規定的水溫注水迴圈降溫，經過大約3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爐內溫度有50度以下，洗爐工開始工作了。開啟爐門，帶上平時準備的小鍬和笤帚，冒著50度高溫進入進入火室內，將中間的拱磚搬開，打掃煙管下邊的浮灰，檢查煙管是否有堵塞，如果有堵塞要用細水管把它通開，如果沒有算你運氣好，為防止灰塵吸入有時憋著一口氣，幹完一樣活，趕忙到爐門喘一下，再回去幹下一項工作（按要求應該戴上口罩，可因為太熱戴上口罩更難受）。出來後用高壓水管進行沖洗，爾後要進行噴漿，就是在風的壓力下用膠管將稀釋好的1%火鹼水對火室內的鍋板進行噴灑，燜上半個小時以後再進行清洗。
三是清煙箱。煙箱說白了就是蒸汽機車的煙囪，裡面有很多燃燒後的煙渣沒有排出，只能等到洗修時進行清理。清洗煙箱只能用高壓水管伸進旁邊的一個清洗孔，進行不停的轉動沖洗，沖洗後還要開啟煙箱裡面的二道門，檢查一下里面的過濾網有沒有煙渣，一般情況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就要用我們自制的小鐵鍬和笤帚清掃乾淨，最後要從地面用帶有高壓的水管，接上水嘴進行徹底清洗。下面有一個專用接煙渣的推車，煙渣少的時候也有半車，多的時候就要滿車了，這時候就要把煙渣推到外面60多米外的空曠地方去倒掉，夏天還好說，冬天冒著零下30度嚴寒也得去，真的好冷，沒辦法洗爐工就是和水打交道，離不開水，難免身上不溼，回來後，渾身上下凍的硬綁綁的，像穿著鐵布衫似的。
四是爬鍋筒。鍋筒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的圓孔，直徑也就40釐米，裡面空間狹窄，眾多大小煙管穿膛而過，清洗時只能趴著，匍匐前進的姿勢，前後有10多米長，雙手握著高壓水管在裡面爬來爬去，沖洗著上下左右的各個部位。帶著嘎斯燈照亮，稍不注意不是被澆滅、就是燈倒了，沒辦法只好摸黑繼續幹，那種無奈可想而知。清洗時間是有規定的，一般情況人工清洗20分鐘機械清洗半小時。那時，就有自動洗爐器，專門用於清洗鍋筒的。用自動洗爐器它有的好處。一是不用人工去清洗，能少遭點罪；二是洗乾淨還是洗不乾淨，工作者不擔心，工程師檢查沒脾氣。倘若是人工清洗，乾淨不乾淨就是他口頭會氣，他說了算。說不乾淨，輕則口頭說一下，重則叫你返工，扣發你的獎金。使用自動洗爐器，用著不方便，凡是自動的機械，都有一個特點，省力費功。它有20公斤重，安上拆下費時費力，拿上卸下需要兩個人，一個人在車下往上遞，車上的人在走臺板上接著，拿上後安在鍋筒孔處，扭上把鏍絲，接上水管，才開始使用，洗爐時間為半小時，具體由減溫司機掌握。
鍋筒清洗完成後，開始清洗走臺板上兩側的洗爐堵，後進入司機室沖洗洗爐堵和火室，沖洗後，要再進入火室，自己檢查一下火鹼噴灑面是否達到95%，檢查對火室清洗是否乾淨。接下來開始對鍋筒底部進行清洗，這是清洗的重點，四個大角，前面兩個比較好乾，後面兩個大角的堵孔就不那麼好乾了，它的位置又高，旁邊的管路又多，巨大的高壓水管，開足時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使你直往後退，對於我們165釐米以下高的人，做起來很是吃力，稍不注意水嘴拔出，被水噴的一臉一身，那是常有的事，夏天還好說，冬天是真的遭罪。鍋爐底部是淤泥和水垢最多的地方，最不好清理的，大約得10——20分鐘，有時還要更換90度的水嘴，清洗完鍋爐底部後，開始對煙箱進行徹底沖洗，最後清洗地面，洗爐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另外，每個週日和週三夜間的工作量是最大的，要進一臺架修（中修）機車，它的工作量要比平時多出一倍以上，火室裡面的拱磚要全部清除，大約有700公斤重，最後都要用推車運到外面去。除此之外，每年的暑季，要對部分機車進行酸洗，那樣工作時間更長，任務更多，有時夜間工作得延長到早上八九鍾（那時我們規定，交班不交活，防止有的人投機取巧，推遲時間將本該夜間的工作故意推到白班來做）。工作三年後，我當上帶班的，工作中不僅要以身作則，更要妥善公平合理的安排工作任務，別看人少，一個班才5個人，但事卻一點不少，矛盾也經常發生，即要有分工又要有合作。夜間進車的時間不一樣，有早有晚，相差4、5個小時是常有的事，早進來的機車，所有的活都幹完了，晚的還沒進來，這樣在分工時就要輪流分配，今天你幹第一臺車，下個班就得幹最後一臺車。
洗爐工夜間的工作，是為白天鉚工組創造條件，清洗的位置都是他們檢修的地方。工作中的洗爐工，每天要面對的是，室內電機的聲音，大馬力電機不停的運轉，不斷產生高分貝的噪音，洗爐過程中渾身都是溼轆轆的身體，沖洗火室煙箱的灰塵，噴灑火鹼的危險（我的臉上至今還存有被火鹼燙傷的疤痕），站在機車的走臺板、登上機車頂部的風險，上洗爐堵時的安全隱患，室外嚴寒的侵襲——那段時間，我30歲左右，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比起下鄉五年的農活來說，這些苦髒險累根本就不是事，不知不覺中十年過去了。
時光荏苒，斗轉星移。一晃斯人業已退休，但過去的艱難歲月，終生令人難忘。如今，機車老庫換新顏，動力蒸汽變內燃，現在的鐵路機務系統，蒸汽機車被內燃機車、更加先進的機車所取代，而洗爐工的職名也早已不復存在。今昔對比，無論是勞動強度還是工作條件，以及苦髒險累相差之懸殊，真是天壤之別，如今的職工不再承受那樣的艱苦和風險，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社會的發展，未來的鐵路企業和鐵路職工一定會更加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