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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青年招工進陝南,行走在陽安和襄渝鐵路的日子裡:三員一長

作者:高飛

原創小說:《行走在秦巴漢水間》 連載之五十三:三員一長

“三員一長”是鐵路行車部門重要的四個工種,三員是:機車乘務員、車輛檢車員、車站調車員;一長是運轉車長。

人們常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作為三員一長中一員的機車乘務員,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機車司機,外人眼裡是一個十分光鮮而令人羨慕的工作。然而,從事過這一工作的人,沒有人不抱怨他的辛苦。當年鐵路上曾經有句順口溜:男人不找列車員,女人不找乘務員。說得是這個崗位上的人常年跑車不在家,今天這個出乘回來了,那個走了。明天那個出乘回來了,這個又跑車走了,牛郎織女樣,兩個人很難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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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上人喊機車乘務員為大車,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稱呼的來歷。實際上喊機車司機大車從蒸汽機車年代就有了。那時鐵路上只有蒸汽機車,沒有內燃、電力機車。機車上三個人,人們喊機車司機為大車,喊副司機為二燒,喊司爐叫大燒。只是隨著後來年代的變化,有人給大車二字後面又添加了兩個字,這才有了今天人們喊機車司機大車司機一說。以前人們不知道為什麼喊機車乘務員叫大車,以為它是與鐵路線路上屁股後面頂多掛兩個平板車的軌道車比,掛得車皮長,拉得噸位大,才親切地喊他們是大車司機。後來才知道是誤讀。其實,人們之所以喊火車司機大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與機車乘務員打招呼時不知道對方姓名,只好用大車二字代替。這樣既顯得親和,又顯得親近不落俗套。

大車司機名字好聽,形象高大令人羨慕。上世紀七十年代,外人眼裡機車司機比朝鮮電影《火車司機的兒子》機車斗子裡爬的那幾個揮著鐵銑給爐膛裡添煤的添煤,手握手柄坐在司機操作檯開車的開車的孩子還神氣,是一個多少人想幹都幹不上的工作。在他們看來,不說開個火車,開個汽車,都不知有多少人巴結,司機爐裡捎一兩個人,是輕輕鬆鬆一句話的事情,機車司機開那麼長一列火車,不說幾個人,捎一車人吧,又有什麼問題!

事實上,機車乘務員是一項很辛苦的工作。早以前古人留下的一句話是:天底下留下個兩條腿的動物晚上睡覺,四條腿的牲靈夜裡還能趕路。要不,你沒看見兩條腿的雞鴨天一黑就早早回窩,四條腿的驢騾晚上還尋著路回來。這會把兩條腿的人硬要逼得變為四條腿的驢騾,確實也夠人招罪。真的變成那樣的話,晚上街上也不用再按路燈,家裡晚上也不用再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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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乘務員和三員一長裡的其他工種一樣,沒有遵循動物的這個規律。捱到自己的班,幾點叫班,幾點你人得出乘。常年四季,多數時間出乘在外面。由於生活不規律,時常是退乘回來就睡,睡起來就走,照顧不了家裡。

機車司機跑貨車喜歡跑直貨,不喜歡跑解貨。直貨快,路上不作業,再不會車,跑幾個小時到了,退乘去公寓休息。而跑解貨不行,路上要甩車掛車,幹活你就得操心,中途會車,還要給客車、直貨讓道,這麼一折騰,路上不知要磨多少個小時。

機車乘務員錢掙多少不說,操心大。過去貨車尾巴上還吊個守車,行車途中貨物的裝載狀態有無變化,車輛的行走部分是否正常全是車尾巴上運轉車長的事情。現在守車沒了,換成列尾,三員一長只剩下三員沒一長了。大列一上路,剩下的事都是你司機的。有時退乘,回到家裡都不得安寧。休息時間還不夠,派班室電話就來了,說備班沒人了,大列在站場上已經編好擺著,你還得辛苦一下,再跑一趟。鐵路是半軍事化管理,能說什麼,即便是你心裡不高興,有多大的怨氣,也得跑。

調到鐵路法院後,萬源出差,我在公寓住過兩次。房間衛生很好,雪白的被褥,洗浴都很方便,飯菜也很好,想吃什麼,黑板上寫的都有,你自己看好,視窗上給人家一報,一會兒時間菜炒好就給你端到視窗上來了,還是單炒,服務的很周到。有的服務員長得還好,乘務員們出乘出去好幾天回不來家,有的與服務員開開玩笑。填補一下離家時間太長生理上和心理上寂寞空白。

陝北青年招工進陝南,行走在陽安和襄渝鐵路的日子裡:三員一長

襄渝鐵路安達段機車乘務員換乘的地方是萬源。萬源在風口子上,夜裡公寓坡上下來,風口子上的風生硬,打得人臉上生疼,鑽的人脖子裡生冷。

三員一長,看上去工資比別的工種要高,高也只不過是一級,頂多你防止事故,獎勵上半級,最多一級,比別人多個十幾塊錢。但是如果你一旦定職到了這些崗位,就休想下來。除非你是提幹,有扛硬的人事關係,否則,像套牢的股票,即便是你同意抹去高定的那一級工資,解套也不是那麼容易。與跑車的司機一樣,檢車員、調車員,運轉車長只要定職,再想改職都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旦將你像焊槍樣焊在了行車崗位,一個蘿蔔一個坑,再想改職調崗就不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問題了。有的人從年青幹到老,焊上去就沒能熔解下來,幹了一輩子,臨退休都沒能逃出如來佛的手心,還又多給上了幾圈發條。

離開列檢已經幾十年了,至今夜裡還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夜裡拖著兩條疲憊的灌了鉛似的雙腿,手裡掂個檢車錘,腰裡別個扳手勾引,不是在插脫軌器,就是在與對檢紅帽子郭鹹軍一個手裡攥把鋼釺,一個手裡捏把老錘在鏟閘瓦託。夢見班裡那些跟自己一樣可憐的像要飯吃的師傅們樣,夜裡了裹個沌得油膩骯髒的勞保大衣,靠在待檢室那幾排,不知道哪個壞慫給車間領匯出得主意,叫木工用比棺材板還厚和重的寸板做得,明明是幾個長木椅子,還說得好聽的叫木沙發中點盹。那長木椅子真硬,為了防止有人夜裡當班壓倒長椅會在靠背上睡覺,木椅子還分成一格一格的。椅板厚料硬,又沉又重,如同棺材,兩個男的才能挪得動。像我們在電影裡看到給地下黨員受刑的椅子一樣,就短腳底下墊塊磚頭。看車回來,坐在那令人咀咒和憎恨硬靠背木椅上,咯得人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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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車間領導要那樣對待工人們麼,其實,那會你就是給他們每人按張席夢思床,他們也未必真的能睡得著,因為他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來幹啥來了,還要你給他上那麼重的刑具。要不說,當領導的對工人一旦失去仁慈仁愛,就會變得殘酷,失去人性,少了人文關懷。要不,那會我還常想,段上車間領導如果夜晚能和當班的工人一起呆到半夜,說不定對工人的同情心就有了,與工人之間心也會貼得更近了,彼此在安全上操得心多了,工作更主動,更自覺,更積極了,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檢車員分四到八等級。從小到大。考四級檢車員要刮瓦。那時候列車隊裡跑得貨車裡還有滑動軸承。滑動軸承用的表面上掛有含有害金屬鉑的軸瓦。刮瓦是一項工藝很細,技術含量很高的細活,我們那批學員中唯有長武招來的,後來在列檢所當主任的陳騫颳得好。考上四級檢車員,工資不一樣。高定一級,一級七塊錢。那時候的七塊錢不得了,怕要等於現在的六七十塊錢。學員剛開始職名是學習車輛鉗工,三個月後,考試定職,開始單獨頂號。再出事,蘿蔔就要自己坐了。

列檢和調車組的調車員都是三班倒,現在可能好一些了,有的地方調車組可能已經開始實行四班倒。夜班比白班長。夜班晚上七點接班,第二天早上八點交班。整整13個小時,不準閤眼,不許瞌睡點盹。西鄉那會還好,車少,有間休鋪,勉西的那些人來西鄉,常羨慕西鄉列檢所的人太幸福了。這一羨慕不要緊,羨慕的鐵道部下了道排程命令,列檢所也撤了。撤了人分到勉西、安康跟他們一樣,夜裡沒有間休鋪,都坐上了光板上溜脊背的硬木靠背棺材板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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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檢工作辛苦。運氣不好了,晚上再遇上個上面來的多少有點神經地抓違章的藏在車底下,看你看車鑽車了沒有,簡化作業過程沒有?回到值班室,再拿個照相機看你後半夜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點盹沒有,眼睛眯上睡覺了沒有。一個晚上過去就會將你也折磨得差不多跟他一樣,成了神經病人。

三員一長中的調車員工作更苦。夏天頂著炎炎烈日斜風細雨,冬天冒著漫天飄雪的凜冽寒風,即使遇到再極端惡劣天氣,外面下刀子你也得出去。調車作業牽出速度40公里,推進速度30公里,該流放的流放,該顯示停留訊號的,顯示停留車訊號,分解、編組、倒勾,40公里速度,再快你都得扒上去。所以,乾製動、連結、調車這幾樣工種調車作業的人,扒車必須身手敏捷,動作麻利。尤其是夜裡調車作業,站場燈光不行,半開燈顯示訊號,更要腿腳乾淨利索,上下車容不得半點猶豫遲疑。

西鄉時,出了門老鄉認老鄉,經常和調車組神木招來的老鄉賀建中等一群人在一起,每次股道檢完車回來,遇到調車組出去甩掛車作業,看到那些調車員、連結員、制動員跟車跑上幾步,縱身一躍抓住扶梯,人上去了,半個身子還風漲的吊在半空,另外半架身子和手像蝙蝠樣粘在車體上,調車作業完了,帶著風跳下車來時,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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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車員工作辛苦,危險性大。在這一崗位上幹一輩子,要說大小不出一點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天天與車皮打交道,扒上跳下,稍不一不小心就會卷在車下,導致慘劇發生。西鄉時,一位剛結婚不久的制動員,夜晚調車作業時,手提閘盤,一個身子撲空,從車掉下去,落入道心,雙腿被車輪壓斷,成了殘廢。妻子最後單位上照顧接班,在站上當了站務員,一到中午就能看見他艱難的手搖著輪椅,給媳婦來送飯。調到東列檢後,段門衛拄著雙柺,媳婦在段上食堂上班的師傅,就是檢車時,從鄰近股道鑽車,車動了,壓掉一條腿成了殘廢。

過去有種說法,鐵路連結員、制動員、調車員年齡到了42歲就必須“強制”轉崗。其實也談不上強制。轉崗不轉崗,都看下面執行不執行。一般來說,這些崗位的人幹到四十多歲,腿腳已經再不利索,單位上領導也怕出事情。老的退休,人員調走,一旦有機會會透過考試提他們為外勤助理值班員或值班員,或者是調他們到其他崗位。

三員一長中的運轉車長更是可憐。過去的運轉車長跟機車乘務員一樣一出去就是幾天。而機車乘務員每次出乘還是正副司機兩個人,運轉車長出出進進就他一人。人家司機累了,跟前還有一個人說話的。他呢?一路一個人守在沒燈黑咕隆咚的守車裡,只有貨車從車站經過時,玻璃上瞬間掃過一點站臺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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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列車在發車前,運轉車長要核對貨票,檢查列車尾部風表是否完好,確認風壓達到規定的6公斤標準後,才在車下白天用旗子,晚上用手中訊號燈給司機畫圈示意可以發車。貨車行駛途中,還要不時的走出守車,手抓扶梯瞭望貨車上裝載的貨物狀態是否良好。途中路過車站時還要走出守車,採用傳統方法,用旗子或手燈與車站外勤值班員互給訊號,確認列車行車運輸狀態是否良好。那會運轉車長手中又沒有現在的通訊工具,列車執行過程中全憑眼看、手摸、耳聽、鼻聞判斷列車的執行狀態。運轉車長與前方的司機和途經車站的聯絡,也完全依靠的是訊號旗和手燈。

最初的手燈叫號誌燈。點得是煤油燈、再後來才有了電石燈,電池燈,上世紀七十年代上演的革命現代京劇《紅燈記》裡,李玉和手裡提的就是三面玻璃、一面鐵門、蓋若雨傘的四面方形煤油燈。煤油、電石兩種訊號燈,遇到天氣不良情況,顯示效果極其不好。後來改用蓄電池充電電瓶燈才稍微好一點。但這種充電電瓶燈由於用的電解質裡有硫酸,所以,裝的工具包裡,稍不留神一傾斜,硫酸水流出來,不但會腐蝕工具包,而且還腐蝕人的衣服,將衣服腐蝕的到處是窟窿眼眼。跑運轉除了要操心列車中途的甩車掛車,還要時刻注意列車的行車狀態,一旦發現車輛燃軸等危機行車安全的事故苗頭,要立即採取措施,拉下守車內壁上的“緊急制動閥”,及時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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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轉車長工作很苦。每次出乘,派班室有派班員,還有叫班員。計劃排到幾點,提前人得到車間。那時安康派班室又在東站。坐車又不方便,所以,城裡住的,西站住的,提前幾個小時就得到達東站。有的為了多在家裡呆幾個小時,經常是提前從家裡出來,跑到段上,用鐵路電話提前跟派班室聯絡,問派班員自己走得是幾點的車,知道是哪一趟車後,才又回到家裡,看到時間快要到了,趕到西站,提前乘車過到東站。如果有通行車還好,沒通勤車了,還得另外想辦法提前趕到車間。

運轉車長工作跟列檢、調車員工作一樣辛苦,責任心很大。時常不注意安全上就出問題,不是甩錯車,就是掛錯車。一出乘就是好幾天,有時說不定甚至會是一個星期。這對夫妻二人長期兩地分居的單身來說,可以說有家等於沒有家,天天流離失所跑車在外,長期感受不到家庭溫暖,享受不到夫妻生活的歡愉和快樂。

運轉車長還分跑貨車的和跑客車的兩種。上世紀九十年代,貨物列車尾部按裝上列尾自動識別器後,全路貨物列車守車全部取消,貨車運轉車長這一崗位現在已經完全不復存在。

運轉車長是一個時代的產物,是鐵路發展史的活化石。儘管它今天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但是,它對鐵路的發展與進步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他們中間的每一位成員為鐵路運輸的安全暢通所做出的貢獻,將永載鐵路史冊。

作者簡介:

陝北青年招工進陝南,行走在陽安和襄渝鐵路的日子裡:三員一長

作者生活照

高飛,曾用名高和平。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插過隊,當過民小教師。77年入鐵路工作,幹過列檢,換過閘瓦,燒過鍋爐,當過法官。為證明自己的愛好和價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過通訊報道。後因個人經歷觸痛,開始學習文學創作。作品散見《西部散文學會》、《今日頭條》、《當代作家》《當代文藝》、《延安文學》和地市,路內報刊。創作有中篇小說《漢江在這拐了個彎》、《照顧好你哥》;連載《南窯則》、《山坡坡上開滿了山丹丹花》;散文《我們走在大路上》、《山遠月愈明》、《小鎮》、《驢友》、《蟠龍川》、《射它個海闊天寬圓溜溜》、《老溝的臘月》《列車行進在西延線》《山上那棵黢樹》《額吉》等50萬多字的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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